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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8期-第2部分

小说: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8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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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灯村没有会场;平时开会都在稻场上。这时候天冷;不得不移到仓库里去开。这是一间粮仓。里边空空如也;并没有看到粮食。这是一个“荒年”:生产队的仓库;就和农民家里的米缸一样寒酸;里边没有东西。仓库已有些日子没有被打开;闻起来有一股经年不散的尘土气息。墙角落和地面上布满细小的洞穴;那明显是老鼠留下的印迹。天一擦黑;仓库里就热闹起来了。几盏煤油灯被点着;放在粮柜或墙洞里。光线带着点黄铜色。全村百十来户人都来了。有的一家还来了几口人。这种盛况和村里放电影时差不多。但放电影大多在外面;而这是在室内。空旷的仓库一下子变得狭窄;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好像还有些容不下;一些人被迫挤在门口或门外。有人在咳嗽;并推推搡搡。空气像澡堂里洗过好多人的池水一样污浊;有种刺鼻的酸腐味。成年人一般都坐着自带的小板凳。挤在门口或门外的那些人也都慢慢坐下了。孩子们在人缝中穿来穿去。妇女们有的打瞌睡;有的奶孩子;还有的在做针线。孙得贵一个人坐在屋子中间;那儿有个台子;他就坐在台子上。人武部长和民政助理都没来;说是公社有事。孙得贵心里当然明白;他们一定是在躲着这事。孙得贵看着他四周所有的人。他们眼下全都有着一种普遍的忧伤;这从他们的脸上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但是;他们同时又很亢奋。 
  刘武七从一进屋就在大声嚷嚷;很响地用衣袖擤鼻涕。马跑抱着胳膊;就像怀抱里还拄着一杆猎枪。王道海眼巴巴地看着孙得贵;眼睛里满是乞求的神色;有点像是哀怜。孙得贵扭转过头;不想和他对视。匡有元晃荡着独臂和一只空袖管;嘴里兀自嚼着半截烟蒂;牙缝间满是焦黄的烟丝。刘喜贵(现在他还是张喜贵)低垂着头;他的模样显得老实忠厚;但是狡黠。和他的外表相差无几的还有秦家河;或者王向荣。而肖耀昆则更张狂;有些玩世不恭。他可能在外边见过一些世面;所以总显得满不在乎。 
  会还没开;肖耀昆就和刘武七吵起来了。他们之间有很深的“过节”:原来;“锅匠”是由刘武七带回村里来的。刘武七的铁锅破了;有一段时间;好端端的米老是只能做成夹生饭。他把铁锅揭下来;扣在头上对着太阳照;发现有两丝光线像针一样扎进来;这才知道是锅破了。破锅;当然做不熟饭。刚好;听说邻村来了个补锅的;刘武七就把他请来了。“锅匠”在刘武七的门口支好架子;叮叮咣咣地干着。吸引了很多人来围观。他是个快活人;干活嘴也老不闲着。没事就唱“楚戏”;他唱得咿咿呀呀;戏词在他嘴里被唱得怪怪的。他还擅长察言观色;跟每一个来看他补锅的人都能搭上言。他在这儿一共干了两天;没想到村里好多人家里都有破锅;怎么会有那么多破锅呢?肖耀昆的妻子也来补过。事实是她拎来的锅并没有破;那是一口好锅。“锅匠”翻来复去地对着那口锅看了好久。最终他还是决定在锅底部位补上一块。后来他们一回想到这事就会笑上一阵子。吴秀芳嫁给肖耀昆并非出于自愿;她不想和肖耀昆一起受穷;一直在想着离开。他们在刘武七的家门口眉来眼去。即使她躲在围观的人缝里;补锅的也能一眼发现她。等到村里的锅都补完了;人们渐渐散去;“锅匠”也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时;吴秀芳拿来了一口锅。对此;他们各自都心领神会。“锅匠”在那口好锅的锅底凿着;钻着;他“补”了好大一会儿。实际上那会儿工夫;他们不过是在商量如何私奔。补锅的先走一步;在镇子上等着。吴秀芳把打上补丁的锅送回家;换上一身新衣服也到了镇上。随后;他们一同消失。 
  这件事;不再是因为死亡;却同样可以失去妻子。肖耀昆对此不理解;以致于气得疯疯癫癫。他用一柄锄头敲碎了自己家的铁锅;还用同一把锄头敲碎了刘武七家里的铁锅。当时刘武七的锅里还煮着一锅菜。他敲碎了它;铁锅那些菜叶子散落了一屋子。 
  补锅;肖耀昆说我让你补! 
  两人从此结下仇怨;刘武七一直忍让着。这是明摆着的事实;他一见到肖耀昆就会觉得低人一等。他躲着他;就像拐走吴秀芳的不是“锅匠”;而是他自己。负疚感折磨了刘武七好多年。尤其是肖耀昆每年都会出去一次或几次;他的家早就败了;还借了一身债。没人相信他能找到吴秀芳;他自己也不一定相信。可他稍一有空;有俩小钱;就会琢磨着往外跑。出门去;去找老婆;成了肖耀昆生活中的一个“习惯”;或者还可以说是一个借口。他必须经常出门。当他疲惫不堪地独自回家;所有的人都会为他的沉默寡言感到悲伤。如此行事不会有一个结果;结果是肖耀昆因此成了酒鬼。他甚至有可能迷恋上了这种徒劳的寻找;并对此越来越有了某种依赖。如果在一年当中不出去几次;他一定会真正疯掉。尽管一贫如洗;他也有理由挥霍。他可以对人发脾气;就像所有的人都欠着他。 
  这天;肖耀昆又喝多了。他一看到刘武七的可怜相就来气。刘武七哑着嗓子咳嗽;声音尖细;震得人心疼。太过分了;这人太有心计了。肖耀昆见不得这个!你别咳了好不好?咳咳咳;像个痨病鬼。你知不知道;痨病鬼就是这样子咳的;能咳死人呢。不信?王宗华就是得上痨病死的。他总在咳;总在咳;咳出来的痰都是黄的绿的。他死之前还把痰到处“射”着玩呢。叭;射到墙上去了。叭;又射到树上去了。 
  村里人都知道;肖耀昆说的是王道海的祖父;盲人奶奶的丈夫。他的确因害痨病而死;咳嗽对他是一种没完没了的摧残。这让他后来对咳嗽怀着深刻的愤怒;所以他把每一口痰都当成子弹一样到处喷射。没完没了的“喷射”;使他练出了一手绝活:能把痰吐到几米以外的地方去。他死在二十多年以前;人们曾见过他咳得把身子抽搐成一团。 
  你要装穷;也别这样子装啊。肖耀昆还在数落刘武七;装痨病鬼对你有好处啊? 
  刘武七的额头发青;脸发紫;他身上的单衣更薄了。要在平时;刘武七不会理睬肖耀昆。可今天不同。他什么意思?说我装?好像我有棉衣故意不穿似的?有这样的人吗?刘武七哆嗦着;他哆嗦了好一阵子。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不单单是冷的缘故;他好像是想要和肖耀昆搞一下。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一出好戏。刘武七这个老实人;他也能跟人搞? 
  你别老欺负我好不好?但是刘武七憋了好半天;却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仓库里发出一片持久的嗡嗡声。很多人不再注意这边了;他们在继续小声地聊家常。搞不起来的;有人说。 
  我欺负你;我欺负你又怎么着?你能把尿尿到屋顶上去?肖耀昆明显带着醉态;但他的头脑是清醒的:刘武七使的是苦肉计呢;得把他打压下去。 他看着刘武七;必要的话;他还可以动手殴打他。动手殴打刘武七;一直是他的一个心愿。 
  刘武七看出了他的意思;他现在也愿意被打上一顿。让人打了;可能会有很多人同情。你欺负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弄走了你老婆。 
  你跟我提她?!肖耀昆一把揪住刘武七的脖领;我给你说;别跟我提她。 
  仓库里又安静了;那么多人竟没有一点嗡嗡声。他揪着刘武七;刘武七踮着脚尖;似乎是在帮着他把自己拎起来。这会儿刘武七不再哆嗦;他在想被肖耀昆打一顿不会是坏事。都在等着;没人劝阻。在摇晃的灯影里;人们脸上的表情都很冷漠;或者若无其事。孙得贵懒得说他们。他知道这种事肯定有人打架;没人上吊就算是不错啦。刘武七还在往上踮脚尖;脖子也伸着。 
  但是;他老婆突然冲了出来。刘武七的老婆;她高声尖叫着。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声音。她不哭不闹;也不说出明确的话语。就是一声接着一声地尖叫;突兀;陡峭;干燥。初听像是干嚎。接下来;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声音;有点像兽类。尖利;剌耳。她一直叫着。在她那么瘦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如此暴戾的叫声呢?一声一声地扯着。她的脸孔在扭曲;仿佛是惊恐;就像有人提着刀子在追杀她。很多人都捂住了耳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她一定是叫唤累了;她躺到地上;在地上打滚。但叫声并没有停止。她还在尖叫;一会也不停歇;嘴边冒出一圈白沫。肖耀昆和刘武七两人分开了。所有人都呆在自己的位置上;没人大惊小怪。尖叫声终于结束;仓库里再度沉寂下来。刘武七的老婆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没事一样回到她的座位上去了。 
  这一幕有点像是一个插曲。但要说起来;刘武七的老婆只能算是个老实人。她平日里总是不声不响;从不饶舌。 
  孙得贵宣布;开始开会了。他的样子显得有些羞愧;就像他自己正在干着一件极不体面的事。其实他比谁都更头疼。八十块钱是一个可观的数目;可以买很多东西啊。还有大米和衣被。这是政府的温暖和关怀;他说。政府一定要送给最需要温暖和关怀的人。但是;这会怎么开呢?以前抓过阄;丢过黄豆:每人发一颗黄豆;选谁就丢到谁面前。可弄到最后全都乱成了一锅粥。有人事先写好了字;团在手心里当成他自己抓到的阄。这种人还特别多;所以抓中的“阄”比比皆是。往年就这么搞过;麻烦也因此更多。谁都认为自己才是真的。他们一个个把纸片抹平;指着上面的字;赌咒发誓说;他们抓到了。孙得贵有些厌恶和害怕抓阄;也算是正常吧。至于丢黄豆;也同样毫无把握。你发给他一颗黄豆;谁知道他的衣兜里或指缝间还有多少颗?你永远也弄不明白这些人;表面看都老实;其实一个比一个鬼点子多。那么;到底怎么开会呢?孙得贵一进入腊月份就开始想这个问题。他想得脑瓜子发芽;也想不出个正经好主意。老在抓阄和丢黄豆上面绕圈子;又老是自己否定了。一直拖延到十六日晚上;也还是一筹莫展。那就都发言吧;孙得贵说大家都说说;嗨;这事该咋弄就咋弄吧。 
  一听这话;就知道孙得贵也没啥主张。仓库里的人彼此之间互相观察;想要从对方的脸上或眼睛里看出某些蛛丝马迹。往年得到过救济的人;这时一般都闷着头不做声。那种滋味并不好受。头一年你被救济了;来年一整年你都得夹着尾巴做人。这是肯定的。你自己也会不自在;似乎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人们都会用愤怒的眼光看你;无论什么事;你都得让着别人一点。是啊;那是因为你拿了救济嘛。你凭白无故拿了那么多钱或东西;当然就得让着别人。彭先和前年就曾拿过九十块钱的救济。而他家里一头半大的猪仔;却在猪圈里被人毒死了。毒药裹在一张面饼子里;被人从栅栏里扔进去。彭先和的猪啃了那张饼就哼哼着死去了。但彭先和并没有就这件事大吵大闹;他像是霜打的茄子;悄悄地把这头死猪扔进粪坑。猪的死尸在粪坑里膨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恶臭。有人曾给彭先和算过一笔账;算来算去;说是死猪让他损失了大约四十八到五十三块钱;这不算多。算账的人也许比投毒的人更为恶毒:他说不算多;明显是要从九十块钱里减去这个数;因而还有“余款”。村里人都知道他是这么个意思。这种情况下;如果彭先和再又哭又闹;那就太不像话了。所以彭先和咽下了这口气;但他一直都在暗中追查;他还是想知道谁毒死了他的猪。他找不到真凶。好几个夜里;他从床上爬起来;独自来到粪坑边上。他划燃一根火柴;又划燃一根火柴;看着粪坑里黑糊糊的一堆;他哭得泪水糊满了一脸。现在他也坐在仓库里;心如止水。他只是来开会;开会的内容与他无关。他得过一次了;不可能再得到。此时他不无恶意地揣测着谁将会笑到最后。和他想法差不多的人也就一两个;都是以前得过的。而大多数人事实上还是存有奢望。 
  仓库里还有几个粮柜;有点像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家具:装衣服或棉被的扁平立柜。它们的外形巨大而笨拙;板壁厚重。没人时;它们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孤零零的;透着寒碜。这会儿在拥挤的人群后面;它们一溜排地挤靠在墙边。有人用手敲打柜壁;粮柜的上半部分发出空洞的响声。而它的下半部分则明显有些沉闷;可能里边还储藏了一些稻种。对!据了解内情的人透露;那就是一些稻种;颜色金黄;颗粒饱满。它们被放在粮柜的底部;明年用来下种。而在稻种的上面;还放置着一些麻袋。里面装着黄豆;花生或芝麻。它们也是种子;干庄稼种子。它们现在都在里边。 
  人们都已经习惯了煤油灯的光线;每一张脸都被暴露着。 
  大家发言吧;孙得贵说。怎么推选;推选谁拿救济;大家说了算。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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