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6年第01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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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既然回了,日本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果然,第二天,川弘一原就登门拜访了。
川弘一原年不过四十,个子很矮,他像许多矮个子日本人一样爱挺背扛胸,而且由于发育不成比例,头颅就显得过大。这种形象很像屠夫,再加上他那很浓的仁丹胡,更给人某种凶残手辣的感觉。
川弘一原见到李云灿,很显得高兴,说:“我就知道先生会回来的!”
李云灿此时感到自己已走进一个阴谋,心想既回之则安之,很冷地说:“你猜得很对。”
川弘一原笑了笑,说:“我很理解先生的心情。先生虽然暂时走了,但魂一直就没离开茗香楼。一个人有体无魂,那只是一个躯壳儿。所以我就一直在等先生。你大概已经看到了,你的宅院可以说是陈州城目前最干净的一座宅院,茗香楼的书籍更是安然无恙。”
李云灿这才看了川弘一原一眼,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川弘一原又笑了笑,去了手上的白手套,说:“先生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请您出山,为皇军推行皇道乐土在贵国的土地上施行得更圆满一些而已!”
李云灿深思了良久,问道:“我要不答应呢?”
川弘一原的蛇眼里闪出一丝冷笑,说:“我知道先生要这样回答,与我们配合的社会名流一开始都是你这种声音,但最后他们还是答应了。不过,你若不答应我也不强求,只是我将要把茗香楼里的这些书全部取出来!”说完,从袖筒里抽出一沓儿书目单,递给了李云灿。
李云灿接过书目单一看,双目顿然睁大,惊怒得嘴巴半天没合拢——原来书目上全是自己收藏的孤本!他颤抖着手又将书目翻看了一遍,最后长叹一声,对川弘一原说:“你们先拴了我的灵魂,然后让我就范!”
川弘一原“呵呵”干笑了两声,说:“话不可那般说,这只不过是咱们合作的一种方式!”
李云灿怔怔地盯着书单,盯了许久,最后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对川弘一原说:“这种事情非同小可,是出卖灵魂的大事!你要容我想一想!”
川弘一原一听李云灿说这话,也很长地呼出一口气,说:“好吧,我恭候先生的抉择!只是不过要有个时限,这样吧,我限你三日,三日后我希望能听到先生的佳音!因为我不愿听到任何与我相左的消息!”
李云灿双目仍在打直,一天茶水未进。
第二天,仍是茶水未进。
第三天,李云灿走出了卧房,他命家人买来几十丈白绫,给茗香楼全楼挂白。
接着,自己也一身重孝,在楼前摆上香案,开始焚香祭楼。他燃上一炉香,然后长跪于地,很静地等着川弘一原。
川弘一原来了。
川弘一原一看茗香楼全楼挂白,李云灿也一身重孝,很是不解,问道:“李先生,这是为何?”
李云灿双目微闭,很平静地说:“想我李某,一介书生,一不能保家,二不能卫国,平生也就这么点嗜好,为我们大汉民族收藏点书藉。可惜,现在也保不住了。为不让国宝落入你们这群倭寇手中,我只好亲自送它们上西天!”言毕,抬眼看了立在楼前的车夫黄天一眼。黄天立刻点燃火把扔入楼内。因楼内泼满了汽油,顿时,一片火光。
李云灿站起身,一步步向火海走去。
川弘一原看得呆了,许久才高喊道:“拉住他,快拉住他!”
此时李云灿已走到楼门口,扭脸对着川弘大笑三声,然后就从容地走进了火海里。
李家的佣人一片哭声。
川弘一原气极败坏,将李府佣人都捆绑了起来。审问李云灿是否转移了那些孤本。因为他坚信李云灿爱书如命,决不会将那些国宝级藏书随他火葬。很可能他烧的只是一座空楼,重要书籍肯定暗地转移了。果然,李家车夫黄天就站了出来,对他说:“转移书籍是我一个人按老爷的指示办的,你放了他们,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些书藏在何处?”
川弘一原看了看黄天,信了他的话,便放了其他人,要黄天带他去找书。黄天跪在楼前,磕了三个响头,哭着说:“老爷,恕小的不孝,为救众人,我也只好如此了。”说完,抹了一把泪水,站起身领日本人去了后进院的一座小楼里,小木楼是李府的储藏室,里边全是破旧的家具和一些坛坛罐罐。黄天领川弘一原和几个日本人上了三楼。里面果然有几橱旧书,但更多的却是李府储存的老酒,黄天走上楼,突然就举起一把铁槌挨个儿砸烂了十几个大酒坛,然后堵了下楼口,大笑着对川弘一原说:“老爷命我藏的那些孤本,你们永远也找不到了!我今天就是要为老爷报仇才领你们来这里!你们上当了。谁也别想下楼了!”说完,就从怀中取出火柴,一下划着了四五根,扔进了楼板上,顿时,火光四起,小木楼成了一片火海……
据年过九旬的一位李府老佣人回忆,那一年的大火几乎使李府全部化为灰烬,共烧死包括川弘一原在内的六个日本人。
小小说二题
■ 肖建国
钓 鱼
男人突然想起要去钓鱼,女人很是诧异。女人问:你会钓鱼么?男人心不在焉地玩弄着钓鱼竿,眼神显得很漠然。
男人手中的钓鱼竿很漂亮,是用钢化纤维做成的。有7米多长,一节套着一节,每节都绘有暗红色的花纹。
握在手中,轻轻一抖,鱼竿的梢头就会突突地乱颤,弹性十足。
男人说,老板喜欢钓鱼。
一刹那,女人明白了,男人是钓翁之意不在鱼啊。
男人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一家行政单位做办事员,做了十多年依然是办事员。男人无不良嗜好,除了上班,就喜欢陪女人走走。那时男人年轻,对小城周围的荒山野岭、沟沟岔岔都充满了激情。两人牵着手,踏着花香,看日落月出,一副乐在人间不羡仙的样子。
女人劝男人:你年轻,要上进,不是说学而优则仕嘛。
男人揽了揽女人杨柳般的小蛮腰,嘻嘻地笑,并顺口唱了一句《荡寇志》里面的唱词:“我此来,须韬光养晦,再看天时。”
女人不懂,女人也不想懂。她就喜欢看男人自信、快乐的样子。
然而,慢慢地,男人的这份闲情雅趣越来越少了。每到休息日,男人不是看电视就是约三五好友打打纸牌。好友都是普普通通的汉子,打牌图的是娱乐,不赌博,但斗嘴仗。有人戏骂男人书生气,要与时俱进,要及时改变战略,要多跟领导走,什么都才会有。男人边听边不亢不卑地笑。
偶尔,两人也会再出去走走。山也还是那道山,梁也还是那道梁,只是男人沉默了许多。男人一不爱说话,女人就找不到昔日那份美丽了。
女人了解男人,男人同一班毕业的同学,只要在政界混的,现在大都是处级干部了,而他这个当年是班长的人物到现在还是一个科员。男人不敢跟同学们聚会,每次接到邀请信,都会紧锁双眉,长吁短叹。女人搞不清这个处级到底是个什么处,怎么对男人那么的重要。女人读书不多,但很善良,很美丽。当年在东江河畔洗衣服时碰上了男人,男人候船过江,但等船来来往往地开完了,男人竟没挪开步。男人对女人说,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你是再世的西施呢。
就这样,女人的手被男人牵住了。
女人很想为男人做点事,她不想看到男人憔悴不安的样子,她为以前自己要男人上进的话感到懊悔。女人问男人,你和老板要去哪里钓?
男人正在和着面团做鱼饵,不知是因为忙还是没有听清楚,竟没有搭理她。
女人望着男人匆匆而出的背影,在门口呆呆立了很久。
一晃,从春到秋,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男人竟没钓一条鱼回来。男人自我解嘲地笑:钓些小的,都放了。女人也就陪着笑,一脸的涩困。
有时男人来了激情,将女人紧紧搂在怀里的时候,女人也柔声细语地劝男人:别钓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像以前那样过,不是很好么?
男人一听,停止了正在欢娱的动作。男人说,我是男人啊,我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啊。怎么能只混到这个地步呢。老板是什么东西,沾上谁就会给谁传上一身狐臭的家伙,竟爬到我的头上来了,我上不去,就是死也不甘心的。
说到狠处,男人的下面就想使劲地掀起高潮,可怎么动,就是提不起神来。
女人就觉得男人真的好可怜。
中秋临近,正是鱼肥虾旺的季节,男人这次钓鱼的地方离家不远,在城西的小水库边。男人用的钓饵依旧是掺了香油的面团。女人在心里就责怪男人:钓了这么久的鱼,怎么还是个鱼盲呢?
女人自幼生长在东江边,是伴着鱼的腥味儿长大的。女人很想告诉男人:春钓滩,夏钓潭,秋钓阳,冬钓阴,一日要三迁,早晚要钓边。面食和香油,大多钓泥鳅。还有,钓鲫鱼要用活饵,鲫鱼不安份,钻下窜上的,是个活跃分子。河虾、红虫、地蚕、玉米虫,都是鲫鱼张嘴即食的美味佳肴。钓鲤鱼要用香饵,鲤鱼是鱼类中的宠物,要钓住它是得用点本钱的,最好用粘糕粉、糯米粥掺上香精、曲酒、花露水做成饵,那是鲤鱼的最爱。钓草鱼要用素饵,一片青菜叶加上一条大青虫,浮在湖水中,保证不用打窝子,就能钓上憨头憨脑的大草鱼。钓黑鱼、甲鱼、鲶鱼最好用荤饵,贪食腥味是这些鱼的本性,男人啊男人,这些你都知道么?你不投鱼的所好,怎么能钓得起大鱼呢?
女人感叹了一番,心里就涌出一种强烈的愿望,她要帮帮男人做一个精致的鱼饵,让男人钓起一条大鱼来,她爱男人,她希望男人像以前一样快乐起来。
女人说做就做,她买回来八角、南杏、小茴香、食母生、阿魏等,分别炒熟碾成粉末,然后加上蜂蜜揉成了团。这种诱鱼的秘方是她小时候经常帮父亲做的活计,隔了这么多年,做起来依然那么的顺手。
女人脸上绽放着光彩;仿佛看到了一条又一条的大鱼被男人扯出水面。
女人找到男人的时候,男人正同一个秃了顶的男人在钓鱼。男人赶紧对女人介绍说,这是我的老板。
老板看了一下女人,眼神一下子活跃起来。虽然女人赶紧低下了头,但女人感觉出来老板的眼神正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女人的心就忽倏忽倏地跳个不停。
女人站在男人的身边,竟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
老板自女人一到,就嘿嘿地笑个不停。女人不知道老板以前是不是都这样笑。但这笑声犹如针尖在女人身上游走,扎得她浑身发疼。
半个月后的一个休息日,男人提前回来了。女人没有看到男人手里的钓鱼竿。
女人问:钓竿呢?
男人兴奋得不知所措:升了,升了,我升了。目的达到了,我还要钓竿干什么。苦心人,天不负啊。
一兴奋,男人就想发泄,他一伸双臂就把女人抱到了床上,女人却像截木头。男人感觉不出来女人的变化,男人正在兴头上呢。
一下一下又一下,男人拼了命地撞击女人。这一次男人找回了昔日的感觉。男人觉得痛快极了。就在男人完事后要穿衣的当口,男人忽然低下头来嗅了嗅:怎么有一股淡淡的狐臭味呢?
女人一惊,急忙应声道:哪里?我怎么闻不到。我刚刚放了一个屁呢。
哦,男人站起身,长长伸了一个懒腰:难怪臭臭的。女人却不再答话,一扭头,两串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王调研
王调研名叫王奎良的。因他从上班开始就在调研室,干到现在快四十岁了,依然外甥打灯笼——照旧。
有人曾调侃当今社会有“四大闲”,说是老板的太太领导的钱,下岗工人调研员。
王调研听完只是笑,咧嘴的那种。
因为闲,王调研就在办公楼周围侍弄一些花草。他对花草似乎有些研究,特别是物种的搭配与造型,连九洲花木公司搞管理的赵师傅都自叹弗如。
办公楼后院的围墙就是一个例子。这围墙有二十多米长,因没有粉刷,粗糙扎眼的火砖同整个内外装修的大楼相比极不协调。赵师傅原本是想种下一片常春藤来遮拦遮拦,王调研则指使他在陶罐里扦插上青蛙藤、矮牵牛和袋鼠花,并用古紫藤换下了常春藤。
王调研说,花草都有个性,木质藤本科善依附、喜攀比。让一个品种独占一面,会怏掉。多了,才热闹。
到了季节,这些攀爬植物果真如走地蛟龙,沿墙角漫游其上,苍翠欲滴。中间紫藤垂萝,袋鼠膨胀,蛙藤绕茎,此花刚谢,彼花又开。再加之地下种了一层百日草,粗壮直立的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