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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部分

王阳明全集-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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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散,贫民老弱流离弃委沟壑;狡健者逃窜山泽,群聚为盗;独遗其稍有家业与良善守死者十之二三,又皆颠顿号呼于梃刃捶挞之下。郡县官吏,咸赴省城与兵马住屯之所奔命听役,不复得亲民事。上下汹汹,如驾漏船于风涛颠沛之中,惟惧覆溺之不暇,岂遑复顾其他,为日后之虑,忧及税赋之不免,征科之未完乎!当是之时,虽臣等亦皆奔走道路,危疑仓皇,恐不能为小民请一旦之命,岂遑为岁月之虑,忧及赋税之不免,征课之未完,而暇为之复请乎! 
  若是者又数月,京边官军始将有旅归之期,而户部岁额之征已下,漕运交兑之文已促,督催之使,切责之檄,已交驰四集矣。流移之民闻官军之将去,稍稍胁息延望,归寻其故业。足未入境,而颈已系于追求者之手矣!夫荒旱极矣,而又因之以变乱;变乱极矣,而又竭之以师旅;师旅极矣,而又竭之以供馈,益之以诛求,亟之以征敛。当是之时,有目者不忍睹,有耳者不忍闻,又从而朘其膏血,有人心者而尚忍为之乎! 
  今远近军民号呼匍匐,诉告喧腾,求朝廷出帑藏以赈济,久而未获,反有追征之令。拱然兴怨,谓臣等昔日蠲赋之言为给已。窃相伤嗟,谓宸濠叛逆,独知优免租税以要人心。我辈朝廷赤子,皆尝竭骨髓、出死力以勤国难,今困穷已极,独不蒙少加优恤,又从而追征之,将何以自全。是以令之而益不信,抚之而益愤愤,谕之而益呶呶,甫怀收复之望,又为流徙之图。计穷势迫,匿而为奸,肆而为寇,两月以来,有司之以鼠窃警报者,月无虚日。无怪也,彼无家业衣食之资,无父母妻子之恋,而又旁有追呼之苦,上有捶剥之灾,自非礼义之士,孰肯闭口枵腹,坐以待死乎? 
  今朝廷亦尝有宽恤之令矣,亦尝有赈济之典矣,然宽恤赈济,内无帑藏之发,外无官府之储,而徒使有司措置。措置者岂能神输而鬼运?必将取诸富民。今富民则又皆贫民矣!削贫以济贫,犹割心脔肉以啖口,口未饱而身先毙。且又有侵克之毙,又有渔猎之奸,民之赖以生者,不能什一,民之坐而死者,常十九矣。故宽恤之虚文,不若蠲租之实惠;赈济之难及,不若免租之易行。今不免租税,不息诛求,而徒曰宽恤赈济。是夺其口中之食,而曰:“吾将疗汝之饥”;刳其腹肾之肉,而曰:“吾将救汝之死。”凡有血气,皆将不信之矣。 
  夫户部以国计为官,漕运以转输为任,今岁额之催,交兑之促,皆其职之使然。但民者邦之本,邦本一摇,虽有粟,吾得而食诸?伏望皇上轸念地方涂炭之余,小民困苦已极,思邦本之当固,虑祸变之可忧,乞敕该部速将正德十四、十五年该省钱粮悉行宽免;其南昌、南康、九江等府残破尤甚者,重加宽贷,使得渐回喘息,修复生理。非但解江西一省之倒悬,臣等无地方变乱之祸,得免于诛戮,实天下之大幸,宗社之福也。 
  夫免江西一省之粮税,不过四十万石,今吝四十万石而不肯蠲,异时祸变卒起,即出数百万石,既已无救于难矣。此其形迹已见,事理甚明者。臣等上不能会计征敛以足国用,下不能建谋设策以济民穷,徒痛哭流涕,一言小民疾苦之状,惟陛下速将臣等黜归田里,早赐施行,以纾祸变。 
  缘系宽免税粮,急救民困,以弭灾变事理,为此具本请旨。 
计处地方疏

  十五年五月十五日 
  臣惟财者民之心也;财散则民聚。民者邦之本也;本固则邦宁。故文帝以赐租致富乐之效,太宗以裕民成给足之风。君民一体,古今同符。 
  臣会同巡按江西监察御史唐龙议照宁贼宸濠志穷荒度,谋肆并吞,其于民间田地山塘房屋等项,或用势强占,或减价贱卖,或因官本准折,或摭别事抄收。有中人之家者,一遭其毒,即无栖身之所。有上农之田者,一中其奸,即无用锄之地。尤且虚填契书,以杜人言,私置簿籍,以增租额。利归一己,害及万家。故先有副使胡世宁直言指陈,续该科道等官交章举发,言皆有据,事非无征。近奉诏书曰:“宸濠天性凶恶,自作不靖,强夺官民田产,动以万计。”则陛下明以烛奸,深知宸濠田产皆夺诸百姓者也。又曰:“占夺田产悉还本主。”则陛下仁以悯下,尽欲举百姓之田产而给还之也。圣言犹在,昭如日星,国信不移,坚如金石。 
  始者,宸濠既败,该臣等已行守巡等官,将该府及各贼党田地房屋,许令府县等官俱抄没在官,造报在册矣。但委官查勘之时,正事变抢攘之际,业主惊散,俱未宁家,上司督责,急欲了事,依契溷查,凭人浪报,多寡是较,占买未分。明诏虽有给主之条,小民犹抱失业之恨,昔之居,不得而居也,昔之田,不得而食也。泽未下究,怨徒上归。况屋无主则毁,地不耕则荒。故兵马之后,瓦柱仅存,田野之间,草莱渐长。兼以势室豪强,恣行包侵之计,奸徒私窃,动开埋没之端。及今审处不早,将来遗失益多。 
  再照前项田产,多在南昌、新建二县,受害独深,人人被其诛求,家家被其检括;且贼师起事,抄掠尤惨,官兵破围,伤残未苏;财尽已极,民困莫加。查得二县额派兑军淮安京库三项粮米共十一万九千石有零,淮、益二府禄米共四千二石,节奏宽免,未奉停征。运官守催,旗校逼取,势急若火,案积如山,民纳不前,官宜为处。 
  及照一方之统会在于省城,各府之钱粮并于司库。查得本布政司官库,先被贼兵劫抢,继因军饷动支,官吏徒守乎空柜,纸笔亦赊于铺家。大兵必有荒年,民穷必有盗贼,万一变生无常,衅起不测,则寸兵尺铁皆无所需,束刍斗粮亦不能办,公私失恃,缓急可忧。 
  再照省城各门城楼窝铺及诸司衙门,先是王府占据,多属疏隘,近因兵火蔓延,半遭荡焚,夫城楼者,一方防御之所关,衙门者,诸司政令之所出,托始创新,固无民力,因陋就简,见有官房。 
  如蒙乞敕该部查议,将前项抄没过宁府及各贼党下田地山塘房屋等项,行令布政司会同按察司各掌印官及分守分巡官并府县官从实覆行查勘明白,委系占夺百姓者,遵照诏书内事理,给还本主管业。及将于内官房酌量移改城楼窝铺衙门,余外无碍田地山塘房屋,仍令各官公同照依时估变价,银入官,先尽拨补南、新二县、兑军淮安京库折银粮米,及王府禄米,外有羡余,收贮布政司官库,用备缓急。仍禁约势豪之家,不得用强占买,各委官亦不得畏势市恩,致招物议。凡拨给变卖事情,若有势豪强占强买及委官畏势市恩各情弊,许抚按衙门指实纠劾惩究。施行事完,该司将各项数目径自造册奏报,并呈该部查考。是盖以百姓之业,纳百姓之粮,以地方之财,还地方之用。民沾惠而国不费,事就绪而财不伤。《书》曰:“守邦在众”,《易》曰:“聚人曰财”,惟陛下留意焉。 
  缘系计处地方事理,未敢擅便,为此具本请旨。 
水灾自劾疏

  十五年五月十五日 
  臣惟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受人之牛羊而为之牧者,求牧与刍而不得,则反诸其人。 
  臣以匪才,缪膺江西巡抚之寄,今且数月,曾未能有分毫及民之政。而地方日以多故,民日益困,财日益匮,灾变日兴,祸患日促。自春入夏,雨水连绵,江湖涨溢,经月不退。自赣、吉、临、瑞、广、抚、南昌、九江、南康沿江诸郡,无不被害,黍苗沦没,室庐漂荡,鱼鳖之民聚栖于木杪,商旅之舟经行于闾巷,溃城决限,千里为壑,烟火断绝,惟闻哭声。询诸父老,皆谓数十年来所未有也。除行各该司府州县修省踏勘具奏外,夫变不虚生,缘政而起,政不自弊,因官而作。官之失职,臣实其端,何所逃罪? 
  夫以江西之民,遭历宸濠之乱,脂膏已竭。而又因之以旱荒,继之以师旅,遂使丰稔连年,曲加赈恤,尚恐生理未易完复,今又重以非常之灾,危亟若此,当是之时,虽使稷、契为牧,周、召作监,亦恐计未有措。况病废昏劣如臣之尤者,而畀之怅然坐尸其间,譬使盲夫驾败舟于颠风巨海中,而责之以济险,不待智者,知其覆溺无所矣。又况部使之催征益急,意外之诛求未已。在昔,一方被灾,邻省尚有接济之望,今湖、湘连岁兵荒,闽、浙频年旱潦,两广之征剿未息,南畿之供馈日穷,淮、徐以北,山东、河南之间,闻亦饥馑相属。由此言之,自全之策既无所施,而四邻之济又已绝望,悠悠苍天,谁任其咎! 
  静言思究,臣罪实多!何者? 
  宸濠之变,臣在接境,不能图于未形,致令猖突,震惊远迩,乃劳圣驾亲征,师徒暴于原野,百姓殆于道路。朝廷之政令因而阏隔,四方之困惫由是日深。臣之大罪一也。徒避形迹之嫌,苟为自全之计,隐忍观望,幸而脱祸。不能直言极谏以悟主听,臣之大罪二也。徒以逢迎附和为忠,而不知日陷于有过;徒以变更迁就为权,而不知日紊于旧章;徒以掇拾罗织为能,而不知日离天下之心;徒以聚敛征索为计,而不知日积小民之怨。此臣之大罪三也。上不能有裨于国,下不能有济于民,坐视困穷,沦胥以溺,臣之大罪四也。且臣忧悸之余,百病交作,尪羸衰眊,视息仅存。以前四者之罪,人臣有一于此,亦足以召灾而致变,况备而有之,其所以速天神之怒,深下民之愤,而致灾沴之集,又何疑乎。 
  伏惟皇上轸灾恤变,别选贤能,代臣巡抚。即以臣为显戮,彰大罚于天下,臣虽陨首,亦云幸也。即不以之为显戮,削其禄秩,黜还田里,以为人臣不职之戒;庶亦有位知警,民困可息,人怒可泄,天变可弭;而臣亦死无所憾。 
重上江西捷音疏

  十五年七月十七日遵奉大将军钧帖 
  照得先因宸濠图危宗社,兴兵作乱,已经具奏请兵征剿。间蒙钦差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彼军都督府太师镇国公朱钧帖,钦奉制敕,内开:“一遇有警,务要互相传报,彼此通知,设伏剿捕,务俾地方宁靖,军民安堵。” 
  蒙此,臣看得宸濠虐焰张炽,臣以百数疲弱之卒,未敢轻举骤进,乃退保吉安。一面督率吉安府知府伍文定等调集军民兵快,召募四方报效义勇之士,会计一应解留钱粮,支给粮饷,造作军器战船,责留回任监察御史谢源、伍希儒分职任事;一面约会该府乡官致仕都御史王懋中,养病痊可编修邹守益,刑部郎中曾直,评事罗侨,丁忧御史张鳌山,先任浙江佥事、今赴部调用刘蓝,依亲进士郭持平,军门参谋驿丞王思、李中,致仕按察使刘逊,参政黄绣,闲住知府刘昭等,相与激发忠义。 
  七月初二日,宸濠探知臣等兵尚未集,乃留兵万余,属其心腹、宗支、郡王、仪宾、内官并伪授都督、都指挥等官使守江西省城,而自引兵向阙。臣昼夜促各郡兵,期以本月十五日会临江之樟树;而严督知府等官伍文定等各领兵,于十八日遂至丰城。分布伍文定等攻广润等七门。是日得报,宸濠伏兵千余于新旧坟厂,以备省城之援。臣遣知县刘守绪等领兵从间道夜袭破之。十九日,申布朝廷之威,再暴宸濠之恶,约诸将二十日黎明各至信地。我兵四面骤集,遂破江西,擒其居守宜春王拱樤及伪太监万锐等千有余人。宸濠宫中眷属闻变,纵火自焚,延及居民房屋。臣当令各官分道救火,抚定居民,散释胁从,搜获原被劫收大小衙门印信九十六颗,三司胁从布政使胡濂,参政刘斐,参议许效廉,副使唐锦,佥事赖凤,都指挥王玘等,皆自首投罪。除将擒斩功次,发御史谢源、伍希儒权令审验纪录,及一面分兵四路追蹑宸濠向往,相机擒剿。 
  二十二日,臣等驻兵省城,督同知府伍文定等各领兵分道并进,击其不意;都指挥余恩领兵往来湖上,诱致贼兵。知府等官陈槐等各领兵四面设伏。二十三日,复得谍报宸濠先锋已至樵舍,风帆蔽江,前后数十里,不能计其数。二十四日早,贼兵鼓噪乘风而前,逼黄家渡。臣督各兵四面击贼,遂大溃,擒斩二千余级,落水死者万数。二十五日,又督各兵殊死并进,炮及宸濠舟。宸濠退走,遂大败。擒斩二千余级,溺水死者不计其数。 
  二十六日,臣夜督伍文定等为火攻之具,四面兜集,火及宸濠副舟,众遂奔败。宸濠与其妃嫔泣别,妃嫔宫人皆赴水死。我兵遂执宸濠,并其世子、郡王、将军、仪宾及伪太师、国师、元帅、参赞、尚书、都督、都指挥、指挥、千百户等官李士实、刘养正、刘吉、屠钦、王纶、熊琼、卢珩、罗璜、丁瞆、王春、吴十三、秦荣、葛江、刘勋、何镗、王信、吴国七、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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