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嫡秀-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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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州的茶叶大多不经过朝廷许可就可以运出去,而匈奴的马朝廷是越来越难以弄到,直到这些年,匈奴的马在天朝兵营里几乎绝了迹……
肖旭陷入了沉思……
翌日,肖旭在朝上翻出祖制,提出重新设立掌管畜牧的太仆、宛马官职,并严格禁止蓟州茶商私下交易,这一来,显然是将茶叶买卖的权利完全掌握在了官府手中。
这件事情肖旭提得毫无征兆,可他在朝堂之上提出,又有祖制作为凭据,且不过事情只是蓟州一个小地方的茶叶生意,让朝臣觉得皇帝有些大题小做,只是这旨意一下,下头站着的群臣之中,唯独韩琅文与肖睿的脸色微微一变。
韩琅文甚至是在肖旭旨意下达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向了一旁的谢朝华,可谢朝华却从始自终低眉垂目,刻意避开了韩琅文的目光。她知道,但凡她有一丝退缩或者示弱,他便会有所察觉,然后替她揽下所有的责任。但是,不行啊,她不会允许的。
她当然感觉的出来韩琅文是一直想帮她摆脱谢家,摆脱肖睿,可谢氏于她,不管她愿不愿意,那是生死相系的;而肖睿,她却是不想放手,如果她的面前是死路一条,她绝对会选择同归于尽。
就让他误会也好,让他以为也被她算计在内好了。
韩琅文皱着眉翻着商部的简报,可心思却一直盘旋在今日早朝上的一幕。
他相信谢朝华肯定知道韩家私底下一直是经营着马匹生意的事情,世人都以为韩家独享尊荣,可世袭罔替的背后其实有多少危机?而韩家却靠着这马匹的生意为此渡过多少危机,原因无它,只因为马匹是这个时代最为重要的军用物资,历朝历代的皇上不是没有人不想动韩家,而是不能动,动不了,这一动牵涉太多……
她究竟想如何?
此次茶马事件受到最大影响的除了韩家,还有中山王肖睿,韩家的生意做在暗处,中山王的也在暗,可同为商场上的竞争对手,韩琅文还是从各种渠道慢慢查出肖睿也在做这茶马的生意……
此消彼长,肖睿与韩氏被打击,那么最大的获利者便不言而喻。
等等,韩琅文脑中忽然划过一个模糊的想法,才要细想,外头却传来韩兴的声音,“少爷,老夫人来了。”
“哦?快请母亲进来,我这就来……”
话还没说完,一位贵妇便从外推门而入,脸上神情冷漠,“不敢有劳韩大人。”
韩琅文心中苦笑,连忙上前行礼,“孩儿给母亲请安。”然后边抬眼打量韩夫人的神色一边伸过手扶她坐了下来。
“母亲今日怎么突然来我这?若是有什么事情,让下人来说一声,孩儿自当前往。”
韩夫人一声冷笑,“我只怕再不来,这韩家上下别说京城了,天下怕都没有韩家人栖身之地了。”
韩琅文听了这话,心中还是愧疚的。虽说为了入仕,他故意与母亲决裂,离开韩家,可到底还是将母亲将韩家牵连了进来。就看韩夫人至今没有离京返回兖州来看,虽不明说,可韩琅文心里清楚,韩夫人这是故意留在京都,为了自己,甘愿做皇上的一颗定心丸。
“母亲为何如此说?”韩琅文心里一动,却装糊涂地问道。
韩夫人盯住韩琅文,良久,叹了口气,“你事事看得明白,可为什么一涉及到那谢家女娃的事情就糊涂了呢?”
韩琅文眼神一闪,故作镇静,“孩儿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不明白?”韩夫人口气不善,“好,那我问你。你之前将苏月华接到京城来是什么意思?她带着的小孩又是什么人?别跟我说那是你儿子,我虽然老眼昏花了,可自己儿子是什么人却还能看明白的。那楼南使臣就凭你那几夜寻花宿柳的就断了求亲的念想?简直是笑话,那皇家的亲事什么时候还真看中夫妻和睦,郎情妾意起来了。”
韩夫人脸色虽冷,眸中的目光却是隐含悲凉,“母亲从来不曾想过要逼你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子,可是……唉,那谢家的女娃……”话没说完,她却摇了摇头,“我且来问你,朝廷如今重新管制蓟州茶叶一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祖母临时前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可还记得?你这是要生生看着韩氏败落才甘心不成!”
这话一出口,韩琅文立马便跪下了,“母亲……”
韩夫人一叹,脸上也显出一丝无奈,“琅文啊,你要明白,韩氏到你这一代已是历经十代,韩家这么多年来顶着世袭罔替的恩宠能偏安一隅,其间的风险这些年来你也定能看清楚。一旦失了关键,那说不定便顷刻就有覆巢之危。当朝的皇上,虽登基不久,可拿出来的那些手段,足见其雄心。而明君圣主都是容不下像韩家这样暗中实则掌控着一个国家经济命脉的家族的,也容不得功高震主的谢家的……你与她,于公于私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皇上不会允许,谢家也不敢,你如今只能是皇上牵制谢家的一个筹码,一份依仗……”
韩琅文浑身一震,闭了眼。
***
尧有话要说,关于茶马一事,历史上是真有此事的,并不是尧杜撰滴。
☆、第十六章 对质
第十六章对质
韩夫人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带着一种深深地无奈悲悯,可越是如此反而让韩琅文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他闭上眼,心里一阵抽痛。
不错,当初走上这条路,他就是在赌。赌皇上会对他另眼相看,可以赌自己的才干,也可以赌谢氏肖睿两败俱伤,但是他却赌不起韩氏一门数百口的性命。
而他,更看不清谢朝华的心,如今的心。
从来京都之后,她变得那样令人难以捉摸。每一次对上她的目光,都可以感觉到她眼中那种深远的悲哀与空茫,她好像敛住了所有的无奈,恨意也包括了情意,她的喜怒哀乐太内敛,往往让他猜得心疼。双十年华都不到的人啊,为什么却一直背负着这许多沉重的心思……
“母亲请放心,孩儿明白了。”
韩夫人见韩琅文的神情,知他已下决心,心中有数也不再穷追猛打,便站起身,“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商部的事情急不来,至于茶马的事情,好在韩家从来不会给自己只留一条后路的。不过此事后续,你还是留心关注一下吧……”
“是。”韩琅文抿了下唇。
韩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摇着头走了。
韩琅文送走了母亲,便坐在书桌前发怔。
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是无奈而不得以为之的,自从他被皇上选中,并将建立商部一事全权委任与他。那么谢氏与他必然是对立的,没有任何选择。
当初他赌上了一切。唯独漏算了一样。
他无奈,可她应该是更无奈吧……
韩琅文陡然双手撑桌。猛地站起来,高声唤道:“韩兴,备马车。”
“少爷,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里。”韩兴犹豫地问到。
韩琅文深吸了口气,道:“去玄邬巷。”
韩兴苦着脸,老夫人前脚刚刚走,公子这就要去找谢姑娘,他日若是老夫人怪罪下来。自己是铁定没好果子吃了。可他看了看韩琅文的脸色,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便去备车了。
自从谢朝华被任命尚书郎之后,老王妃倒是主动提出来她如今住在王府恐对她不利,于是谢朝华便顺水推舟地就从中山王府搬了出来,但也没有住回谢家,而是在外头找了地方独自住着。
没过多久,青桐就出现在她面前,谢朝华也没有多问。既然她人都来了京都,知道是没法劝她离开,便还是将她留在了身边。
“小姐,睡下了么?”门外青桐的声音低如蚊。带着一丝试探。
“什么事?”谢朝华还没有睡。
青桐有些犹豫,“韩大人在外求见。”
一阵沉默,过了半天青桐才听见谢朝华如叹息一般的声音。“你带韩大人去书房等着,我这就过去。”
这是自入朝以来。韩琅文第一次见谢朝华又穿回了女装。不知是不是夜色烛光,还是长发飘散。让谢朝华显得异常纤柔,一瞬间隐去了她白天那坚毅果断如男子般刚毅的气势,那么温婉如水,仿佛如月中仙子,秀气而灵动。
“韩大人,请坐。”谢朝华语气淡淡的,可韩琅文听来却觉得其中夹杂着一丝说不出的柔弱,让他心中一紧。捏了捏衣袖,他还是将怀里写好的折子摊开来放在她的面前。
“这是……”谢朝华扫过折子上的内容后,便低下了头,再没说什么。
韩琅文心中揪紧,难受异常,“这是皇上让拟得畜牧太仆以及宛马的人选名单,我拿过给你看看是否妥当……”
谢朝华看着摊开在面前的折子不语。
书房里一时静寂无声,一旁的青桐更觉得胸闷得难受,“青桐,你先退下。”谢朝华吩咐着,等人出去后,她开口:“韩大人……”话说出口却又忽然语噎,她又能说什么呢?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也早早就说服过自己一切都是为平常,可为什么事到临头还会感觉如此悲哀,甚至脑中一片茫然,无法思考。
她抬起头,他的眼神依然清澈,只是如今眸中又多了一丝无奈。她一直知道,他是一个君子,是一个正直的人。而他的家世背景决定了他的选择,她从来都是知晓的。可为什么,即使早就知道,可心中这一刻仍旧有一丝丝怨,其实根本无关他的事情,却情不自禁。
韩琅文看着谢朝华眼中那平淡却又哀伤的眼神,突然一个冲动,伸手握住她的,两人都浑身一震,可韩琅文并没有放开,而谢朝华也没有抽回。
“告诉我你的计划,我可以帮你完成,相信我!”
谢朝华看着他,“那你可相信我?”她语气淡淡地,不带一丝冀望。
韩琅文紧了紧握住她的手,“我可以信你,甚至把我的命交到你手上,可韩家数百口的人……我,赌不起,也不能赌……”
没错,他的确是赌不起,甚至连谢朝华也不能相信自己到最后可以真的不懂韩家分毫,可是……她别开头,“你有你的韩氏,我也有我的谢家……”
“你可知如此做却总有一天会毁了谢家!登高必跌重……”韩琅文说到这里,浑身一震,蓦然盯住谢朝华,“你……难道你是要……”
谢朝华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去,“时至今日,我别无选择,你也别无选择。”谢朝华背对着韩琅文,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星月无光,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我何尝想这样?若当初他们肯放过我,我便……”
谢朝华眼神骤然冷了下来,转过身时,已是一身的决绝。“韩大人,你我各有立场。话不投机,还是请早回吧。”
韩琅文看了谢朝华半晌。“你真的要这么做?”
谢朝华冷笑,“我要做什么?为人臣子,难道不该为皇上分忧?”
韩琅文心中恻然,她这是又将他完完全全摒弃在心门之外了,眼前的人近在咫尺,却从未觉得那样遥远过,惨然一笑,柔声道:“一切的一切,到了明日再说好不好?”
那眸中眷恋的神情让谢朝华心头一颤。
“为什么我的心你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不信我们可以有将来呢?”韩琅文笑容里却隐着一种深刻的痛苦,她到底最终还是选择不信。他知道她从来心中一直藏了许多秘密,桩桩件件都是辛酸,想为她分担,却无从分担,他甚至也想怨恨,可……一不小心早已深陷,情难自拔……
谢朝华转过身,没让他看见眉眼间的苦涩。
她的身份生下来便已注定。永难更改,既然无望又何必让苦难延续下去。
窗外重重黑暗,黎明总会来临,只是她却只能属于这光明前的黑暗。她自嘲地笑笑。或许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种阴暗了吧。
既然属于阴暗,又怎会得到光明。
谢朝华微觉背后传来一股暖意,与面前窗外的阴冷截然相反。那是韩琅文的气息,将她完完全全地包围住。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怕一回头。脆弱便不可收拾。
“如果……”
“没有如果。”她打断韩琅文耳边的低吟,指着东方的一抹微亮,“天亮了呢。”
一切皆已成昨日。
韩琅文一把抓住她,让她与他面对面,眼神专注又隐怒,“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努力就轻下决断?”
谢朝华低垂眉眼,“放手吧,这世上总会有些事,是你很想却怎么做怎么努力也无法达成的。”
“我不信。”韩琅文目光坚决。
“可我信。”谢朝华低沉的话音也显出她的坚决,“不要忘记,你要对你的族人负责。而我,也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那我也在此跟你说一句话,总有一天,我必会让你相信。”韩琅文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清晰果决,“事在人为。”
谢朝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