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立云沙-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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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声音宛如蚊蝇,耳力不好真听不见。
不过贺兰少爷听清了,他哼了一声:“你想练轻功就告诉我,我也可以教你。他有什么好,你非跟着他学?”
玉心吃惊地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少年不耐地挥挥手:“晚了,去睡吧。明日我看看你轻功的底子,再定怎么教你。”
玉心无语,垂头慢慢从他身边走过。
“拿着。”
他将那对匕首递了过来。这是铸造精良小巧趁手的青铜短剑,她跟着贺兰昀习武时,他就赏给她的。玉心接了,回了耳房。
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紧紧闭上眼睛。不想、不想、什么都不想。快睡、快睡、赶快睡觉。这么念着……,雄鸡唱晓,天怎么就亮了?
当玉心无精打采地走进轩堂时,墨梅已经伺候主子用早膳了。贺兰昀扫了她一眼,无话。只是当日上午,他真就带着玉心去了王府的校场,看着她跑桩、跑弓……
之后又是凉凉地来了一句:“很好。”
那夜的事发生后,玉心再不去翠波湖边找祁风。她其实挺想见他的,她其实并不怪他。她是来自异世的游魂,他不懂她,她怪不着他。她若是信他,也许会告诉他真相,告诉他,她想要的是什么。可是,她不信他。她连阿勇都没有说,怎么可能信祁风?虽然有时她会想,祁风或许……。或许什么,她说不清。
梅花谢了,杏花飞。
玉心在后花园的杏林中穿梭,打算折下几枝杏花回去,插在贺兰昀案头的琉璃花瓶中。
她正仰着头看着红杏,有一枝开得独好,就是她够不到,踮起脚尖来也够不到。她正叹气呢,有人从身后伸出手来,帮她折了花枝。
她看着天蓝底桑蚕丝绣凤尾纹的软缎箭袖,呆呆地没有回头。
一只大手扳着她的肩,使她转过身来。花枝递到她眼前。而花枝后,是祁风三分委屈、三分困惑、更兼三分痛苦的眼。
玉心的心,疼了一下。
“我一直在湖边等你。”
我一直在湖边等你。一直在等你。心,又疼了一下。
“何必呢?”
“你!你!”他想说,你的心可真硬啊。可是好不容易见了面,他不想吵架。
“你不跟我学轻功了么?”
“……昀少爷在教我。”
祁风的脸白了,怒气也生了起来:“你不愿意跟我,你喜欢他?”
“谁喜欢他了?”
“可是你,可是你……”已经是尊贵的丹南郡王了,可祁风在这个女奴面前就是耍不起威风来。他不知该如何措辞。
“我,不给人做妾。”玉心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提着篮子绕过了他。
祁风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女。她与他擦身而过,他猛然觉悟,若这次错过,他就永远失去她了。
他握住了她柔弱的肩,紧紧盯着她的眼:“贺兰昀许了你什么?他不可能娶你为正室的?你不要信他的话。”
玉心抬头坦然地看着面色有些阴沉的祁风:“他什么也没有许我。我根本不喜欢他。我不给人做妾,不管是谁,不管他地位多高,权势多大,我都不会去做个妾。我宁愿嫁给丹江上的渔人,自由自在惬意生活,也不愿嫁给达官显贵、做个委曲求全毫无尊严任人驱使的小妾。”
祁风听傻了,半晌,喃喃问道:“你以为贺兰昀会准你嫁个丹江上的渔人?”
玉心一扬下巴:“我为什么要让他准?”
祁风又是一震,继而,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想逃?”
这回,轮到玉心一震。她感叹,其实,祁风是了解她的。
她坚定地看着他:“等到我够强了,我会离开这里。”
“这就是你习武的目的?”
“对。”
祁风完全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女孩子那么拼命的练功。有些苦,连男孩子都吃不消,可她,全忍了下来。原来她一直等待着时机,蓄势待发。可是——
“兰心,大桓朝的律法明文规定,奴隶叛主,剜眼、割鼻、剁掉手脚,直至沉潭。逃跑是叛主罪之一,抓住了就要剁掉双脚。”祁风咬了咬牙,“我不许你逃,我会阻止你。”
“我要自由,不自由,毋宁死。”
一阵春风吹过,卷起落英无数,缤纷似白雪粼粼,将一高一矮的两人缭绕其中。
他们久久对视。女孩子的眼中烟波漫卷,迷雾霏霏,阻断了那抹翠,却掩不住刚毅、果敢、坚强和决然。
不自由,毋宁死。
自由竟是比她的生命更重要么?
那他呢?他怎么办?
“我——”祁风缓缓地开口,“我会帮你。兰心,我会帮你,你要信我。”
“我自己可以的。”
“我会帮你!”他大吼,这个女孩子怎么可以不信她?
“兰心,你想逃,能去哪呢?选那条路?怎么出行?需要多少盘缠?可能遭遇什么麻烦?如何逃避官府追捕?你想过么?你仔细斟酌过么?近在眼前最重要的是你怎么出城?你有办法么?”
玉心静静地听着,他问了这么多问题,都是她将要面对的。她当然想过,只是不得要领。
“我会帮你,你要信我。”
女孩子仰着头看着高大峻毅的男子,眸中波光流转:“祁风,谢谢你。”
谢你,却无法报答你。
祁风长叹,温热的气息吹到了少女脸上。他想开口逗她,问问她要怎么谢他?可他心情沉重,那还有玩笑的心。他帮她,就会失去她。这个藐视尊卑贵贱、不把王孙贵胄放在眼里的女孩子,真的入了他的心。
自由?这瑶川大地,哪一寸土地是自由的?
作者有话要说:鸿雁在云鱼在水——也许标题定的不好,我只想说他们的距离,鱼和飞鸟的距离。
、鸿雁在云鱼在水 二
天恩浩荡,雨露惠泽降临到睿安王府。英武帝下诏册封睿安王嫡子贺兰昀为王世子,金册印玺送到了安澜院澜清轩,同时赐了府邸。贺兰昀不日将迁往世子府。
有多少人艳羡?又有多少人嫉恨呢?
长子贺兰彦、次子贺兰殊立刻前来贺喜。接着贵胄王孙齐齐登门,贺兰昀的门槛都快被这些富家子弟踏断了。
这安澜院本是清静所在,贺兰昀可以在这里会友,但从不宴客。而今这些人不请自来,三少爷不胜其烦。
但处世之道还是要遵循的。
如今已是世子身份的昀少爷,也得收收他那副雪封冰原的冷脸。于是昀少爷淡淡开口,择日由他做东宴请这一应豪门子弟。但地点仍设在品竹院叠翠轩。
贺兰彦呵呵笑着:“世子不嫌叠翠轩简陋,我定当亲自操持办好这次筵宴。”
“大哥仍叫我三弟就好,我们兄弟不要见外了。”
“好,好,三弟,那大哥恭敬不如从命。”
主子得道,鸡犬升天。安澜院的下人、奴仆、丫鬟、护卫个个都喜上眉梢、扬眉吐气。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了,昀少爷都被继室那一脉压着。曾经,大家都以为昀少爷恐怕没有出头之日了。谁知终于给他们等到了今天。安澜院上下喜气洋洋。
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忐忑。
玉心刚听到消息时,并不觉得怎样。可细细琢磨,她发现了问题。若是贺兰昀迁往世子府,她就很难见到祁风了。这可怎么办?
现在她和祁风过往密切。只要得空,她都会跑到翠波湖去找他。他答应了帮她逃,不是空口说说的。他给她出了很多有用的主意,还帮她准备着逃亡必需的行装。
玉心想着,贺兰昀的势力越来越大,入了世子府,不知防范会不会比这里强。但无论怎样,想见祁风必然不容易了,她还是赶快去找他商量商量。
黄昏时分,她急急地往外走,刚到大门前,阿勇叫住了她:“妹妹,你急着去哪?”
“哦,我……”
祁风向贺兰昀讨要她的事,阿勇后来才知道。玉心忘不了阿勇刚听说这件事时吃惊的模样。当知道玉心一口回绝了祁少爷时,他是眼神十分复杂,似乎有三分惋惜、三分担忧,还有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只说:“小玉怎么做都是有道理的,做什么哥哥都帮着你。”
不过她和祁风和好的事,她没有对阿勇说,她怕自己说不清楚,又怕阿勇误会什么。
“我,我想起后花园的梨花开了。白天没得空暇,现在想去摘些回来。”
“天都黑了,还摘什么花?”阿勇摇头,却不忍见妹妹失望,“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你不当值吗?”
“我今晚不当值,还是我陪你吧。”
他们这么说着话,谁知贺兰昀抹额束发,身着一袭水蓝色缂丝木芍药暗纹长袍,缓步走来。
两人赶紧见礼。贺兰昀没有理睬阿勇,只对着玉心说:“想去赏梨花?我带你去。”
哦,这可怎么好?
阿勇已经躬身退下,而玉心愁眉不展地跟着昀少爷出了院门。他们沿着鹅卵石小径缓缓走着,天色暗淡,那个伶俐的蓝峰提着一盏如意灯在前面照着。
清风拂面,有人欢喜,有人愁。
贺兰昀忽然发问:“兰心,我册封为世子,你开心么?”
“哦,兰心真替昀少爷开心。”
贺兰昀忽地立住,回首瞟了她一眼:“替我开心?”
“是哦。”
“那你自己不开心么?”
这话问的,我为什么要开心?
玉心慢吞吞地答:“少爷开心,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就开心了。”
贺兰昀哼了一声,向前迈步。他被册封为世子,安澜院中的奴才个个眉飞色舞,比他这个主子还喜还狂。有什么好喜的?下人们不明就里,他难道也不明白么?他与父亲向来不亲,可他的母族姜家势大。原本在大桓朝立国时,姜氏宗族耻于拓跋崷的行径,不愿出仕效忠新主。而一月前,姜氏宗族的老族长病逝,新族长刚刚被推举上位,立刻言明要侍奉新皇。随即族中数人奉召出仕在朝中担任要职。
朝廷的册书未下,他的授业恩师的信就先到了。果然,他跟着翻身了。他淡淡地笑,这朝堂的水,浑啊。
这些,当然是不能对人提及的。他冷眼看着世人谄媚趋奉的嘴脸,在心里冷笑。
可当他看到这个少女时,不免一愣。她眉头紧锁,根本不为他欢喜。她总是那么与众不同,行止做派和别人不一样。
不过,她要是和别人一样,是不是那回,她就弃他而去了?
“兰心,你今年十四岁了吧?”
“是。”
“明年就及笄了。”
“……”玉心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及笄了,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这回玉心立住了。她瞪着贺兰昀玉立挺拔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贺兰昀也停住了脚步,回身笑看着少女。
那夜,她那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祁风。他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他?
少女在他回身的刹那,低垂下头:“兰心还小,没有想过这些事。”
不过他已捕捉到她眸中愤愤地光。
愤愤?愤愤!
“哦,那现在想也不迟。想好了,告诉我。”
玉心咬着下唇,不开口。这人是她名义上的主人,手中握有生杀大权,他掌握着她的生死。她心里痛恨,却不敢激怒他。想到此,她使劲眨着眼睛,想藏起里面的恨意。努力平复因愤怒而狂跳的心,她抬头直视贺兰昀的眼睛:“兰心现在只知道好好服侍主人。至于将来,主人提拔抬举,兰心只有感恩戴德。”
那双刚刚还如融融春水的眼,忽然泛起了千里烟波重重雾霭,藏了心事,失了灵气,那抹妖娆的翠也不见了踪影。
哼,鬼才信她的话。
他淡淡地问:“真的感恩戴德么?”
她飞快地答:“真的。”
真的?
他想起八年前,十二岁的少年和十四岁的少女双双立在梅树下。
少年问:“灵儿,你一辈子都会在我身边,是不是?”
少女温婉地笑:“是,阿昀。”
“真的?”
“真的!”
可就在当晚,她忘了承诺,转身就跟五皇子走了。是啊,五皇子,深得天子宠爱十五岁就被册封为孝亲王,她的眼光独到啊。可惜,孝王的女人太多,早把她丢在一边了。她想回头,偷偷派了婢女找他,求他要她回来。只要他开口要,孝王不会介意一个失宠的妾的。
可他怎么会再要她?她的生死都和他再无干系。一个背叛了他的人,他根本不屑。
只是灵儿毕竟在他痛失亲母的岁月里,陪了他那么多年。后来,她的日子很苦,据说拓跋光有恶好,据说他的姬妾经常无缘无故地就死了。
他还是向拓跋光开口要人了。拓跋光哈哈笑着:“想不到三公子如此长情。”
人立刻就给了他。
但他们都不是当年梅树下的他们了。
她感激、惊喜地看他,而他却不愿多看她一眼。人,他都没准她进府,命蓝峰给她找个清白人家嫁了。她说什么也不愿嫁人,蓝峰只得在城中给她找了一处院子安顿下来。她又托蓝峰传话,想见他一面。他只是淡淡地扫了蓝峰一眼,蓝峰就明白了。见面?笑话。这已经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