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4期-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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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套印数;当时也有人担心;社里也有些流言。其实;我当时做过一个预算。三万套如果销售完;就可以做到保本。当时;根据二月河先生的《康熙大帝》改编的电视剧已拍摄完成;即将在央视上映;《乾隆皇帝》的改编权中央电视台也已经买下。有这些电视剧拉动;文集销售三万套应当没有问题。事实证明;我们当初的判断是谨慎的。2001年;《康熙大帝》在央视黄金频道播出;创下了20%的收视率。这年;二月河文集销售了六万套;超过了千万元的码洋。出版社当年就盈利不菲。目前;这套文集销售已近20万套。第一轮合同2005年到期前夕;我又提前与二月河先生续签了新的出版合同。
与二月河先生交往已经二十载了;其间除了书信往来;见面也不下二十余次。见面谈稿件;谈故旧;但也免不了吃饭;但仅止于吃饭;在我的印象中;吃饭是我们买单居多;除此之外;别的没什么太多的礼份往来。乙酉年去南阳推销长江社出版的《艺术》教材;拜访二月河先生;他却破例地送了我一个大南瓜——一一个画在纸上的大南瓜。
二月河先生帝王系列小说写得让人如痴如醉;海内外华人无不心仪;先生何时也成了画家却是闻所未闻。只见略显得凌乱的书房里;当中一个大案子;笔墨纸砚一溜儿排开;或大或小的印章;鲜红的印泥映入眼帘。谈完事;二月河说我送你一幅画。只见他从一摞早已画好的画稿中抽出一幅;展开来;只见碧绿的枝叶中;露出一个赭中带黄的大南瓜。先生是写意画;南瓜似乎是平摊在纸上;但却多了份朴拙。在那个大南瓜旁边;他不假思索;提笔添上了一段跋:
瓜趣歌/这瓜名叫南瓜地里头长也可搭架多生在僻壤乡下城里稀见它秉性愈是年景不佳结得愈多愈大三年困难瓜菜代说的就是它活人无数功在天下而今消渴症遍世界它低热少糖仍旧济人不暇这的是平民瓜功勋瓜是南无活菩萨瓜贵贱穷通人都需要它
百义弟属乙酉仲春二月河
写毕;他极认真地钤上三方印。他不无得意地告诉我;哪方是天津人刻的;哪方是北京人送的。
我明白先生为何对南瓜有如此感情;因为他早在二十年前就患上了糖尿病;每年都要吃大量的南瓜;所以对能够治“消渴症”的南瓜情有独钟。
先生文名满天下;虽然画谈不上技巧;但能画到随心所欲的地步也是一种境界。虽然与先生相交二十载;没有什么金钱往来;也没有什么厚礼相馈;但君子之交;古即有“淡如水”之说。此番先生送我这个大南瓜;是比什么礼份都重的。我将先生的这个大南瓜“抱”回家后;视若珍宝;请人精心装裱悬在书房中;仿如日日得见先生的真容。
但2005年卸下长江文艺出版社社长职务后;却麻烦不断;先是有人向省里有关部门举报;后是向司法机关举报;云我策划并担任二月河先生帝王系列的责任编辑;先后为先生支付了数目不菲的版税;一定吃了二月河先生的回扣。
我主政长江文艺出版社期间;到底向二月河先生支付了多少稿费;这是商业秘密;我不便在此公开。但我可以提供一个支付标准:这套书当初签订合同时;第一卷是25元一千字;第二卷30元一千字;第三卷40元一千字。到了1994年;二月河的作品渐渐为读者所认可;影响日趋扩大;但二月河先生没有对原订的合同提出任何异议。考虑到作家的实际情况;从1995年始;我们给二月河先生按码洋的l%支付印数稿酬;到1998年按6%支付印数稿酬。对这个问题;双方互相谅解;没有产生任何意见。直到合同到期;我们才签订新的出版合同。后来;二月河先生几次提出要降低版税标准;我没有同意。说心里话;这不是为二月河而是为社里着想;如果降低了稿费标准;有人从中挑拨;二月河先生等合同到期了不再续签;损失更大的是社里。文集出版了九年;目前每年印数还是不下于二万套的。
回扣吃没吃;社会风气如此;这位举报的先生按常理推断;似可理解。我想;这位先生如此锲而不舍;是否有过类似索贿经历;以己之心度人之腹;算是实践出真知;或者是属于“武人”之列;不知道一位知名作家有没有必要向出版社的责任编辑行贿的?何况这位作家的书稿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别人排着队等着出版他的作品哩。用二月河先生的话说;他还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举报是公民的权利;无可厚非;但把这种行贿的屎盆子扣到二月河先生的头上;实在是对先生的侮辱。如果说我收到过先生的什么东西;二十年了;可回忆的也就只有那个画在纸上的大南瓜了。
此事说给二月河先生听;他哂然一笑;反正我与你没有这种不正当的事儿;你与别人有没有这档子事儿我就不知道了。我说你指我与贾平凹、冯骥才、王朔还是池莉、方方、熊召政吗?他们也与你一样;不需要讨出版社欢心的。何况;一个编辑;不说青史留名;如果赤裸裸地向作家索贿;且不说作家给不给;如果作家一怒之下将其不当行为写进作品中;那可就遗臭万年了。
这天;我正在办公室忙碌;手机突然响了;打开看;是二月河先生发来的一则短信:
君子相知;贵在温不增华;寒不改弃;贯四时而不衰;历坦险而益固。心善胸宽天地鉴;意在心中万事圆。自二月河。10:34/20/4/06
读完;我心中不由一热。大约是先生安慰我;也是为表白我们之间的关系。而今能与先生以君子相知;什么泼脏水的事儿都可忘到脑后的。古人曰:秀才人情半张纸;先生现在连半张纸也节约了;年过花甲还能用最现代化的电波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比纸上的南瓜更添了几分时代的色彩。我想象着先生戴着老花镜;用笨拙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按动的情景;仿佛心头也被触动了。
但事情到了2007年;告状的事儿并没有停止;检察院先后收到了多封举报信;内容还是二月河向我行了贿。检察院十分慎重;还向二月河先生打电话问了此事。我十分无奈;希望作家二月河、全国人大代表二月河、十五大、十六大、十七大党代表二月河先生给湖北省委书记写封信;言明此事;洗清自身;也为我解脱。二月河听后一笑了之;他说;我不用给你们书记写什么信;我写篇文章就行了。这就是后来在全国几十家报刊转载的《我与两个责任编辑》一文。
我与二月河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关系;我想;同二月河先生在文章中所提到的一样;这世上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这就是友谊。告状者也许来生来世也理解不了人间的这种真情;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放放冷箭;实在是可怜之至。
从1987年第一次见到二月河;至今已经21年了。看看当初与二月河先生合影的照片;真可谓“朝为青丝暮成雪”!不过;可以告慰先生的是;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先生的作品已经成为公认的历史小说经典;在海内外拥有广泛的读者。世界上任何的物质产品都会消亡;但精神的财富是不会被人遗忘的。先生的作品在;先生也就不会老去。想到这一点;我也常常为曾经担任先生的责任编辑而从心里涌出某些属于虚荣的感觉。
责任编辑何子英
沈园;魂梦悠悠的诗话 作者:王维洲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长江文艺》
一禹迹寺的秘密
在古城绍兴的东南隅;我走进一条极有名气的“鲁迅路”。从前;这一带叫“都昌坊”。这一坊锁住了许许多多古人古事古迹。才思精深的鲁迅只是这里众多的英杰之一。为文苑所倾慕的徐文长“青藤书屋”;便在我此时的身后数百米处;已名扬近千年的“沈园”;又在我此时的前方;更有鳞次栉比的名苑古建筑在这条街上拥挤着;其中多的是黑漆石门;乌瓦粉墙;长廊天井;后堂幽树……这一条路弥漫着半城的雅致、古朴、庄肃和静穆;尽已被今人赏识和研究;推论和汲取。这实是人之魂、物之灵汇集起来发声发光宝气森森之处。
我踏上这个路口;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一股风;从这条路的又远又深处吹来。这是一股不同凡响的风;它使我产生了一种急促的激动和惴惴的肃穆。
走向更深处;路北一栋新辟的工地路边;有一棵粗得要三人环抱的大青树;斑驳扭曲得像一部苍老的历史;它很孤独;又太靠向路中间了;它的位置显然会影响到交通;一看便知这是建筑者有意地保留着的古迹。在它的后面;一个铁刺网下的乱砖之中;有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双孔小石井;旁边有一方小小石碑;上刻:“禹迹寺古井”;落款“八十六岁老人周庸村书”。
那么;这块地;就是在宋代就很有名的禹迹寺了!因为上古大禹的遗迹发生在这里;为此建的古寺;香火历久不绝。
南宋的大诗人陆游;家便在本城;当时叫山阴。而早在夏、商、周时代;这儿叫会;离此不远还有会稽山。到现代叫绍兴。陆游老年归乡;他在一首怀旧诗的小序中写道:“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四十年前;尝题小阕壁间;偶复一见;而园已三易主;读之怅然。”
已经70多岁了的老诗人;犹然念念不忘沈园之会。那是中国文化空间中一缕奇异的风;他那首题在沈园壁上的“小阕”《钗头凤》;搅动着一国读书人的心!至今根究起来;那究竟是一次幸遇呢?是一次永远的缺憾?或只是一次悠悠百年、千年、相信也将直至万年的惋惜?
此后已经七八十岁了的陆游;是常常拄杖从他在鉴湖边上的家来禹迹寺的。他总来这儿干什么?是什么信息总在搅动着这位老人?他来禹迹寺却又不去对面的沈园;似不可解。但想一想;作为在山阴无人不注目的大名人;他再进沈园;必然引动人们想起《钗头凤》和唐琬;把这桩历经了半个世纪的风流事再次勾起;议论得沸沸扬扬;搅浑了他难再承受的老年的心。所以他选了一个更好的角度;在禹迹寺的高处俯望路对面的沈园;一切都可望得清清楚楚。我恍然了;陆游是身不临而心有所寄啊。
他在禹迹寺写了很多有关沈园的诗。1199年春天;他75岁时作的《沈园二绝》;便是以俯瞰的角度写出的画面: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断香销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他哭了;泪水泫泫然滴下。因为他是在禹迹寺;没有进沈园;即使有他人看见;也不致联想到这位老翁依然“老有少心”;在为唐琬落泪。
在大自然和时间构成的多维空间里;一个国家和一个朝代的人是微不足道的。从这个宏观宇宙看人生;人生实乃是一虚。那一次绝顶的陆游与唐琬的风流邂逅发生后;陆游已经负笈佩剑远行;唐琬亦已被休归唐家;沈园亦已几十次或竟上百次的易主;然而;这里并没有因为陆、唐的离去不返而空无或湮灭。
这里是千古的恨;万古的谜;一园永远咀嚼不尽的文化苦味。
二“惊鸿”唐琬
唐琬是怎样一个绝代的女子;让陆游为她付出一生焦苦的神思呢?
以《洛神赋》名重中国文坛的三国曹植;形容洛神的姿容为“翩若惊鸿”;实是又新又美的一喻。唐琬在沈园出现;也恰如这样光洁美丽的大鸟受惊飞起时;其翩翩展翼的线条投入水面;那水天一色中的一个;正是美丽含情的唐琬的精灵。40年后;陆游犹在回忆这一刻“曾是惊鸿照影来”!“惊鸿”那一瞬间的柔婉颤动的线条;道尽了唐琬当时的姿态神采之惊人和迷人!
史载:这对表兄妹结合的小夫妻“琴瑟甚和”。这虽不一定是指他俩都会抚琴;但唐琬这个显然很有教养的大家女子;很有会琴的可能。唐琬又懂文学;已无疑问。有一部南宋人著的《耆旧续闻》;便说她会写词;并与陆游唱和。她在“和词”的开篇写道:“世情薄;人情恶”;原作至今虽只剩下了这两句;但所流露出的率真与胆气有这么两句也足够了。
一个这样美丽、多才、有胆识的女子;已经够难得的了;更哪里受得了唐琬又是个多情痴情的女子?这让陆游如何能够舍得她?当她受到婆婆(也是她的姑妈)的不喜;被迫遭到遗弃时;她与陆游是如何的难舍难分;以至以泪洗面痛不欲生;是可想而知的。他们是在死活难分之际;万般无奈之下;才商量了一个忤冒家规和世俗的大胆计划:陆游悄悄把唐琬安排进了一位广有房屋的朋友家;把两年的恩爱夫妻降做了不时偷偷幽会的情人。这种幽会是多么辛酸;又是多么无奈和委屈!就算陆游忍了;那非同凡品的唐琬;过着这种无望的蒙羞日子;是怎样忍下来的?
但是;她不忍又怎么办呢?这都是为了无法摆脱的爱呵。一个“爱”字;导致了古今中外最动人;有时又最惨烈的人生悲喜剧!它一向可以置人于死地;置人于疯狂;让人唾弃那庄严的理智和残酷的利害关系;为刻骨铭心的一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