一将功成-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女孩拉起男孩:“哼,看看等下爹爹妈妈又是如何骂你这个顽皮鬼!”说着便用手拍打男孩身上的泥土。
男孩却道:“洹姐,好痛啊。你轻点!”
就这样,两个孩子嘻嘻哈哈打闹了起来,脚步却是变慢了许多。到得自家门前,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妈妈,我们回来了!”女孩远远见自家院落大门关着,心下偷偷舒了口气,通常爹爹妈妈等的急了,院门便会大敞四开,爹爹肯定会板起面孔站在门口训斥几句,肚子也就要多饿一阵子了。但是此时只需扮个鬼脸,讨得妈妈欢心,爹爹也就不会再严肃了。
男孩却拉拉女孩的衣角:“洹姐,我们总是偷偷溜出去,这次伯伯伯母肯定要恼我们了……”
女孩故作正经道:“说得不对,不是‘我们’,爹爹妈妈肯定只恼你一人!说不定啊,就罚你不准吃晚饭!”
男孩吐吐舌头,也是笑嘻嘻道:“洹姐骗人,我以为恼的是你也说不定呢!”
两个孩子说笑打闹间,已推门而入,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但是院中却是静得出奇。两个孩子却似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异常,男孩眨眨灵澈的眸子:“洹姐,你猜错了,原来今晚是酱烧蹄髈!”
两个孩子向屋子走去,许洹儿发现屋门也是紧闭,心中倒是奇怪,爹爹妈妈通常都是不关屋门的啊,今天是怎么了?
“爹爹,妈妈!”
无人应声。
“伯伯,伯母!”
仍旧无人应声。
“难道爹爹妈妈不在屋中?可是院门又没锁。”许洹儿不解,“此时此刻,爹爹妈妈早已该守在饭桌前等着我们两只淘气鬼回来才对啊,今天是怎么了?”
许洹儿尚在独自思索,江陵却已推开房门,两个孩子或许不会预计,命运的齿轮就在这一刻彻底转变了方向。
“爹爹!”爹爹倒在血泊中,周身还不断有血渗出。
“妈妈!”妈妈的胸前叉着一把利刃,凝固的表情有着莫大的痛楚。
许洹儿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场景。桌子上热气尚未散去的饭菜仍旧飘香,然而爹爹妈妈却没能守在饭桌前向她慈祥地微笑。她才向屋里望了一眼,便第一次见证了人世间的血腥与杀戮,从此,这个梦魇彻底成为她心底最深层的烙印,永远挥之不去。
“伯伯,伯母……”江陵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是否也已感觉到了世事的冷漠与残忍?只是他此时却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许多年后,当他每每想起这一日的恐怖,他或许也会扼叹,以己之目看见的人世间最后的景况,竟然是惨烈至此。
“爹爹!妈妈!”许洹儿奔向爹爹,奔向妈妈,“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就在此时,房门却突然“吱呀”一声的关起,屋内没有掌灯,天地间的唯一一丝光线霎时荡然无存。许洹儿和江陵不禁同时猛然回头,却见一个阴猥的男人出现眼前。两个孩子只觉屋内骤冷,周身萦绕令人汗毛竖起的阴寒之气。
“你,你是什么人?”许洹儿不知所措。或许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她尚未意识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他们都还是不到十岁的孩子,但两个孩子又必须承受这剜心的痛苦。
“我,是杀人的人。”令人冻彻骨髓的敌人,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爹爹,妈妈,他们怎么了?你……你对他们做过什么?”许洹儿的眼泪终于失控。
“他们死了,被我杀死。”男人冷漠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感情,就仿佛他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现在,你们也是死人了。”
阴猥的男人渐渐逼近,两个孩子被逼到了角落。许洹儿原本以为这即将是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却未曾想,老天爷在自己穷途末路之时,却又赐给了自己一线生机。
不知何时,江陵小小的身体已挡在自己身前,而他小小的手掌,却似乎触碰到了墙壁边缘,只听江陵小声道:“洹姐,快跑!”许洹儿突觉身子一沉,整个人都向下坠了下去,下坠的过程无疑是无助与痛苦的,许洹儿只觉得无尽的黑暗袭来,耳边的风声伴随着令人不适的失重感。
阴猥的男人大吃一惊,即刻怒火攻心。猎杀一户农家,本如探囊取物般简单,原先他甚至不解为何自己要接受这个可笑的任务。但是此时,他竟然让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从自己眼前逃脱,并且这个孩子是如何消失自己都未看清。他气急败坏,因为任务指令:格杀勿论。
许洹儿就这样消失了,谁能想到这小小的普通不过的农户屋中,竟也暗藏机关。只有江陵能想到。就在几天前,伯伯突然把他叫到身边,说了一番让他无法理解的话。伯伯告诉他,就在那个角落,有一个机关,万一遇到危及生命的情况,可以用来逃生。机关只可容一人通过,并且只可使用一次。
江陵只有三四岁,他无法理解伯伯的意思,只是笑道:“那我去告诉洹姐!”可伯伯却制止了他,并且万番叮嘱只可许他一人知道,如若万不得已的情况,就不要再理任何人的死活,只管自己逃走。任何人里便包括伯伯,伯母,和洹姐。
只是没想到,这个机关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只不过用来逃生的对象有所改变罢了。江陵小小的眼神里似乎闪过胜利的喜悦,但这种喜悦稍纵即逝,洹姐逃脱了,我却要死了。你要如何对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解释死亡的恐惧?或许不用解释,此时这个年轻的稚嫩的生命,似乎就可以坦然地面对死亡。
男人面目愈发狰狞,因为猎物眼中的不屈使他作呕,他恼羞成怒,因为他意识到猎物的生命虽脆弱,却并不卑贱。他发自心底厌恶这样的眼神,尤其当对方只是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他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毁了猎物,让猎物眼睁睁地看着世界从自己眼前彻底消失,即使猎物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其实,这一切也不过是电光火石间的事。男人一手提起江陵瘦小的身躯,享受着虐杀的快感:“身为我的猎物,根本不配拥有活在这个世界的权利。”
没人能够想象一个弱小的毫无抵抗之力的生命是如何承受这炼狱般的痛苦,江陵一口血“哇”的喷了出来,早已不醒人事。
男人阴笑:“这才是合格的猎物。”他将掌心抵上了江陵的胸膛,这掌中带着他耗费半生心血练就的冰寒剧毒,这一次,这个孩子已是必死无疑。孩子早已没了声息,只是口鼻不断渗出鲜血。
男人望着屋中的一切,就好似在欣赏自己的一处杰作,他笑得十足得意,狰狞的脸孔愈发扭曲:“可惜,终归是跑了一个,还是想想回去如何交差的好。”
屋外,绵绵细雨,却不知在何时已化作了倾盆暴雨,男人本欲纵火焚屋,此刻,也只得作罢。男人又是阴阳怪气地笑道:“天公作美,留你全尸。”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我回来啦!迟到的节日祝福哟!(话说这个节日真的好吗……哈哈)
、番外1前尘应念(下) 绝处逢生
初夏,应天城,傍晚,雨,依旧在下,似是也有些渐大渐急的势头。不待往昔的追忆一一涌上心头,许洹儿的思绪已被屋外的一声清响扯回现世。
“星星,不是说了,今日,谁也不见。”
“洹姐,连我也不见了么?”温润的声音却略带苦涩与痛楚。
许洹儿一怔,只见那个嘴角永远有一抹浅浅笑意的少年,此时正倚门而立。
“小陵!”许洹儿欣喜若狂。正欲向前,却见少年的身子已倒了下去。
退去满是血污的衣衫,此时的江陵不省人事,正卧倒在床上沉沉地晕去。小陵,这些日子,你都经历了些什么?
许洹儿轻柔地擦拭着少年身躯上的道道新伤,却听到江陵口中似有呢喃。许洹儿附耳倾听,“桂花鸭,五香蛋,鸡丝浇面,软兜长鱼,蟹粉狮子头……”许洹儿不禁噗嗤一笑,小陵仍与幼时相同,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一心惦念依旧是美味佳肴。
“说来我们也很久没见到江公子了,幸好这些看起来只是些皮外伤,不过看他如此狼狈,还是第一次呢。”星星端过被血渍染红的浊水,在旁边欣然道。
再看江陵清逸的脸上苍白不带一丝血色,滚烫的额头,冰凉的掌心,许洹儿立时欢愉全无。心下突然一阵悸痛,小陵每况愈下的身体当真能够承受这些就连常人都会撕心裂肺的痛楚么?如果当年,走脱的不是我,而是小陵,这一切是否都将有所改变呢?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对他的亏欠,一生一世都无法补偿。
世事本就无常,今世之人又有谁能对后世之事了如指掌。幸而,大家都还活着,活着本非易事,有对生命的热情与执着,就更加难能可贵!就像眼前拖着一身残躯的少年,即使人生被划定了极为短暂的期限,也从未放弃过对生命的尊崇与憧憬。
那一年,那一日,年轻的生命与死神擦肩而过。老天爷似乎有意向他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如果让你选择,与其苟延残喘地活,倒不如痛快决绝地死。死,一了百了,妥协,未尝不是解脱。然而当你撒手人寰时,你能否当之无愧地说,自己曾经真正地活过?
许洹儿的意识此时如此清醒,体温,心跳,生的征象一切如常,可是茫茫世界,她是否已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她还在思索,若是时光可逆转,那一年,那一日,她宁愿死去的是自己,可惜,今夕不复当年,她再也不会是那个跌落地底痛哭流涕的小女孩了。
那是个一片漆黑的洞穴,长存地下,与世隔绝,外界的一切声景都已与此地无关。惊魂未定,许洹儿呼喊,哭闹,只听到幽幽的回响。她拼命地喊着爹爹妈妈与小陵的名字,但是,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爹爹妈妈都已经死了,小陵,恐怕也……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害怕预见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她无法摆脱思绪的混乱不清,只是开始念及,是小陵让我走,是小陵给了我这条求生之路,我要走出去,为爹爹妈妈,也为小陵……她竟然破涕为笑……
一路跌跌撞撞,竟真被她寻到了洞穴的出口。炫目的阳光,缥缈的彩虹,雨过天晴。她撞到了一个雄伟的身躯,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抬头看时,却觉得这个威严的叔叔有着似曾相识之感。啊,她记起来了,四年前,就是这个男人,将襁褓中的小陵交到了爹爹的怀中。
“叔叔!”她又一次热泪盈眶,“爹爹,妈妈……不,救救小陵!”她早已泣不成声。
“洹儿……”这个叔叔轻轻地唤了声她的名字,将她抱在怀中,这胸膛就和她的爹爹一样温暖挺拔。他们霎时间便又回到了那刚刚上演了一出惨剧的农宅。许洹儿似是已能意识到,这一处她曾经称为家的地方,再也不是自己的家了。
男人一脚破门,直奔入室,也被眼前的一幕煞住。“还是来晚了一步……是我害了他们!”一个英伟不凡器宇轩昂的男人,也会默默留下一行清泪。
“陵儿!”男人发现了角落里那小小的身躯。他冲了过去,只想证明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息尚存!这是个娇小的孩子,但这也是条顽强的生命!
“叔叔……”许洹儿焦急地等待着企盼的答案。
“还活着……必须活着!”男人厚实的手掌抵上江陵看不出起伏的胸膛,耗费自己的内力来为江陵续命,“我一定会让陵儿活着……”
活着,是一条艰难的路,但对江陵来说,这已经是天赐的幸福。人们都说天意弄人,命运不自控,许多年来,江陵接受命运,但从未被命运击溃。就算是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时,他仍留有对这世间的诸多期许与万般感动。这样的人生,有怨却无悔。
刻不容缓,董砚棠一路上以自己的内力为昏迷的江陵续命,直至他们赶到了琉璃谷。除了这琉璃谷随欲斋斋主乱弹子,这世上怕是再无一人能救江陵性命。
这世上知道琉璃谷存在的人少之又少,董砚棠就是其中之一。随欲斋斋主乱弹子是个性情嚣戾乖张的人,但董砚棠却可以确定他一定会救治江陵。是董叔叔救了他们,一个高大英伟武功卓绝的男人,一个与他们的父辈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男人,一个给予了他们新的生命的男人。
“这个孩子竟然还有气在,真可谓是奇迹。” 乱弹子笑意盈盈,似乎在欣赏一件得之不易的瑰宝,过得半晌却又摇了摇头,好似瑰宝突然间得而复失,“不过可惜,督脉已受重创,再无回天之理,若要留得性命,唯有以毒攻毒,两毒互噬,阴阳跷脉损必重扩,双目定毁。况且……”言至此处,乱弹子却故作为难。
“况且什么?”董砚棠早已以日为年,闻此更是忧心如惔。
“本属往生之人,何苦强留于世!”乱弹子仰天长叹,“即使此法可行,这个孩子就此一生,亦不过二十年锥心之苦!”乱弹子力尽于此。
露华潜浸花间,晨曦暗透薄雾,从沉睡中苏醒的古城复归昔日繁华。
江陵临窗而立,聆听着这个从静谧中重生的喧嚣世界。远方东大街集市传来的声声叫卖,身前朱雀巷车辙碾过的般般印痕,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