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嫡秀-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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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文也是来此寻书。”他瞟了眼谢朝华手里的书,问:“不知小姐看得是什么书?”
嗯?谢朝华愣了愣,韩琅文今日有些反常,虽然她来书院不久,可韩琅文这样的青年才俊少不了是经常出现在众女儿口中的,她早就听闻韩琅文有些高傲。或者说平日里很少与人主动搭讪说话,更不用说他向来是讨厌她的。
谢朝华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韩琅文干咳一声。“小姐手里可是周公所书的列国游记?昨日我看到一半……”他说到这里,脸上微微有些尴尬之色。耳边竟然有可疑的红晕。
谢朝华怔了怔,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时心中只觉好笑,不由得存了逗弄他的心思,她故意有些为难地道:“世子是想要讨这书回去继续看?只是此书我也是只看至一半,倒也不是说不肯给世子,只是世子也只,这书院日子有些枯燥,难得找到本入眼的书。”她说到这。顿了顿,“不如待我看完再给世子如何?反正也没剩下多少了。”
韩琅文听她如此说,心中不愿,可此事原本就是自己理亏,点了点头,又问:“小姐大概还需多久?琅文可否在此等候?”
什么?!谢朝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这韩琅文看来还真是个书呆子啊,促狭心思顿起,“倒是也没剩下多少了。世子若是想等便等吧。”
“好。”韩琅文点点头,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谢朝华心中暗笑,背对他席地而坐。自顾自又看起书来。
其实这书她都看了十之七八了,加上她一直是一目十行,看完其实也花不了一顿饭的时间。可谢朝华却故意又打前头翻阅起,有意慢慢逐字逐句细读起来。
时间就这样在谢朝华故意消磨中过了一个时辰。谢朝华故意背对着他,存心想看他何时忍不住开口。却不料期间韩琅文倒是一直没有开口相催,她倒是坐着有些腰酸背疼的,忍不住微微转动身体,趁机偷眼瞄了瞄身后的韩琅文,只见他不知从哪里拿来纸笔,正聚精会神地在纸上画画写写。
他随意地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毛笔,时不时将笔端放入嘴里无意识地轻咬,过一会儿神色一松好像想到什么,又奋笔疾书,时而却是皱眉苦想。
“世子。”谢朝华主动上前打招呼。
韩琅文装过头愣了愣,好像忘了谢朝华一直在这里似的,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来,脸露喜色:“小姐可是看完了?”
谢朝华没有回答他,却是开口问:“这是在画什么?”
“工程图。”韩琅文倒是直言相告,指着纸上所画之图,神色兴奋,“汜水虽常年为患,可若是疏导得利,不禁可以有力江中船只通行,还可给周围田地带来莫大的好处。”
他越说越兴奋,“你看,这是我这些日子在汜水周围视察所得,若是如此这般往两岸田中开渠,旱时导水,涝时疏水,则既可防灾,又可灌溉,岂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谢朝华颔首,由衷称赞道:“这方法果然甚妙!”
韩琅文突然怔了怔,抬头飞快扫了眼谢朝华,猛地转过头去,耳根隐约泛着潮红,他没说什么,再扭回头时,却是只低着头自顾自不知在画什么。
谢朝华心中好笑,只觉得他脾气可真是有些古怪,不过倒也是个性格单纯的人。想着适才自己捉弄他的事情,既然出了那晚的一口气,心中舒服许多,而后又见他心心念念在修渠事情上,不免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世子,这书我看完了。”谢朝华将书递给韩琅文,又忍不住问:“为何世子如此看重此书?”
“小姐适才看此书有何所得?”韩琅文不答反问。
谢朝华不解,又将这书的内容粗粗想了想,突然恍然,“哦,原来如此。”
“是,古代列国之中不乏有精通水利的诸侯国家,那周公虽不精于此道,可描述却是十分细致精确,琅文与此书之中获益良多。”
两人又围绕着此书聊了好些,之前有些敌对的气氛早已消弭不见。
“只是此书给了世子,朝华却无书可看了。”谢朝华玩笑道。
韩琅文看了看她,问:“小姐喜欢看哪类书籍?”
“不过消遣打发时间罢了。”谢朝华突然想,韩琅文对这里比自己熟悉多,倒是说不准能知道哪里有合自己口味的,接着道:“我比较偏爱游记,要不,传奇故事、鬼神传志也行。”
韩琅文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谢朝华想果然女孩子家看此类书籍很怪异吗?可是韩琅文也只是看了看她,并未有更多表示,却手一伸,指着左侧狭小的楼梯,道:“谢小姐,这边来。”
他身形修长,举止容雅,带起的风有淡淡茶香。
谢朝华之前倒是没注意这楼梯,随着韩琅文拾阶而上。
楼上比下面显得狭小,不过光线倒是明亮,四面书架也比下面矮了一些,韩琅文往不起眼一处指了指,谢朝华走进一看,果真摆着几排传奇小说,戏曲说词什么的。
谢朝华高兴地冲他点头致谢,“往后倒是可以时常来此了。”
韩琅文愣了一下:“小姐不上课吗?”
谢朝华却开口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没等韩琅文反应过来,径自蹬蹬蹬跑下楼,忽然站住,转身抬头看着韩琅文,促狭道:“世子才刚刚面壁思过三日,此番又缺课半日,不知山长大人知晓了,又会如何处罚?”
韩琅文愣了愣,脸色变了变,露出烦恼之色,怕是他才刚刚想起此事来,谢朝华看着他表情,忍不住咯咯直笑,转身翩然离去。
才刚刚走出藏书院大门,就见一个轻纱紫衣的少女款款步入院中,整个藏书院都似乎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谢朝华第一次见到这姑娘时,竟不能想象世间真会有如此美得和嫡仙一样的女子,再美的词藻用在她身上都显不够。这女孩名叫林玉,是建水富豪之家林家的千金,父母待她也的确是如宝似玉。
林玉看见谢朝华陡然出现,微微有些吃惊,停下脚步,那双似乎浸过泉水般的眼睛看着谢朝华,里面有点点星光闪烁,她的声音也动听至极,如出谷黄鹂。
“韩公子可在里面?”
“尚在。”谢朝华回答简单扼要。
却见林玉脸上露出疑虑之色:“朝华姐姐为何也在此?下午的课也没见到姐姐的身影。”
这林玉温婉可人,虽然谢朝华被她一开始见面就唤自己姐姐有些不适应,不过看着她一脸纯真样子,却又不好板着脸不应。
谢朝华正想如何说辞,韩琅文却也从里面走了出来,恭敬有礼地唤了一声:“林小姐。”
只见林玉眼波璀璨、刹时流转。
谢朝华心道:自己若是男人,怕是早就沉溺在那两抹水光里。只见林玉欲语含羞,眉角带俏,腮若粉桃,樱唇微抿,一副春心萌动扭捏羞涩之态。
“韩公子……近日天气干燥,我特意让人备下川贝甘梨,请你笑纳。”
哦,原来如此。谢朝华心下了然,心中暗笑,如此情景自己留着却是太不识趣了,便寻了个借口走开了。
她出了藏书院,漫步在绿意盎然的山林之中,仿佛许久没有闻到如此清新的味道了,她沉浸在这片宁静之中,只觉身心舒畅。
转了个弯,走至林间小斜坡,青石板的路面,两旁松柏翠意甚浓,她突然顺着斜坡奔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缠绕山间,她觉得自己的心变成蝴蝶,随着韵律摆动飞舞,身体飘飘然地,浮游于旷野穹苍间。
如其来的滂沱雷雨,让谢朝华急于躲雨,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个亭子,连接着北斋与南斋,她急急忙忙拼命奔跑过去,果然不一会儿就见到了那亭子。
她一鼓作气跑了过去,冲上台阶,这才停下,连连喘气不止。
☆、第十七章 相邀
第十七章 相邀
外面雨哗哗地下着,像有千针万线把天地密密集集地分合起来,微微喘息,掏出帕子一边擦拭着有些淋湿的身子,一边打量起这座亭子。
这亭子说起来,她即便时常经过也没有进来过一回,如今却是有足够时间细细打量。
它在北斋通往南斋的必经之路上,依山而立,四周松柏繁茂,绿荫如盖。只是有些年久失修的样子,漆色已经剥落,只依稀可辨昔日也是绿檐红柱,雕梁画栋。亭子的中间立了一块巨大的石碑,字迹也有些模糊不辨。
雨下得越来越大,时不时有雨水飘入亭中,谢朝华不得不整个人靠上那石碑。这雨的势头,不知要下多久才能停下,而自己一个人跑到藏书院的事情也没有告知其他人,即便翠儿带了伞来接她也无处可接。
她突然想起林玉与韩琅文知道此事,可想起适才林玉的样子,这场大雨怕是下得正中她下怀。
谢朝华不禁想象他二人为了躲雨而被困藏书院的情形,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
林玉中意韩琅文,如今看来这是毋庸置疑的,可韩琅文呢?前世韩琅文当日曾经拒绝过妹妹谢朝容,理由好像是他有意属之人了,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林玉呢?
说来林玉与韩琅文绝对可堪称郎才女貌的典范,二人虽然家世不是太门当户对,不过韩家一向不结交官员,这林家也算得上是建水大户。若真是婚配,想来也不是不可能……
谢朝华胡思乱想一通。突然甩了甩头,将自己思绪拉回。有些自嘲,自己的事情都顾不上,竟然还有心思去瞎操心别人家的事情来,此事与她根本毫无关系。
如此又想到自身的情况来,此刻虽然身在建水,也与母亲团聚了,可其实她实则还是谢家人,如今可真是到了许嫁及笄的年龄了,说不定哪一天谢家来信就说将自己许了人家也说不定。
她是不想任由谢家给自己指派一门亲事。管他生张熟李都得盖头一蒙嫁过去算数,虽然今世她也没指望过能嫁个心上人,可自己的婚姻却再也不想成为谢家利用的筹码。
想到这她不禁皱眉。
建水……
建水隶属兖州啊,前世的经历让她明白,此处也不是久待之地,她又该如何做才能让自己,让亲人避祸居安呢?
一阵山风吹过,谢朝华浑身一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双手抱住有些冷的身体,嘴角弯弯泛起一抹自嘲般的苦笑。
眼下她如果再这样下去,吹着山风,怕是就算雨停下。也免不了大病一场。这才刚刚好利索的身子若是再病了,往后怕是连出屋子的机会都要被剥夺了,还谈什么其他?
她看着外面渐渐有些缓下来的雨势。考虑要不要冲回北斋,却突然听见环佩叮当。衣衫窸窣之声。转头张望,没想到从这亭中的石碑另一头走出来一个人。
竟然是山长温彦。
只见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广袖博襟,朴素淡雅,纤尘不染。
谢朝华微微一怔后,连忙向他行礼,温彦微微颔首。山风吹过,带起他宽大的袍袖,清瘦俊逸的身姿,犹如出世,绝世风华融入他清淡温润的笑容之中。
谢朝华脑中不禁冒出一句话来:翩翩一落叶,儒雅淡如风。
“岚姜,为何不在学舍竟会在此?”温彦笑问,眼中却是带着了然之色。
岚姜?谢朝华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然后才意识到岚姜是在唤自己,那是她及笄那日由外公所取的字,只是一直无人以字相称。
谢朝华低着头,心中暗暗叫苦,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搪塞,却听头上一阵轻笑,“你同你母亲还真是像,怕是觉得课上无趣,偷跑出来的吧。”
什么?谢朝华抬头看向温彦,表情复杂,脱口问道:“山长与我母亲相熟?何时认得的?”
谢朝华问得唐突,温彦倒也没责怪她,却有些答非所问:“想不到,转眼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如今阿茂的女儿都这般大了。”他的目光落在谢朝华身上,带着温柔欣慰的笑意,只是眉宇之间又隐约有着让谢朝华看着心酸的沧桑与落寞。
“啊嚏!”谢朝华突然又打了个喷嚏。
温彦这才好像想起什么来似的,转身走向石碑后面,回来之时手里竟然拿着把油布伞,“走吧,我送你回学舍。”
原来他带着伞啊,那为何之前却在亭中不走?谢朝华虽心有疑惑却不好开口相问
“实不敢劳烦山长。”
“这非常之时还讲究这些虚礼作甚,走吧。”说着径自撑开伞,双目直直看着谢朝华。
“如此朝华僭越了,有劳山长大人了。”她施了一礼,才抬步走到温彦一边,与他一起步入雨中……
那日大雨后,郗茂娴时常在想,自己若是当日没有突然想着去书院接谢朝华回家,便不会遇见温彦与朝华一起,那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同了呢?
郗茂娴知道父亲让朝华去书院读书,是想让朝华远离一些事情,能够像自己儿时一样,可以真正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