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立云沙-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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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阴毒,她即使真气全护在后心,也难以抗住这样的阴寒之毒。
玉心不再答话,却在马背上一滚,翻落马侧,一手抓紧缰绳,一手已从腰间抽出那柄软剑奇兵,直直迎上了这人的掌心。只要他一躲,她得了空就跑。她不是傻瓜,知道打不过他,自然也不会逞这意气。
只是这人,根本不闪不避,只听“噗”的一声,宝剑刺穿了手掌。那是他的手不是?他可是血肉之躯?玉心吃惊地看着,老头还是一副要死不死的笑模样,手掌一翻,卷起她的剑刃,再一翻,那软剑竟诡异地从他的掌中游出,刺向她紧勒着缰绳的手。她一惊,手一缩,人坠落马下。
那老头更是惊人,竟不从马背上跃过,却一猫腰双手将飞雪举起,足下一顿,大地紧随着为之一颤。玉心堕地本侍立刻起身,谁知一股强大的张力自雪地下爆起,撞击在她周身。身上的肌肤似乎要寸寸撕裂般,巨痛袭遍全身。
噗!一口血喷了出来。刚刚半挣起的身子向后倒去,重重地跌在冻土地上。
那老者已放下了飞雪,冷冷地看她:“就这么点本事,朱蘅死在你手岂不冤枉?”
“你是为朱蘅而来?”玉心挣不起身,索性躺在地上发问。
“这气魄倒令老夫欣赏。可惜,我不是怜才之人,今日你必得以死为我徒弟偿命。”
“原来你是朱蘅的师父,此次特为徒弟报仇而来。”
“哼,你这妖女,好歹毒的手段,竟将我徒弟挖心枭首,害他尸骨无存。今天遇了我,你再难逃活命。说吧,有什么遗言,等我见了你的奸夫也好捎给他听。”
玉心淡淡地看他,笑了笑:“遗言倒是没有。不过看你师徒情深,我不妨和你聊聊朱蘅。你刚刚说什么他死在我手岂不冤枉?告诉你,一点也不冤枉。他一个酒色之徒,贪婪婬虐,视人命如草芥,早就该死。他死那时节,有美酒在手,美女在怀,可谓死得其所了。至于说挖心枭首,他手上沾满玉氏族人的鲜血,令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仅仅是挖他一颗心,砍下他的脑袋,真是便宜他了。依我之意本欲将他寸寸凌迟,将那堆臭肉喂狗才好。”
那老头脸色铁青,狰狞狂笑:“好!好!好!好个伶牙利齿不知死活的贱人。我让你逞得一时口舌之快,绝不会让你死得痛快。凌迟?好,我就碎醢了你,把你剁成肉酱,到我徒弟坟上祭奠一翻。”
他愤怒之极,以致头顶上稀疏的白毛都要竖起,提着朱蘅那把惊世宝剑倾身上前,就要将玉心拎起来:“先剁了你的手脚,免得你这妖女耍什么花招。”
“且慢!”玉心大喝。
“怎么?怕了?现在后悔话说多了?晚了。”那老头像拎个葫芦似的拦腰提着玉心冷哼着。
“您老刚刚说什么?朱蘅的坟?他不是尸骨无存了吗,哪来的坟?”玉心忽恍然大悟,“前些日子有人来报,放在祭坛上的朱蘅的脑袋被人偷了。是你?”
“哼,不错。”老头冷笑,“你没完没了和我说些无用的,是不是想着有人会来救你?告诉你,别妄想了,我在江湖上人送绰号‘断魂’,能从我手中救下人的,除非云门的天目、碧门的无邪。”
“哦。”玉心苦笑,“我这点小心思竟轻易被您老猜到了?”
“且看你还能玩什么花样?”
花样?当然有了。只是自己一个人玩意思不大且有些力不从心。玉心确实在拖延时间,祁风自她那次弘城晚归,便命人昼夜守护着她。此时肯定有人回去报信了,而暗中的长风卫也定在伺机而动。只是这“断魂”有些名头,她玉心或许不知,长风卫中必有人知道。可当初他们为何竟未查出朱蘅是断魂的徒弟?
诶,查到又如何?该杀还得杀,该死的也必须死。
玉心笑得温柔:“断魂前辈,刚刚你很不屑于我的消筋散,你可想知道你的爱徒怎会中毒的?”
“哦?”老头怒目圆睁,“你倒说给我听听。你说的若是实话,也许我会给你个痛快。”
自己若说实话,只怕更不得好死。不过玉心何惧?
“按理说朱蘅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区区消筋散能奈他何?只不过当时我们在酒里用了五彩叶的花粉。这种花粉本没有毒,偏偏遇上消筋散,能使之药力倍增。我刚刚告诉过你,你徒弟爱财贪杯好色,样样俱全。这样的人最容易死。所以,他真的死了。”
“所以,你也快死了。”
断魂抬高手臂,将玉心提到自己眼前,瞪着这张惹人厌的黄脸冷哼。只是断魂也不能不动容的是,少女始终沉静似秋水,浅笑如落英,这份淡定与从容,岂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能有的?难怪朱蘅身为大将会死在她手上。另一手紧紧握住那柄奇兵软剑,就用朱蘅的剑将此女碎割,甚好,甚好。
哪知此女又笑:“哦,我还忘了告诉您老一句话。”
“什么?说吧。别说一句,十句也容得你说。你刚刚中了我的劈山踢,内力激荡流窜全身,无法归拢再也施展不出,就和我徒儿死前一样,这也是你的报应。你想拖延等人来救?好,正方便了我,省得我麻烦去找你的奸夫。”
“你说话可真不中听,不过我也不与你计较了。”玉心撇撇嘴,有些不高兴,小声嘟哝着,“谁会和死人计较呢?”
“你说什么?”
玉心婉尔一笑:“我说的是,自大的人,最容易死。”
断魂横提着她,她的头与他贴得很近,他和她四目相接,忽然发现女子的眼起了变化。白絮尽退青色渐浓转而成翠,碧色森森中突现妖红。
“啊?”他大惊就想举剑杀人,只是提剑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拎人着的那只手也失了力气。
手一松,人向下坠,但断魂终是武学大成者,毒虽入肺腑却没令他内力全失。他提起一口真气,宝剑一横,只等着玉心的身体自己撞上去,眼看着少女的身躯就要断为两截。
、远岫出山催薄暮 三
谁知少女双臂伸展,击在他胸前,如一道线直直地退了出去。他“噫”了一声,口中甜咸,嘴角沁出一丝鲜血。断魂大怒,这妖女果然狡猾,于微笑间不着痕迹地二次用毒。这毒又是和前一种毒相辅,他躲过了第一个坎,却翻在了第二道沟里。断魂冷笑,运气将肺腑之毒逼至丹田之下,而人已跃起,剑锋直刺向玉心百会。此时玉心无遮无挡,眼看被他追上。
忽一声爆喝如惊天霹雳:“住手!”
精钢乌金槊已袭至断魂面前。断魂一惊,好浑厚的内力。回手一拨,荡开那槊,身形却仍向前移,左手举起拍向少女天灵,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哼!”有人冷笑,“凭你也配?”
一条赤红蛇皮鞭竖劈下来直取断魂神庭。老头回手去收那鞭子,乌金槊又至前胸。
断魂冷哼:“怎么?以为云门与碧门联手就能敌我?”
他不再理会玉心,立住身形全心应对来人。玉心危机得解,身体却已失控横着摔向雪地。有人轻叹一声,一只臂膀斜伸过来,她被捞起揽进温暖的怀抱。
“受伤了么?”那人轻声问。
少女顾不上答,只喊:“去帮祁风。”
那怀抱僵了僵,却立刻把她搂紧,长鞭如蛇游走八方,将断魂困住。祁风振臂,乌金槊不离断魂要害,招招致命。
断魂不愧一代名家,虽中毒颇深,手中宝剑舞动毫不见滞涩,神情如寒潭冷凄。一边化解两少年英雄凌厉的攻势,一边还不忘出言讥讽:“这么个黄脸的丑丫头竟有这么多漂亮小伙子来抢,你这丫头倒说说看,你是怎么让他们迷了心窍,辨不出美丑,拜在你的石榴裙下的?”
“你这老不修,闭嘴。”祁风怒吼,乌金槊劈山而来。他下手狠绝,恨不得将这老头一槊戳死。胸膛中怒潮滚滚,一为断魂险些伤了玉心,二为眼下,叶修衍将人紧紧抱在怀中。他若不怒,就不是男人。
断魂此时略有些焦急,逼至丹田下的毒似乎压制不住了,一丝阴寒之气开始向奇经八脉浸染。初时他并不惧,他所练的内功本就属寒,这气似乎与他的内力有相辅之效。但稍后他便知自己错了,这女人真毒,刚刚她拼力躲闪他抓向她后心的手,定是察觉到他指尖的寒毒。而在和他言语交锋中,她定是用了克这寒毒的奇药。看来他是低估了她身边的人,才被她所趁。那么今日暂且收手,来日方长。
软剑如蛇,扭曲跳跃,拨开修衍的长鞭。接着回手一掌,振开祁风的乌金槊。断魂身躯诡异地拔地而起,劈山脚连环踢出快捷迅猛,却都向着修衍怀中的玉心而来。
两个男人皆惊怒,祁风举槊拦在玉心身前,而修衍扬鞭欲缠住断魂的双腿。谁知这老头忽调转方向踢在祁风槊上,借力斜飞,转瞬已在十步开外。
“想走?”祁风冷笑,“长风卫,布阵。留下他,活的、死的,都行。”
立刻数十道身影将断魂团团围住,短兵相接火星四射。
祁风已不看断魂,回手一抓,就来抢人。
修衍眉锋微微一挑,身形快速后退,就是不给他人。不过瞬间,两人已拆了数招。玉心原本闭着眼睛的,察觉不对,倏地大睁双眼。断魂那一脚震山敲虎,虽不像他说的那样令她真气紊乱致武功无法施展,但她当真受了内伤。本靠在修衍肩头调息,却不想这两人动起了手。
“你们住手!”呼了一声,却不知下面该怎么说。这两人倒是极听话的,立刻齐齐收了招式。玉心挣了一下,没有挣开男人的手臂,脸色却白了白。
“兰心,你受伤了?”祁风抢到她身前心疼地看她,又瞪着修衍怒道,“放下她,我要为她疗伤。”
“我本欲如此,你抢什么?”
“谁抢了?我的兰心,用得着抢么?”
“哼,谁是你的?”
两人谁也不服谁,手底下却一点也不慢。祁风将貂皮大氅铺在雪地上,修衍轻轻将人放了上去。两人都想为她运气疗伤,互相瞪着,一左一右站在玉心身边。
若有旁人见了一定觉得好笑,玉心哪里笑得出来。修衍这是怎么了?她忽然想起弘城醉东风彩楼上修衍那深情的吻。不,不,不,不是吻,那只是一口真气。没有其他的,没有。
少女的脸色忽而苍白,忽而潮红,那两人看了又是一惊。正待上前,少女却唤:“修衍。”
男人大喜:“兰心?”
玉心指着前方,那里断魂快攻破长风卫的七星阵了:“不用强留下他,只麻烦你帮我抢回那把剑,可好?”
她眼神中满满的肯求,语气中竟有丝丝哀伤。修衍怔了怔,既而点头:“好。”
随即他跃身而起,若白鸟展翅飞掠过去。
“祁风,帮我疗伤吧。”
祁风默然坐到她面前,两人手掌相接,一股浑厚的内力滋润在少女肺腑。玉心幸得天目真人度得真气内力大成,否则断魂那蕴含着雄厚真气的一踏,真会震断她五脉,后果不堪设想。
男人在她身前一直沉着脸,助她调息运行一周天后,仍然没有好颜色。玉心冲着他甜甜地笑,他也不理。玉心去拉他的手,他却甩开。
哦,真生气了。玉心傻傻地看着他,有些怯怯地拉拉他的袍袖,声音几不可闻:“风,我错了。”
祁风胸中怒火已成燎原之势,却被这一声“风”化作涓涓溪流,立时绵绵漾开。
“知错了?”他扬眉问。
“是、是、是。”玉心谄笑点头,犯了错态度一定要好,她向来如此。
手指括在少女的鼻尖,祁风嗔道:“回去狠狠罚你。”
“是,是。”玉心笑得更甜,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心里道,你舍不得的。
祁风板着脸:“舍不舍得,回去你就知道了。”
呃,玉心垮下脸来,垂头丧气。
“噗!”祁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少女的脸立刻亮了起来,伸手握住男人的大手,将那温厚的掌心贴在自己面颊上。祁风心情大好,将她轻揽入怀。
断魂冲破了七星阵,负伤而去。修衍夺回了宝剑,回身时正看见这一幕。目光缩了缩,他掩去了自己的失落与怅惘,缓缓走上前,递上宝剑。
祁风替玉心接过,小心地帮她缠在腰间。玉心始终低垂着头,不敢看,修衍的眼。只在祁风抱她上马经过男人身边时,极低地说了声:“谢谢。”
修衍背转过身,仰望苍茫的穹窿,默不作声。
祁风赢了这场,却没有得意忘形,相反,他紧紧拥着玉心,将自己火热的胸膛贴着少女单薄的脊背。他那么紧、那么紧地拥着她,仿佛他一松手,少女就会飞走一般。
他们往营地走,就见羽瑶策马赶来。祁风并不知玉心为何无缘无故冲出了营地,但长风卫已向他禀明,玉心是从羽瑶的帐篷里气冲冲出来,直奔马厩的。
他剑眉一扬,瞪着女人。羽瑶已到近前,先于马上恭谨施礼,而后就查看着玉心的脸色,接着从怀中掏出大大小小几只蜡丸,捏碎了,将里面的丸药都塞进了玉心嘴里。
玉心差点没被她噎死,鼓着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