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酬梦-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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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妹儿,你可真是越发聪明了。”不知过了多久,杜之涟才开口,意味不明地看着我。
我始终站得端正,“我若是真聪明,此时便应该叫上母亲父亲一起过来,让他们看看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呵,那为何不叫?”杜之涟不以为然。
我转过头看他,方才不过是靠着一口气有心要折辱一下辛姨娘。现在面对笑得温文的杜之涟,我心里倒是感觉毛毛的,总觉得他这个人深不可测,我选择了不回答。
杜之涟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完成一半的木偶开始继续雕刻,“放心,我不会再与辛姨娘见面。”我转头看他,只见他坐在灯光下,目光温柔,完全无害的样子。他很少有这样纯粹的表情的。我默默地看着他,猜他下句会讲什么。
“我要娶亲了。”他说,语气甜蜜而温柔,好像那个新娘子就在他面前。
我微微惊讶,事情来得突然,之前几乎没有什么风声。“母亲帮你物色了哪家姑娘?是哪个姐姐要到我们家里来了?”
杜之涟握着小刀,一边细细刻出木偶身上的裙摆褶皱,一边说道:“不是你的母亲安排,是我遇到了喜欢的女孩,我要娶她。可惜夫人大概会阻拦,所以,容妹儿,你愿意帮我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娶妻不是应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我何来父母,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岂能错过。至于媒妁,只要你的母亲点头,媒婆还会少么?”杜之涟打断我,“即便夫人不肯点头,我便自己给自己做媒!”
他目光坚定,好像真的是那个人非娶不可。我不知他话里是真是假,但是他若真的娶妻,辛姨娘大概也就不敢再来找他了吧……但是我又想他的为人,如果当年真的是他将我推入荷塘,是他想要谋害戚谨戈,他这样的人岂不是会辜负了那位姑娘?
我这边七想八想,他那里已经将手里的木偶雕好了。我看着他,可能他真的是喜欢那个女孩吧!
……
那天下着雨,稀里哗啦,屋檐下的青瓷注满了雨水。
罗仪裳坐在栏杆上,双手撑在自己身侧,笑得没心没肺。
在她前面张罗着皮影戏的白布,灯光幽幽地映出木偶的影子,没有声音,只有一幅幅黑色影子晃过,无声地演绎着话本的故事。是痴傻小儿娶媳妇,动作滑稽而夸张。晕黄的灯光映得白布不甚清晰,外面风雨大作,风吹得呜呜大响,白布上的影子好像也在摇摇欲坠,黑影渐渐倒下去了,烛火摇曳在晚风里,陡生凄凉。罗仪裳终于不再笑了,坐在冰冷的栏杆上,感受着繁华过后的寂静。
画布后面走出来侍女,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罗仪裳却不看她们,也不对方才的玩偶戏剧加以评价。她手里拈着一张素笺,是杜郡府的请帖。她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
杜郡府里,此时却乱成一团。
春暖阁里屋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女声,侍女捧着热水进进出出,手忙脚乱。杜守言此时一面担忧,一面惊怒,堂厅里跪了一地的下人。一只纸鸢被孤零零地扔在地上,无人理会,也没有人敢上前拾起。杜之涟闻讯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看到地上那只自己亲手做的纸鸢,眉毛终于轻轻皱起,心头忍不住一跳。
我和君姿正并排立在椅子前,原本是让我们坐着的,但是此时谁也没有心思安坐着等消息。杜之涟慢慢踱步过去,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如此惊惧?”
我看了他一眼,心想发生了什么他不是应该最清楚的么!
原本想要提出杜之涟的亲事,如今看来也是要延后了。但是请帖已经发出,若是罗家小姐按期赴约,恐怕杜府此时已经没有闲暇来招待客人了。因为新成员提前出世了。我希望那罗家小姐不要赴约才好,只是此时也没有心情担心这个了。
我和杜君容的母亲在里面,危在旦夕。
生孩子,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的大雨还在磅礴下着,这是入夏以来第一场暴雨。好像要把整个春天积蓄的雨水都落光了才肯罢休。远方山间隐隐传来闪电雷鸣。
须尘独自静坐在厢房窗前,望着涟漪阵阵的湖水,手指转着一粒又一粒的佛珠,这杜府发生任何事情好像都与她无关,她永远都是选择置身其外。
杜之清出生的时候,就是在这个伴着狂风暴雨的黄昏。
他不知道他来到人世第一声哭喊,牵动了多少人的心。
罗仪裳握着手心的请帖,跨入杜府的时候,便看到府里的下人奔走相告,小公子出生了!她愕然,没想到只不过是赴一场晚宴,竟会有这样的喜事。她立在花厅等着有人出来招待自己。
但是这一等,只等来送客的人。
杜府的老管家一脸木然,没有多加解释,“罗小姐,您来得不巧。现在您先请回吧。”也没有说下次什么时候再来。罗仪裳没有多想,她离了府,觉得自己被戏耍了一番。
下次?应该没有下次了。她舒出一口气,心里依旧有小小的失落。
杜之涟此时已经没有心思想着自己的风花雪月,他半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垂着,好像在请罪,又好像有诸多的不甘心。但是没有人来管他,老爷让他跪在这里,他只能跪在这里。
门口的婆子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杜守言不准进去,侍女抱着新生的孩子出来,这个他苦苦等待多年的小公子如今抱到了他面前,他却没有心思去看一眼,此时他的嘴巴里如同含着黄连。
他的妻子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他却连跨进去的权利也没有。孩子刚出生的喜悦没有多久,一种更加深刻的焦虑与忧伤迅速席卷了整座府。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走到门前,趁着他们大人在纠缠的时候,扒拉开房门便要冲进去看个究竟,我忽然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他的眼里永远没有杜君容的存在,但是此刻我知道,只有杜君容可以帮他了。
“父亲,抱我进去吧,我想要看看母亲!”我的眼睛里有泪水在闪动。
杜守言怔怔地看着我,好像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我手一拉,扯住他的衣袖,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快进去看看母亲吧,快点!”
在我的拉扯下,杜守言终于跨进了内室。
外面风雨大作,我的心狠狠地抽疼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梦
只听呜啦一声,傍晚的狂风竟然冲开窗户,猛烈地吹了进来,初夏时节竟让人觉得置身九寒天的冰窖里般寒冷萧瑟。狂风卷起幔帘,卷起案几上的画纸,甚至卷翻了桌沿的茶盏,地上洇着一滩茶水,蜿蜒出小蛇般的曲线。杜守言只觉得那汪茶水要流到自己脚底,简直如临深渊般惊恐。
灵台被大风一吹,他猛然清醒过来,心底却早已凉成一片。
“快,快叫大夫、稳婆来!”他的手在颤抖着,我怔怔地看着自己父亲宽厚的后背,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那原本酣睡的婴儿陡然惊醒过来,也大哭了起来。父亲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小儿子,他走过去抱起婴儿,一步步地离开内室。客堂里候着准备好的奶娘,他一把将孩子塞到奶娘的怀里,麻木地说道:“给他奶吃。”
奶娘见他神情麻木,语气冷然,一时不敢多言,接过孩子就匆匆转到小室里喂食。而杜守言迈着步子,不知要走到哪里去,忽然瞥到还跪在地上的杜之涟,他走过去,抬起脚,在一片惊呼声里狠狠地踹了杜之涟胸口一脚。
杜之涟捂着胸口仰倒在地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蜷缩起来,嘴唇脸庞都泛白得可怕。但是杜守言尤不解恨,弯下腰又狠狠地掴了他一掌。杜之涟侧倒在地上。
厅堂里鸦雀无声,内室里却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而外面是风雨大作。
“大伯,息怒。”杜之涟慢慢地坐起来,却站不起来,只好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抚摸嘴角的淤青,语气低低沉沉。“侄儿不明白……”
杜守言见他无辜迷惑的样子,忍不住冷笑。只觉得内心余怒未消,见了他这副样子又起了暴力的心思。扬起手掌就要打下去,一声鱼木敲声忽然响起,只见门口站着一道青影,手腕的红色佛珠在风雨里摇晃,她就这样倚着门口,不厌其烦地念着佛经,伴着外面的风雨声,以及里屋隐约传来的哭喊声,杜守言渐渐垂下了手,心平静下来。
他无力地挥手,让杜之涟退下。
杜之涟轻轻擦去嘴角的淤血,从地上起来,然后沉默地迈出门槛。
“不要恨他。”他走过须尘身旁的时候,须尘忽然轻轻说道。杜之涟抬起头,看了旁边的小和尚一眼。她留给他一张侧脸,目不斜视,好像方才那句极轻的话并不是她说的。
“呵……”他给她的回答是一声轻笑。
我走过去,看着须尘垂眉念经的样子。她也抬头看着我,然后将手里的木鱼递给我,“你也帮你母亲祈祷一下吧,好人自然会有好报。”
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坐在小客室的门槛上,她手里端着木鱼,我手里拿着小木槌,我敲,她念,足足念了一夜。期间风雨声渐消,里屋的痛哭声也渐渐轻下去了。侍女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直到天蒙蒙亮,那稳婆擦着一脸的汗出来,对父亲说道:“夫人已经无事了。”
全府上下舒出一口气。
她慢慢站起来,收回了木鱼,然后独自回到厢房。我觉得有必要向她道谢,但是她心情明显很低落,而我太兴奋了。
在母亲休养的几天里,父亲紧锣密鼓地盘查那天发生的事情,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最后矛头还是指向了杜之涟。父亲认为是他暗中在风筝上做了手脚,然后送给杜君姿,而毫不知情的杜君姿拿着风筝玩耍,靠近了母亲,导致早产。
须尘拉着我来到书房门前,便听到父亲愤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还夹杂着茶盏掷地的刺耳声音,“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今日你还能跪在这里强辩吗?!”
我这才明白须尘拉我来这里的目的,她不说话,只是看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深切的担忧与同情。我明白了,她在为杜之涟担心。
“你觉得他是无辜的?”我心里隐约有些恼火和不甘心,她怎么可以这样相信杜之涟?
或许我的表情太过愤懑,她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又收敛了神色。“是我逾越了。”诚然,这是杜府的家事,她没有任何立场站出来替杜之涟说话。所以她只好拉上我,准确地说是杜家长女杜君容,站出来说话。她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我是回来寻仇的,而这个仇人很可能就是杜之涟。
我看着她恢复平常的脸色,知道她心里肯定是失望不已的。正在僵持不下,杜君姿从右侧垂花门走了过来,她身后的侍女提着食盒,空气里有淡淡的食物香味。她看到我们,主要是须尘,俏丽微微一红,然后跑到须尘面前,“先生,你不用急,涟哥哥会没事的。”她朝那香气萦绕的食盒呶了呶嘴,“我这就讨好父亲去。”
须尘听了自然感激,我在一旁冷眼看着,只见她方才的失落一扫干净,眼睛都亮了许多,“我相信你们的堂兄不会做这样的事。”
我轻轻地哼了一声,惹来她们的侧目。杜君姿这样做完全只是为了讨好须尘罢了,若是她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小先生也是个女儿身,不知会怎么样。
杜君姿信心十足地提着食盒进去了。
而须尘此时已经看都不看我了,大底在她心里我已经成了冷漠无情的人,面对被冤枉的堂兄只会袖手旁观,甚至还有可能落井下石。
说实话,如果可以,我还真会去添油加醋踩上一脚,顺便提及一下十年前荷塘命案那件事,看看杜之涟的反应。
也不知杜君姿向父亲说了什么,到了傍晚,我就听到消息,父亲已经不追究这件事了。只是杜之涟被派出去公差,准备好包袱就到郡尉府准备长期住下。我不知道杜之涟是什么态度,这样应该也算是变相的扫地出门了。如果这件事他真的是被冤枉的,那处罚确实也太沉重了。
但是一个月后,郡尉府传出消息,他们准备招上门女婿了。而这个女婿正是郡守大人的亲侄子杜之涟。那时候我正围着逐渐好转的母亲,和小婴儿杜之清玩耍。母亲和邢昙在商议这个小公子的满月酒之事,忽然又听闻这个消息,也不管对方姑娘如何,杜之涟身为士大夫屈身入郡尉府愿不愿意,心情大好之余便满口答应了,然后再次送出请帖,请郡尉千金罗仪裳过府一聚。
这位大小姐再次光临杜府,终于有人出门迎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
或许是出身武将之家,罗仪裳小姐没有穿着袖宽衣长的襦裙,而是一身劲装出场。她的发间也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