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4期-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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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壮志不能伸;国耻不能雪;他看到的总是那些秦桧、万俟 之类的投降派得志。他痛心:“战马死槽枥;公卿守和约”。他大叫:“报主知何时;誓死空愤激;天高白日远;有泪无处滴!”
这泪;是他极度的要求和呼叫!他的另一首诗呼叫着同样的激切:“报国欲死无战场”!
这是何等的惨烈!陆游一生;有无限的遗憾和伤心之事;但他从不消沉。他直接提出了对最高统治者的怨愤;前句“天高白日远”;实是在叫“天高皇帝远”皇帝;你何其不明呵!
他的血在滚滚奔腾;日日都在听见广大沦陷区遗民的呻吟: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当时中华五岳之中;南宋只保有一个南岳;其余都已沦陷。从诗中;谁都能感受到陆游年复一年的急切盼望;他作梦都在想率王师北上。他的爱国情怀;是坚定不移的;也是完全彻底的。即使晚年归乡养老;他也作着兵马行军的梦: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但是;那个时代是多么怪异!令我每读都止不住痛惜、痛恨、痛苦。
那是一个最需要英才的时代;那又是一个最多英才的时代(随便想到一些名字:韩世忠、岳飞、文天祥、张浚、宗泽、辛弃疾、李纲、朱熹、吴玠、胡铨、韩侂胄、陆秀夫……此外还有很多不为后人熟悉的和亦好亦“坏”有功有过的人物);那却又是一个最浪费、最践踏英才的时代!其中以岳飞好不容易创造了一个面临大捷的局势;却以不需理由的理由横遭杀戮最为极至!做足了逆天理;践民心;拂将志的行径。这个南宋倘若不亡;倒真是一件咄咄怪事了。
陆游的后来呢;便只有在壮志未酬之后;在鉴湖之滨(即沧洲);消融他一生未得施展的生命力了: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我的心颤抖着。读陆游此词;不知有多少人想与他抱头同哭!
要这样的一个陆游;携着唐琬逃婚;两人对炉厮守;美倒是美了;可能么?
有朋友说:“为什么不可能?陆游的事业;再大也大不过一个江山去。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人物古今中外都曾有过。”
是的;我也知道。前不久我还读过英国温莎公爵戴维(英王爱德华八世)为了与并不算漂亮的所爱、已结过两次婚的女子沃丽丝?沃菲尔德结婚;而宁肯放下王位的故事。这是一桩扬名世界的爱情美谈。
可是;陆游没有这样;假设陆游握有江山之重;他会怎样呢?
五沈园里最苦的人
陆游放弃与唐琬真正的爱情;明知唐琬陷于苦恋的水火中也不救;作为以血性为特征的诗人;岂不将自己的人性输给了司马相如和爱德华八世?如果进行这样“要江山还是要美人”的辩论;话题将是永盛不衰的。世上只要有事业之爱与男女之爱;辩论便不会有结果。
问题是;陆游舍美人而赴江山大业;就他这个个体的人来说;是否值得?
陆游一生所追求的抗金与封侯大业;到老年一看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不管他怎样以诸葛亮为楷模;自量足当抗金大任;可惜南宋皇帝个个都不是三顾茅庐的刘备;何况陆游自己的诗人气质并不轻;他为人太正直;又不屑于用权谋。他在四川时;与范成大等友好饮酒赋诗抨击投降派;被谏官弹劾;以“燕饮颓放”为由免去代理嘉州的官职。他不服气;便索性起个自号;叫“放翁”;意思有“颓放就颓放;能把我怎么样”的执拗劲。这完全是诗人的对抗方式;而不是善于谋取抗金高位的人;他一生渴望与入侵者打仗而没有得到打仗的机会;在四川南郑巡防时挥剑杀死过一只虎;为此他多次写诗抒发他的自得;这不也是表现了他的诗人兼孩子气么;他又十分炫耀自己的武功;说“十年学剑勇成癖;腾身一上三千尺”;充满了诗人的浪漫。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气质;使他的工夫都花在期待朝廷召用自己上;而未考虑投降派实际上“就是朝廷”这一最关键的障碍。大环境的恶劣和他的诗人气;使他一生的奋斗付诸流水。他所任的官职既不高;一生调动又频繁;大多是任各地的通判(地方官的助理)和参议官。倒是他并不那么器重的诗;使他青史留名。可以说;他殚精竭虑一生追求的爱国事业;并没有一件成功。他只能说是一位成功的抗金鼓动家。
在个人生活方面;看来他也是失意的。
在唐琬之后;他先有王氏为妻;后又有杨氏在身边。但显然他没有一个有文才有情趣像唐琬那样的红颜知己。他在蜀中;有时在红绿春晚时到消闲的摩诃池游冶寻欢;他对此并不讳言;可又“惆怅年华暗换;暗销魂雨收云散”他寻求过放松和刺激;可体力已不行;惆怅自己青春错过。
有一次他夜宿一个驿站;看到壁上有一首诗:
玉阶蟋蟀闹清夜;金井梧桐辞故枝。一枕凄凉眠不得;呼灯起作感秋诗。
他被“一枕凄凉眠不得”的纤细心迹打动了;询问之后;得知这竟是一个驿卒的女儿所作;诗写得确实是好;他难免有些惊喜。他是那么珍惜这个下层人家的小才女;觉得这是另一个唐琬;连双方门第过于悬殊也不顾;即把这个女子收纳为妾了。可以想见;陆游得到了一个补偿自己心灵缺憾的知音和诗友。可还不到半年;陆游的妻子就把这个“小知音”赶走了。尽管纳妾在当时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但陆游却得不到理解。这位小知音在临走之前;通宵不眠;清晨最后一次为陆游梳妆打扮;可怎么也掩饰不去痛苦的愁容;依依不舍地留下了一首幽怨的诗:
只知眉上愁;不识愁来路;窗外有芭蕉;阵阵黄昏雨。晓起理残妆;整顿教愁去。不合画春山;依旧留愁住。
史家没有为这个平民女子留下名字;大约此后;她也只有与愁同住了。由于她生于小户人家;虽才可与唐琬媲美;却不能像唐琬那样在史书上留下名字。这个偶然中得以与伟大的诗人相伴的才女;本是她人生最美的一梦;一下子又从梦样的荣幸里跌回到社会的底层去了。此后她嫁给一个小贩;一个农夫;甚至一个卖肉的;都有可能;没人能够再理解和欣赏她作诗。劳苦的没有文化氛围的底层生活终会残酷地消磨尽她的志气。没人再知道她跌落下去之后的终局。
陆游活得真是苦。他晚年回到家乡山阴;壮志仍然不衰。志不衰而又毫不能实现;便是苦的根。苦而又孤独;常常想唐琬;更使这苦不能解。他到禹迹寺望沈园;可是久望也不能弥补心中的空洞;便烧香;求佛;说是为了解脱爱情的妄念:
怀壁醉题尘漠漠;断云悠梦事茫茫。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禅龛一炷香。
但这“妄念”岂是消得尽的?年轻时种在心里的情爱;到80多岁了还在“消”。一生颠簸漂泊;却消不尽;只好常到禹迹寺来;俯瞰着旧时痕踪全无的沈园;祈求着摆脱再摆脱;烧了一炷再一炷的香!
归根到底;这不过是自欺罢了。他多少次作诗;说沈园之事是一场“悠梦”;而绝口不说是恶梦。悠梦;是美而不尽绵绵如丝之梦啊。作为诗人;我想他早该承认那悔;离开唐琬是一生的悔!
可他直到死前;他都在念念不忘自己苦盼了一辈子的收复中原大业;他在死神降临时嘱咐儿子:
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他以85岁的高龄;带着一个巨大的问号离开人世;其他万事都已不顾。他始终没有明白;一个通达有才和贤慧挚爱你的女子;不但不会影响你的事业;甚至还能以女性的献身精神温爱你;鼓舞你;成就你。这在女人极受束缚的封建时代;也并不乏先例。
但;在沈园邂逅的两个人里;最苦的还不是陆游。陆游一生官职虽不大;可他一直有一个梦;梦见自己建立了收复失地的功勋;他没有得到理想的爱情;但社会为他准备了获得多个女人的条件;他内心里有国事心事的积郁;但他能够发泄;他有尽兴写诗、词、文的一支妙笔。
而唐琬呢?人在闺中;有如翡翠鸟在笼:有爱不能爱;有笔不能写;有梦不能梦。更哪堪;一个偶然;心壁里又被所爱题上了《钗头凤》的衷情。这一份情是太重了;生生世世都有人为它流泪;连生命的法码都显得太轻。她到哪儿去化解这致命的沉重呢?她连那么狭小的个人小房间也无力挣脱啊!
比起男人;女人的心性和体貌是美丽的。或许因此;最终成为了人世的一道绵绵不绝的风景。
责任编辑易 山
乡关何处 作者:吴 亮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长江文艺》
印象中是一个无风的冬天;低矮的天空浮动着铅青色的冻云。就要告别故乡;远走天涯;我尽量拿出“男儿提剑出燕京”时的那种豪气干云;凛然无畏。我不愿凄凉的泪水冲淡悲壮的行色。所以我一直以即将徒步中国似的从容不迫;胸有成竹地微笑着收拾行囊。
因为我要去的;是遥远的新疆;人们都在仰望的地方。
车已发动;该说再见了。
透过渐渐移动的车窗玻璃;我忽然看见了父亲仰望的眼睛。冬天如水流淌的阳光下;他怔怔地站在喧嚣涌动的送行人群中;像个孱弱无助的孩童般依依无语地望着我。这条铁骨铮铮倔犟如牛的鲁莽汉子;这个望子成龙对我动辄挥舞拳头的粗暴男人;这位不苟言笑令我一直望而生畏的严厉父亲;青筋纵横的脸膛此刻竟如此凄惶。红红的眼角不知何时熠熠闪耀着晶亮夺目的泪光……
一种令人心悸的巨痛;如呼啸而来的飞箭穿裂了我的胸膛。那一瞬间;我好想轻轻抚摸一下他脸上那些刀雕斧凿般沟壑纵横的皱纹……但我最终却只是举起军帽;微笑着向他挥了挥。
几滴浑浊的泪珠终于从父亲苍老的面颊滚滚而下;如晶莹剔透的琥珀从一棵千年的老树铮然坠地。
许久的后来;电影《燃情岁月》里;年轻高大激情汹涌的儿子即将离乡背井;走上炮火纷飞的战场;临行时他走上前去;深情地拥抱他骄傲的父亲;宁静地说:“我要把国王的头盔带回来给你……”
目睹此情此景;影院中一位武警战士不禁泪流满面;他后悔多年前自己没对父亲说同样的话。
漂泊即岸。从此才知道最远的路;叫天涯。
我是农民的儿子。这种源于血液深处的亲近;构筑了我生命最初的蓝本。对从岁月尽头绵延而来的乡土情结;至今仍让我心怀怯意。那一块狭小甚而不能让我尽情呼吸一口空气的土地;曾令我无数次神情凝重地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每当回想起古铜色的黄昏里;腰弓如山的父亲母亲们正用几千年前的犁耙坚韧地撕开大地贫瘠的胸膛;就像撕开我无人领会的带血残痂——那是一种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痛呵!
甚至已不会祈祷。我的父亲母亲们被蹂躏够了的灵魂;已习惯于用沉默的麻木来应付麻木的沉默。每一个雾霭未散的黎明;荒凉的苍穹下;他们扛着沉重的锄镢;满怀希望地从生命之乡出发;以毕生的梦想小心翼翼地将种子撒进猩红裸露的山冈;然后用所有的心血和汗水浇灌那块生命的载体;守候他们永远没有将来的将来。
无人喧嚣的静夜;我总爱独自在某座陌生城市的边缘;悄然狂饮一种叫回忆的毒药。我的心和那些瘦弱的心一起;在那片演绎所有欢乐和痛苦的土地上;面朝苍天;足踏黄土;背负日月艰难前行。我知道;这一生走得出那片低狭的天空;却永远走不出她神秘的力场。
回到故乡的路;到底有多远?你能告诉我吗?
中学时代爱读古人无数的羁旅乡愁之作。虽然从未有过去国怀乡;自忧自怜的经历;但那些刻骨铭心的孤独与落寞;却如一望无垠的雪地上;一道道惊心动魄的雷霆电光;穿透尘封千年的心路;照彻我的精神苍凉凄美:“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其情何切;其音何哀;其景何悲!
当人的生命总是处于无法抵达的漂泊状态时;仅仅用无根的浮萍来概括内心的失落;是远远不够的了。那是一种无言的惆怅;一种无助的神伤——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