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6年第01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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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桦挂了电话。手机不停地响,她听了闹心,索性关掉了。
刘博渊最后一次来电话,用的是街上的公用电话。李桦不可能一个电话不接。博士的电话很简短:“李桦,给你打电话只有一个意思,以后如果有需要种牙这类的事情,你还可以找我。毕竟咱们算是认识一场。”
刘博渊的话让李桦忽然非常感伤,忍不住问:“除了你说的心理障碍,还有别的原因吗?”
“如果你不问,我是不想主动说的。我不能容忍脚踩两只船。”
刘博渊把电话挂了。这次,是李桦怎么拨电话人家都不接了。
李桦在心里恨于卓尔。如果不是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岔头?除了她,没有别的可能!这个女人,因为自己的男人没能升迁,竟然会做出这等造谣中伤的事来!显然,于卓尔也恨她!
在许多个难以成眠的夜晚,李桦其实最恨的还是小偷。如果不是时尚商厦里有小偷,她怎么会想起去找赵凡,怎么会惹上于卓尔这样的女人精?如果不是这一系列变故,她怎么会失去一桩还算让人满意的婚姻?
时尚商厦有小偷。但是李桦现在已经不为小偷的事操心了。只要不是那流窜的小毛贼,通常在商厦里出没的小偷不会在她的柜台前伸手。这一点,别的租赁柜台老板简直羡慕极了。就连商厦里的营业员,也都羡慕小崔和秀。人家货卖得多,挣的自然也多。
商厦里的人都知道,李桦是一个非常有钱、有后台背景而且还有品位的女老板。这个女老板唯一让人理解不了的是她至今未婚。有钱、有学历、有房子、长得也不丑,为什么不结婚呢?从这个女老板的眼神中,你可以看出她对有人给她介绍对象这事并不热心,而且好像还充满了疑惑。她的眼神和表情好像在说:你说的这个不错的男人,他图我什么呢?!
独身女人审视的目光和眼神,一般人不愿直视。
溺水
■ 徐 岩
1
出租屋是间鸽子楼。
在城市里再没有比他们租住这间屋子更简陋和破旧的了,两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屋子,墙壁是年久失修的那种,有好几块地方都露出红砖了,使人猛的看了有些突兀,时间久了却也习惯了。
这是大梁一条腿残疾之后,和陈菊住进这近郊的出租屋之后才有的一种感觉。
让大梁觉得有些特别的是,鸽子楼是二层,可楼梯却悬在外面,是那种铁筋环包着木板一级级凭空悬起来的。
大梁跟陈菊将简单的家具搬进来时费了些周折。
陈菊先是将大梁半扶半拽地弄上楼的,然后又跟儿子一起往上面搬东西,堂弟小顺子将三轮车上的东西快速地搬到地上,就蹬车子走了。小顺子嘴上说菊嫂你们慢慢搬吧,咱还得去拉那几个放学的学生呢。
大梁站在鸽子楼的木格格窗口处看堂弟小顺子就那么急火火地走了,心里不由得骂了一声,这狗屎球球,眼睛势利着呢。
家搬过之后,陈菊跟儿子就走了,一个在附近的小学寄读,一个在大治的工地做饭,一家三口来这座城市已经四年了。原本想攒钱买间平房的,咋也比回乡下去强多了,更何况乡下的那几亩地都租给别人了,回去干什么呢?种田的人没了地就没了营生啊。可偏偏就在他们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时,大梁却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掉了下来,生生地就将一条腿摔骨折了,住了半年多医院,就搬回家里来养些时日。
大梁搬过来之后,就每天闲在家里看一台旧电视,或者吹一管竹笛消遣解闷。
在出租屋的右面是和他家房子一样格局的又一间鸽子楼,木格子窗与他家的窗相对,能看见里面走动的人影。多数时候是一个穿半袖衫的长头发的女人,从窗子里探出脑袋,伸了两只白藕似的胳膊,往一截竹杆上晾洗好的衣服。
两间鸽子楼仅相距两米左右,下面是一条墙壁幽深的弄堂。大梁之所以说两间鸽子楼仅有两米左右的距离,他是有准的,因为他干了七年的瓦匠,瓦匠的眼睛还能没有准?
大梁有时候把那把靠背椅搬到木格子窗前,坐下来一边抽纸卷的叶子烟,一边往旁边的窗子里望。女人却又迟迟地不出现了,右面的鸽子楼死一般的沉静。
大梁就这么一直等到黄昏来临,等到儿子浩回来,然后动手煮面条。大梁用一支木拐架着那条残腿,用筷子翻搅面条。面条熟了的时候,陈菊也就回来了,陈菊多半会带回来几个馒头,三口人坐下来吃饭。日子就这么一点点捱着,像大梁从碗里抻出来的面条一样,冗长而腻烦。
2
陈菊的工地在红水桥附近,靠南湾开发区右首,是大型的住宅区。
正在建筑的楼左一幢右一幢的,都已拔地而起,大治的工地仅仅是其中的一座,已经建到十几层了,从近处看,楼的框架竟全是纠缠交织到一起的水泥钢筋和混凝土。四五十名工人在烈日下挥汗如雨,他们裸着黑黝黝的脊背,挥动手里的瓦刀,或站或半蹲在墙壁之间,说笑着做活。
陈菊就是给这些个汉子们做饭,小兰是她的帮手,两人每天要做三顿这样的饭菜,也是忙得脚跟打后脑勺。可毕竟是每月有工资拿啊,何况她和小兰俩伺候的这几十个农民工多数还是她的同乡,十里八村的,一起跑出来不就是为了挣口饭吃吗。
大梁的腿伤了之后,陈菊并没有因此丧失生活的勇气,在她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要千方百计地留在城里。她心里知道这么做是为了儿子浩,她和大梁这辈子算是完了,来城里打工好几年了,使她清楚地知道不能让儿子浩回到乡下去,要把他留在城里,只要能念上书就中。把儿子浩培养好了,那她跟大梁的晚年就有了希望。
伙房设在工地后面那排简易房里,总共是两间。里屋平地垒了灶台,大小各镶了一口铁锅,靠窗台处是块大号的面板,是陈菊和小兰每天早上揉馒头的地方。你知道,那可是四五十个民工吃饭呀,每人三个馒头四五十人加起来那是多少个,早晚两人都得揉一小时左右。馒头进屉了,还得熬一锅汤,炒两样青菜,每天就是个忙活。
包工头大治跟大梁是未出五服的远房表亲,多少是会对陈菊给些关照的。陈菊不但人长得好看,干活还利落,民工们吃饭时喜欢跟她开点带荤腥的玩笑,她也不急眼。
小兰则是包工头大治的表侄女,性格内向,闷葫芦似的只干活不说话。
刚来那阵儿,工地的食堂是一个叫谢五的人负责采买,米呀面呀油呀青菜啊,用一辆破三轮车拉回来,基本上是一周买一回。后来大梁出事后,大治将那个叫谢五的人派去管运料了,采买的活就交给了陈菊。陈菊勤快,隔两天就买一回菜,老早起来,挎着个大号的柳条筐去附近的一个菜场,买些新鲜菜回来。民工们吃上了新鲜菜,伙食也比从前好了,就都夸陈菊,到了月底一拢账,竟剩了两三百块钱,她便呆愣住了,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因为工地食堂每月的伙食费是固定的,铆是铆钉是钉的就那么些钱,谢五管的时候是没有节余的,到了陈菊管竟剩余了不少。她就找到正要开车出去跑材料的包工头大治说了这情况,没想到大治轻描淡写地说就归你吧,然后开车走了。陈菊更加呆愣了,那可是两三百块钱啊,差不多是她半个月的工钱,剩了就归她所有了?后来她想,可能大治把这采买的活安排给她,也是出于对她的照顾,毕竟跟她男人大梁也算是亲戚。
打那以后,陈菊尽量买些好一点的肉菜,这样到月底那些伙食费就只剩几十块钱了,她的心稍稍安宁了些。
3
大梁终于看到出租屋里的那个女人了。女人从她居住的那扇木格格窗里探出头来,继而又探出身子,一点点地下到窗子下面的那个水泥平台上。大梁从搬过来那天就注意到了那块平台,是块很好的避暑的地方呢。大梁曾经在心里想,要是自己的腿脚利落,他早就从窗子里爬出去,到那里乘凉了。
女人有三十几岁的样子,穿了条灰色的短裙。女人从木格格窗子上往下跳那会儿,裙摆撩起来了,大梁正好看到了女人里面的那条粉红色短裤。大梁的心跟着跳了一下,他想女人不是一般的家庭妇女,自己跟陈菊结婚快十年了,他没看过陈菊穿那么鲜艳的内裤。大梁的脸一瞬间就红了。
大梁接下来看到的是女人一张很娇嫩的脸,淡淡地施了些脂粉。大梁看到女人从窗子里跳下来是拖了条小竹椅子的,女人已经坐在了竹椅上。鸽子楼的房檐伸出了很大一截,正好将那块水泥平台遮出了一些阴凉,大梁看到临近墙壁的地方有些青草长出来,这些微微的绿色使他想到老家地里刚刚出土的麦苗。
大梁转过身喝了口白开水,再从窗子看出去时,女人已经在吸烟了。女人吸烟的姿势很笨,并且夹杂着剧烈的咳嗽。
大梁想,女人是肺管不好,只有肺管不好的人吸烟时才会咳嗽。大梁这么想是拿自己吸烟的情况跟女人做比较的,自己抽的是相当辛辣的旱烟,却不咳嗽;女人吸的是那种白色的细杆杆,怎么就会咳嗽得那样剧烈呢?
大梁看过很多城里的女人吸烟,他知道那是一种时髦,那些城里的女人就是在公共场所里用纤白的手指夹着纸烟边吸边说笑。大梁想告诉女人吸烟是会熏黑牙齿的,而且还会熏黑手指。他挪动那条有些酸涩的伤腿,靠近窗边,见女人却从竹椅上站了起来,掏出手机打电话,女人打着打着竟大声喊起来。女人接下来的举动就是扣了手机,然后在平台上急促地来回走动。
大梁尽管跟那女人有一段距离,但他还是看见了女人眼窝窝里噙着的泪滴。
大梁真想跟女人打一声招呼,虽说他是个从乡下来的民工,却是有着一副善心肠的,他见不得女人在他面前掉眼泪。跟陈菊结婚十几年了,他敢说从没让陈菊受过委屈,从没让自己的婆娘哭过。夫妻嘛,尽管在一起耳鬓厮磨十几年了,却也是夫妻嘛,没有激情还有亲情呢。
大梁记得他跟陈菊刚来城里打工那会儿,有回两个人去商城里给儿子浩买凉鞋,挑来挑去的就将营业员挑烦了,说你们都挑了十几双了,倒是买还是不买啊?陈菊被问脸红了,说买啊,然后就掏钱。可原本是掖在裤腰处的手帕包却没了,她掏来掏去也没掏出来。那营业员就用鼻子哼了一声,将一双挑好的鞋又划拉回了柜台里。
大梁拉着陈菊的胳膊出商场后,他就看见陈菊哭了,大梁气得要回去找那个女营业员评理,被陈菊拦下了。陈菊说人家没错,咱确实是挑了很久。大梁仍旧气哼哼地说,她瞧不起咱乡下人,那是什么态度?让你受委屈了。陈菊说受个什么委屈,是咱丢了钱袋心疼呢。
那次陈菊丢了四百多块钱,回工地后一连两天没吃饭,嘴上还起了两个小火泡。
大梁在猜测女人是对着手机骂她男人的时候,女人已经踩着那把竹椅子蹬上窗台,回自家的阁楼里了。女人从木格窗子往屋里跳时,风又将她的裙摆吹了起来,让大梁又一次看到了女人穿在里面的那条粉色的内裤。
4
工地上来治安员的事,是陈菊告诉工头大治的。
那是晚饭前的光景,陈菊正在跟小兰在厨房里择菜。
伙房里热气腾腾的,全都是丝丝缕缕的水蒸汽,两人坐在小马扎上,择一大堆新买回来的芹菜,是准备晚饭时炒土豆粉的。
大治一边接电话一边走进来,嘴里伊呀着不知在跟什么人说着话。
大治比大梁大几岁,两人虽说是不出五服的兄弟,却也不怎么亲,这是一种感觉,陈菊是看在了眼里的。大梁跟大治来城里打工做泥瓦匠有几年了,工钱却跟其他工友们的一样,不分亲疏厚薄。这在陈菊看来也没什么,就是干活呗,凭力气吃饭,有没有照顾还不是那么回事。特别是大梁这次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掉下来将腿摔折了,意味着短时间内不能干活了,可也没见大治怎么关照过他的这个远亲。
大治打完电话后就跟陈菊说,晚饭他不在工地上吃了,要请人呢。
大治在一般情况下,如没什么特殊事情是每顿饭都在工地上吃的,也没什么特别,陈菊只给他加个菜,多数时候是炒盘尖椒干豆腐。大治就端了那盘菜,坐到瓦匠头老陆那桌上去,跟工人们一道捏馒头边说笑边吃饭,大治呼噜噜喝汤的样子跟工友们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陈菊就在心里想,在农村这么多年,咋就还没吃够那干豆腐呢?要知道北方的农村最不短缺的就是豆类食品,干豆腐、大豆腐是村村都有作坊做的啊。
陈菊就想到她丈夫大梁,腿没伤着的时候饭量好得惊人,每顿都要吃三四个馒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