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4期-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穑渴裁矗克等唬徊欢N矣檬衷谘劬ι媳然牛幌窕龃笊毡挥治室槐椋惶卮蠛诺囊窝劬德穑空獯嗡笮α耍晃乙泊笮×礁鋈硕伎牡貌坏昧恕R院笠挥谢嵛揖驼庋圃旌吐弈认啻Φ幕幔挥鼗亟ィ恍Ч婕选S钟幸淮危晃叶月弈人担宦弈龋荒愕难劢廾趺凑饷闯ふ饷春谘剑皇侨斯ぐ采先サ陌桑克Ρ缃猓徊皇牵皇钦娴模∥宜翟趺纯赡苣兀课矣懈鍪矣咽歉鲋泄吹呐谎劢廾彩钦饷闯ふ饷春诘模坏抢习簦凰惶斓酵砭拖不堵卣已劢廾模∮幸惶煳以诔樗硗案巧戏⑾至艘惶跤执笥趾诘拿一铮晃揖忻妫∷幌伦哟芄矗秽驳囊幌戮桶衙姘驳窖劬ι狭耍÷弈瘸猿缘匦Γ荒惚嗟墓适掳桑徽嬗腥ぃ∷男ι梦易琶浴C康蔽颐强牡氖焙颍怀羝ぬ刈苁浅聊幌欤幻嫔跤簟!
那天我刚上班不久;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就见罗娜捂着手跑进厨房;翻检救护箱;吉姆也赶过来帮忙。原来她干活时动作太猛太快;手撞到工作台下面一个不锈钢的尖角上了;看样子伤得不轻;血从她紧紧捂着的手上不断往外渗出来。趁吉姆用纱布给她包扎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她左手虎口上给戳了一个很长很深的口子!吉姆叫我赶快开车送她去医院。我刚问老板最近的医院在哪里;臭皮特突然一个箭步跨过来说;老板;我送她去;我知道地方!老板问;你不是没车子吗?他连忙说;爱德华;你能把车子借我用用吗?你不会拒绝吧!简直岂有此理!我斩钉截铁地说;北美三不借;你难道不知道吗?老婆、钞票、车子三不借!——要借;你找老板借去。臭皮特还纠缠不放说;我给他们指路!老板说都走了;谁干活?
我无心和他们纠缠下去;拉着罗娜就跑。老板在后面追着喊;爱德华;看急诊!看了就回来!
开车的时候;罗娜告诉我怎么走。我问她疼不疼;她说还好;又说真倒霉;明天就是空姐面试!我极力安慰她说;到医院看看就好;考试会顺利的。我们赶到医院;有扇大门上写着急诊;我们就一头撞了进去。这一撞不打紧;从此我就知道加拿大的急诊是怎么回事了。
进门后;只见正对大门是一条走廊;左手一个厅堂;是让病人休息等候的地方;还备有小孩子的滑滑梯之类的玩具。已经有六七个病人在等候。这里一片平和安详;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急诊的紧张气氛。其中有个男孩子由他母亲陪同前来;是打棒球受了伤;但看他行走自如;也不晓得伤在哪里。众人都沉默着等待;不知等了多长时间。我不耐烦了;开始抱怨。罗娜说我没有耐心。我说你是幸运;现在血止住了;要是血止不住呢?
前面的病人陆续被召进过道右边的一间房里;可以看见有个华人模样的姑娘穿着白大褂在忙着。我一阵心安;心里头涌起了一股民族的自豪感。我对罗娜说;看;我们中国的医生正在救死扶伤呢!终于轮到我们了。我们几步跨了进去。我着急地用中文说;大夫;我们等了好久啦!能不能快点——
SPEAK ENGLISH;PLEASE (请说英语) !白大褂马上打断我;指一指凳子;示意我们坐下。我又用英语说;医生——她又打断我说;我不是医生。哎呀;假洋鬼子;你不是医生跑这儿挡我们的道;不是故意添乱吗?我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了下来。白大褂要我们叙述事故发生的经过;罗娜说了一遍。她听完记在一个本子上;然后要我补充。我连连点头;心想快看病吧。没想到还早着呢;接着她仔细询问罗娜的姓名、住址和工作单位;还问有没有医疗保险卡。罗娜正好带了卡来;她就把这些一一记录在案。末了;她问了我最后的问题:你是她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我说我不是她什么人;是工友;叫爱德华;这重要吗?她不回答;记完了;这才放下本子;动手检查罗娜的伤口。她把绷带解开丢进垃圾桶里;重新敷上一块消毒纱布;然后再用胶布粘牢。我很不放心地问;这就完了?她说不;等着吧医生会来处理。啊;医生?——医生在哪里?我终于找到机会表达我心中最大的困惑——那些该死的医生究竟猫在哪里?白大褂还是不冷不热地说;他会来处理的;你们回厅里等。我一边往外走;一边想;她如果是华人;应该质问她为什么不说中文?要知道;连联合国都把中文列为官方的正式语言了!
于是;我一只脚在屋里一只脚跨在门外;侧身问她;你从哪来?她说;越南!我嘴巴大张着;发音为零;赶紧溜掉了。
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我们又在候诊大厅里坐下;真是郁闷。忽然;我觉得这是天赐良机要我和罗娜接近;我没有利用这个机会反而埋怨时间长了;犯傻!我问她你不疼啦?她说感觉好多了。我大着胆子;轻轻抚摸她受伤的手儿说;你怎么不晓得保护你自己?你洗碗从来也不戴手套;不怕那些洗涤剂和油腻把你漂亮的小手搞粗糙了?她缩回手;摇摇头说;不怕;我不在乎!我叹口气;中国的女人可比你讲究多了;她们下雨打伞;岀太阳也打伞。所以中国女人皮肤细腻看不出岁数;西方女人一过三十;皮肤粗糙布满褐斑;看上去就像老太婆了。
这时听见有工作人员在喊罗娜;这次是叫她到走廊左边的一个门口去。那里一张大桌子横隔在门口;桌上一台电脑;一个穿白大褂的白人女士面朝大门端坐在桌后。这是看病吗?我有点晕。女士请我们在走廊上坐下。我小声试探一声:大夫?NO!我不是大夫;她纠正我说。我火了;实在失望透了;质问她:大夫在哪里?!她说你先别着急。谁是罗娜?请出示医疗卡。我分辩说我们刚才已经和你们的工作人员说过了;她也记下来了。但这位女士说她只是例行公事;要把病人的情况输入电脑保存。这里的程序就是这样的;整个加拿大都是如此。我说我们看急诊都快等候一个小时了;病人岀了问题谁负责?那位女士不慌不忙举手一指;让我看贴在墙上的一个英文规定;上面附有中文翻译:
1、 凡来看急诊的病人须遵照医院的各项规定;耐心排队等候治疗。
2、 除非不立即抢救就会导致手指、足趾或手、足、胳膊、大腿或四肢的丧失;否则都应该按先后顺序排队候医。
3、 如有拒不服从医院规定、不听医务人员的劝阻而无理取闹者;由本院保安处理;严重者将报警;交警方处理……
我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算什么狗屁规定啊?加拿大僵死的医疗制度也该改一改了。我想一定是中国人抗议最多;要不弄个中文上去干吗?受到同胞们的斗争精神鼓舞;我争辩说要是病人只流血;或是内出血你看不见;或是心脏病什么的;你们就不优先?掉一根指头一时也死不了人;这血流多了不就完蛋了吗?我又想起报上登过一个消息;有个西人心脏病发作;送到医院急诊;那天病人多;他只好在走廊里等着;几个钟头后死掉了。死者的儿子投书报社;温哥华最大的英文报纸VANCOUVER SUN(《温哥华太阳报》)把这一悲剧捅了出来;引起民怨一片。我义愤填膺地对女士提起这个案子;作为证明。可是;女士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还是无动于衷地坚持要罗娜按她的指示办。当我抱怨时罗娜不断给我使眼色;阻止我说下去。最后她喊了一声爱德华;我才不做声了。
女士查验了罗娜的医疗卡;然后不厌其烦地询问罗娜的姓名年龄住址邮编电话身份以及单位电话事故原因事故过程等等等等;一一输入电脑。罗娜捂着伤口;疲惫不堪。女士停顿了一会;确认实在没什么遗漏的了;这才放过罗娜。你叫什么名字?她和颜悦色地问我。我实在受不了啦!我不怕她说我粗鲁;我说你问这个问题有什么必要?她受伤到现在;伤口一直没得到治疗;她感到疼痛;早知道是这样;她干脆吃一片去痛片得了;何必到你们医院来!等我说完;她还是不动声色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哀莫大于心死;我彻底绝望了;开始咯咯地笑起来;越笑越响;边笑边问;医生在哪里?罗娜也跟着苦笑。女士一脸的尴尬和不悦。我一边笑;一边在桌子下面摸到罗娜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紧紧握住了;轻轻摇动着。她凑在我耳边小声提醒说;她被你搞得心烦意乱了!我为了宽慰罗娜;于是开始回答女士的问题。我叫富贵牛;我说。说实话;我最不乐意提起我这个所谓具有法律效力的正式名字;觉得它太庸俗。幸亏罗娜不懂中文。我提供了院方需要目击证人提供的一切信息之后;女士要我们到走廊尽头的治疗室去。
我站起身来的时候;突然同情起这位不认识的女士来了。她只是秉公办事;按照惯常的体制运作而已;却遭到我这个来自体制之外的家伙的嘲笑——可是在实际上;每个人都是要在某个特定的体制下讨生活的。我说谢谢;你很NICE(好)。她头也不抬地说;谢谢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快滚吧。这就是西人的本事——以礼貌优雅的方式来表达粗鲁的意思;不像我总是习惯以粗鲁的方式来表达优雅的意思。
我们走到走廊尽头;进到右边一间屋子;不料还是一个候诊室;还是那个字:等。我正心情烦躁呢;罗娜却和那个小棒球手聊上了。对于棒球我是个大外行;但对于棒打鸳鸯之类倒是蛮有切肤之痛的。听他们谈话;我才知道罗娜酷爱棒球;还是她家乡一个青年棒球队的主力队员呢!
我不无讽刺地对罗娜说;今天陪你看病真好;长见识。她说一看你就是个中国人;这么急躁;加拿大人都是很心平气和的。我说你现在是不疼了;说起漂亮话来啦。其实我今天特别急;还不都是为了你;谁要我这么喜欢你!她咯咯地笑了。我说难道你不相信我?这时候她说了一句话;又吓我一大跳。她说爱德华;把煮好的土豆丢进垃圾桶里;这也是为了我?你真滑稽!嘿嘿!
天哪;这小妞!——原来她什么都明白啊!我想我的脸一定是红到了耳根。丢人啊;泡妞者被妞泡了!我比她大十岁呢!幸好;这时候医生终于在千呼万唤中出现了。
就这样;加拿大的急诊把人愁死了;也乐死了。我和罗娜的关系就在这一天一下子亲密了起来。在我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坦白告诉我;她早就看出来我喜欢她了;还又一次笑话我把土豆倒进垃圾桶里。我说你不要再笑了;都缝了六七针了;再笑;当心把缝的线给崩断啦!别忘了明天你还有一场空姐的面试呢。
我把车开到她的家门口停下;我问她和谁住一起。她说和另外两个女生;都是白人;住在地下室。我想那一定很便宜的;不料她说租金一个月每人要四百四十加币。我大叫上当!我说你太不划算;三人一千三百二十元;就住这么个破地下室;而且地点不方便;这价钱够得上租一套三室两卫的公寓了。我就是和别人合租公寓的;住公寓自由自在;也没有房东唠唠叨叨;而且暖气热水充足。私人房子暖气肯定不足;冬天要把你冻得半死。我又说我们住的是公寓楼的二楼;一套三卧室的房子;月租一个人才三百五十;加上分摊电费上网电视什么的;一月四百足够;比你现在住地下室还要便宜四十块呢!有这四十块钱;又在餐馆打工;一个月的伙食费不就出来了嘛!而且我那地方离打工的MALL特近;月票钱就可以省下来将近一百块钱。这还不算;我们公寓还有露天游泳池;一到夏天碧波荡漾的;你不是喜欢运动吗?还有什么比夏天游泳更开心的呢?她听了很动心;脸上羡慕之情就如碧波荡漾开来;马上说也想搬过来。我说我会替你留心;一有空房消息立即通知你。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第二天上课因为精力不济;趴在桌上昏睡。同桌后来告诉我;我发出了幸福的鼾声。教师是位戴着眼镜的老太太;她循声而至;大声喊着我的名字;惊醒了我的美梦。那天的英语课是赏析英国作家王尔德的作品。她问我;王尔德的快乐王子为什么会感到快乐呀?说实话;我不了解也不喜欢王尔德那厮;只是听说他有个好老婆不爱、女人不爱;偏偏去爱男人;一定是生活太舒适给惯岀病来了。我就照实说出我的想法;我说他这个人那么多的女人不爱;偏要搞同性恋;当时轰动世界;是个有独创性的人物啊!英国不要他他可以跑到巴黎去解闷儿;他能不快乐吗?他死了这么多年;我们这些人还要在加拿大花大价钱学习他的文章;仰慕他的风采;所以他感觉自己快活得像一个王子啦!我一说完;全场雷动!大家一齐笑翻。天可怜见;我一个学理工搞贸易的家伙;在昏睡中被老师叫起来用英语回答这么烦人的文学问题;实在是才华横溢难能可贵啊。
那几天我确实是非常兴奋;一种浓浓的幸福感洋溢在心头。因为我是温哥华最美女孩罗娜的好朋友!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本娃娃书;一个国王从来没吃过糠;有一天他很偶然地尝到那种喂牲畜的东西;兴奋得不得了;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喊:大国王吃糠啦!大国王吃糠啦!我现在就有这种欲望;就想跑到斯坦利公园的大森林里喊它几嗓子:我是温哥华最美女孩罗娜的好朋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