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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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儿,你也别太多礼了,都是一家人,还用得着这么见外么。”陈夫人笑着拍了拍陈璟的手,将陈璟拉了坐下。
陈夫人是继室,又无所出,这些年倒也将陈璟当亲儿子看待,自然也就说到了陈璟的亲事上面。
“你如今也大了,又取得功名,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个大小登科么,依娘的意思,索性趁此将这亲事给办了,璟儿你意下如何?”陈夫人替陈璟夹了一筷子黑鱼,陈璟微笑着接过,却没有动一下,只是点头说,“一切依爹娘的意思。”
“既然璟儿同意了,那明儿个就差了媒人上门去下聘。”陈夫人一脸慈爱,顿了顿,又说,“老爷,你不是有话要同璟儿讲么?”
“是……是这样的,璟儿啊,不是我不待见黛黛,你看黛黛身体一向不好,爹担心她撑不起咱这个家。你姑姑家有个未出嫁的小女儿,人品模样也是出挑的,不如……”陈老爷在儿子略有薄怒的神情下戛然而止,不过他想这话还是说明白了的。
“爹,你好糊涂。你想想,儿子昨儿个还在金銮殿上拒绝了公主,说不愿委屈了黛黛,您如今打算让我娶她的同时还纳姑姑家的女儿,您这不是让我授人以柄么。”陈璟说得极慢,他并没有疾言厉色,甚至温言温语,可是就是让陈老爷察觉到了他的不悦。
“是爹糊涂,考虑不周。”陈老爷讪讪然,虽然有些不悦儿子悖了他的意思,但又想到儿子说的也在理,倒也不怎么计较了。可就是有人不会察言观色。
“可我听说,璟儿在朝堂上所说的是表妹啊,宁儿不也是你的表妹。”陈家姑姑不死心。
“姑姑,您为我着想,璟不是不感激,可与我指腹为婚的是黛黛,当年知道这事的也有不少人,况且我们双方也都持有信物,这能随意更改么?若是改了,一旦被发觉,那可是欺君之罪、这欺君之罪……”陈璟慢条斯理地说,就似没有看到那几张色变的脸,打算继续说,却被陈老爷制止。
“都别说了,吃饭,吃饭。”
“我吃饱了,就先失陪了,爹娘,姑姑姨妈,你们慢用。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陈璟微笑着离席。
本该是一桩高兴的事,因了陈璟的离席,自然有些食不下咽,没多久就各自散了。
第3章 第三章 白日做梦,步步生花
出游的这日天气甚好,惠风和畅,春光明媚。
“这是去往何处?璟若是没记错,昨儿个说得好像不是这里。”陈璟很是觉着纳闷,“且不是说平南王爷也会一同前往么?”
“王爷他本是来了的,因着府中临时有事便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陈璟点点头,平南王不来也好,毕竟皇族私下与臣子走得太近传出去易惹是非,本来他也是想要推了这出游的,可想着毕竟是同僚,若是太过生分以后指不定会遭挤兑。思来想去他也无理由可推。
“且不谈那扫兴之事,难得今儿个轮到一回假,不尽兴而归岂不是有些浪费。”
“金兄说得是。如此良辰如此美景,何不即兴吟诗一首。”有人提议,本是些饱读诗书之人,都讲究个附庸风雅写意山水,自然这提议无人反对。
这几人中,除了陈璟是三甲出身,其余都是靠着家族的关系才谋得个一官半职,这些个子弟若论吃喝玩乐陈璟绝跟不上他们的调子,但说到吟诗作画,那陈璟绝对是首屈一指。
十里青山远,潮平路带沙。丹青笔泼墨山河绕指,遍九陌、太平箫鼓。
萋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横笛响绘曲九州断魂,平琅琊、四海齐贺。
“好一句,平琅琊,四海齐贺。阎君殿下以为如何?”千树万树十里桃林映青山,卫央依坐于桃树上,单腿屈起,手里把玩着一株桃花,问着立于树下的阎君燕驰。
“不是他。”阎君眉目清冷依旧,黑衣银发,极目远眺,他始终背对着卫央。
“那又会是谁?”卫央如仙子一般飘落在地,轻盈站于燕驰身旁,手里仍把玩一枝桃花轻嗅着,忽而灵眸一转,唇畔生起一抹捉弄之意。低眉敛目,细声道,“你发上,沾了花瓣,我替你拂去吧。”
状似拂花实则趁此接近燕驰,右手扶上那花瓣却并不摘,反倒是轻轻一按,注以灵力,心默念,“梦由心生,心生如梦,一切梦如太虚,速速入梦。”
雾锁重楼,虚烟廖蔓,剥开烟雾后,刀戟声共丝竹声沙哑,七重纱衣血溅白纱,碧血染就桃花,身边孤零一人,剑下身首异处,脚下白骨堆积。天地失色,时光静谧得让人悲寂。
“冷漠高傲如阎君殿下,也有着这样苍凉的过去。”卫央默默收回手,比起阎君殿下,她似乎要来得幸福些,至少她还未曾记起那个人的事。
“呵。你看到的,其实……”阎君笑出声,清冷的人笑起来五官会变得柔和,眉目间的冰冷也会稍纵即逝,那总是冷漠看人高高在上的疏离也会暂时褪去,冰山遇春是如何的光景,是冰消雪融春意烂漫的极致变化,卫央认识阎君三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笑,一时不由看呆、就连他嘴角的那抹嘲弄也觉着很有味。
“算了。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燕驰话到嘴边又改了,又恢复成那副冰冷的样子,依然在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留恋。
“什么嘛,话说一半……”卫央小声抱怨,方才那个梦里的人,一身白衣,究竟是谁呢?阎君从不穿白衣。依方才阎君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这其中另有隐情。
她司职梦鬼三百年来,入过许多凡人的梦,各色各样千奇百怪的都有,有的人梦到升官发财,有的人做梦都想君临天下,也有的人想与心爱之人比翼齐飞,更有的人手刃仇人以解心头只恨……梦由心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梦,可唯独方才那个梦,是她三百年来见到的最为悲凉的一个梦。
她明明入的是阎君的梦,为何会在阎君的梦里看到了那一幕,那个人,那双悲凉的眼睛。
“你,好自为之。”阎君燕驰扔下一句话,便隐身而去。
一地桃花零落,卫央指间的那枝桃花也四分五落,她回望了眼远处那温文笑着的书呆子,倏然美目冷冽,将桃枝随手一扔,也隐身离去。
这个书呆子,太令人生气了。
卫央口中的书呆子陈璟一个人借故离了群,慢悠悠地漫山遍野地转,兴致所起,寻了一处极好的地儿,一撂衣摆席地而坐,背靠着一株枝繁叶茂开得极近妖娆的桃树,说不尽的恣意淋漓,少了那些礼数束缚,陈璟这心自然就神怡起来。
漫山的桃花,粉的白,白的红,红的艳,眼里心里全被那天生自成的妩媚所吸引,看着这些桃花,突然眼前就想起了前天晚上也是在桃树下看到的那个女子。
他当时以为只是个错觉,可是却不是。她是真的来过,虽只是惊鸿照影。
“你莫非是那桃花仙子么?”书呆子似痴似醉,眼前似真的凌空出现一个红衣丽人,肌肤胜雪,额上弯月浅浅,一双晶莹水眸波光流转。
“我美么?”红衣丽人莺声细语,如多情的女儿家对着心仪的少年郎娇笑倩兮,只为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存在。
“美,比那桃花仙子还要美上三分。”书呆子仿佛被勾了魂,说着那清醒时绝不会如此轻易就启口的赞美之词。
“你见过桃花仙子?”丽人似嗔似怒,咬着嘴唇期期艾艾。
“没……没有……我一介凡夫,哪能见到桃花仙子……”
“那你怎么说我比桃花仙子还要美上三分呢?”丽人有些咄咄逼人。
书呆子甚为汗颜,他只是想赞美她来着,哪里想到弄巧成拙,一时怕她觉着他为人虚浮,于是慌了手脚,那张开口成章能言善辩的巧嘴此刻就像舌头打了个结似的说不出一句话为自己解释,只能局促不安地看着她。
“我……不是……”
“呵呵,逗你呢。”掩嘴偷笑,将书呆子笑得越发不好意思这才作罢,“我要走了。”
“别……走……”红纱从指间抽走,留给书呆子一个美丽却逐渐黯淡的倩影。“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怅然若失,书呆子其实很想问,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能回答他的只有那絮絮落英,以及参杂在殷红里的鲜红,那来自地狱的彼岸花。
“醒醒,陈璟。”有人喊他,书呆子突然睁开眼,眼前哪里有红衣美人,倒有一张放大擦擦脂抹粉的脸,这个时代的男子都讲究打扮,好好一个英伟男儿,楞是喜欢学那女子装扮,偏生折了那一股男子气概。
“抱歉,有些乏累,稍作歇息了会。”陈璟就着那人的手起身,略作休整,便随着那人下了山。
落日熔金,倦鸟归巢,陈璟一骑轻骑回到家,那几个姨妈姑姑都已经回去了,陈老爷特意差了人在府门前等着陈璟。
陈璟多半是晓得要同他商量婚事的事,其实他与黛黛自小是青梅竹马,又知道彼此有婚约,知道黛黛会是与他白头偕老的那个人,是以这些年陈璟并未将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面。
“璟儿,明日你就去你舅父家下聘吧。”陈老爷将聘礼一一核对,确认无误后才将礼单交给儿子。陈璟迟疑了会才接过。
“好。”
这一个“好”字里,有多少是心甘情愿,又有几成无奈,只有陈璟自己知道,陈老爷只当他素来是这个样子,并无怀疑。
第4章 第四章 碧城连璧,天下无双
陈璟打小就没怎么出过家门,更何况此次离家千里去往碧城,自然府上二老不怎么放心。
“璟儿,你路上可要多加小心,外边不比家里头,乱着呢,切莫天黑赶路。”陈老爷仅这么一个独子,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本来他是琢磨着要一同前去,可不巧的是旧疾犯了,若硬要前去也只是个累赘。
“是,孩儿谨记在心,此去前往定会一帆风顺的。”陈璟向来不是个感伤的人,平常日子也多数与书籍为伍,与二老的感情若说深也不深,要说淡倒也不至于,可是此刻老父的念叨听在耳里,无端的心里一阵难受。这次回来后,定要……
“好了,老爷,你再拉着璟儿,这天就要晚了。”陈夫人上前拉着陈璟的手,语重心长道,“娘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你要记得捎个音讯回来,好让我们知道你一切都平安。”
“嗯。”陈璟淡淡点头,将手抽回来,用复杂的眼光审视眼前这个人,才三十出头的年纪,眼尾却布满皱纹,面容与时下的贵妇人难以一比,这真正不是个养尊处优的夫人。
“出发。”陈璟一声吩咐下,绝尘而去,几个护院稳稳随后,很快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唯有墙尾的柳条随风晃动。
“一切会好的,这些年你对璟儿的好,璟儿都记在心里。”陈老爷拍拍陈夫人的手,陈夫人勉强笑笑,这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陈夫人进门有七八年了,可陈璟从未喊过一声“娘”。这结是否真的能解开,谁也不知道。
碧城在王城以南千里之外,即便最上乘的马昼夜兼程也只能跑八百里,陈璟他们的坐骑只是普通的马,陈璟想着到碧城最快也得四五天,好在他并不急着赶时间,难得出门一回,这风景自然是不想错过。
不出门不知天下事,短短三日光景,陈璟才知自己见识有多浅薄。越是往南,路越荒凉,村庄镇子三三两两隐在群山后,远远望去与青山融为一体,日暮黄昏却不见炊烟,也不见有牧童倒骑牛横笛在手。
昨日午后骤雨急降,陈璟一行为避雨到了一处庄子,庄子里甚是凄凉,全是些老弱妇孺之流,陈璟甚为奇怪问收留他的大婶,大婶只道,“死了。”
后来陈璟又问其他人,有人目光呆滞有人语不成声,更有稚童天真笑问,“爹是什么?能吃吗?”
还是护院里有个有见识的,解说道,“公子有所不知,世道不太平,都被官府抓去充军了。”
“官府哪来的权利私自征募军队?”陈璟有此一问,他虽然知道这个天下很乱,却也仅限于从史书上寥寥几笔或是从茶肆饭馆里听说书人提过的一些乱,多半是哪家藩王拥兵自重又或是敌国来袭之类的乱,却从未亲眼见过活在这个乱世之下的百姓是如何的艰难。
“哼,官府只是个幌子,真正招兵的是王爷。”护院嗤笑一声,想着又觉此言太过大胆于是将声音放低了些。
“哦,原来如此。”陈璟自嘲一笑,枉他读一番圣贤书,空有一番济世救民之心,却从来没有认清自己的鄙陋。
雨骤急歇,溪桥柳细,草熏风暖,本是美景当前,陈璟却无半点兴致,只觉着愁闷难耐,愁为何来,闷又为哪般,陈璟心中约莫是明白的。
百姓疾苦,民生凋敝,国将不国,生为七尺男儿,理当为天下而忧而不是踏春赏花千里迎亲。想他还是个三甲状元,越想越觉着自己徒有虚名,真想打道回府一展自己的抱负,可父母之媒妁之言又不能轻易违抗,他也不能失信于黛黛,真是让他进退两难。
“公子,再有一日便可到碧城了。”
“嗯。”纠结一日,终是不能半途而废,恕他自私,他要先给父母一个交代,然后才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先休息一下,等会儿继续赶路。”陈璟心急,想快点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