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全译-第7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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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吏部尚书袁,开始时很受废帝的庞信,就不合废帝心意,对他的态度和礼遇一下子就变了,并下令有关部门弹劾袁,仅以平民的身份担任现职。袁深为恐惧,就编了一些理由,请求调任外地。甲寅(二十四日),朝廷任命袁为督雍、梁二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袁的舅父蔡兴宗对他说:“襄阳的星位不好,怎么能去?”袁说:“白刃加于面前,不管什么流箭射来都无法自救了。今天这次出行,只盼活着逃出虎口罢了。况且,天之道深远难测,吉凶怎么能一定都应验!”
是时,临海王子顼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朝廷以兴宗为子顼长史、南郡太守,行府、州事,兴宗辞不行。说兴宗曰:“朝廷形势,人所共见。在内大臣,朝不保夕,舅今出居陕西,为八州行事,在襄、沔,地胜兵强,去江陵咫尺,水陆流通。若朝廷有事,可以共立桓、文之功,岂比受制凶狂、临不测之祸乎!今得间不去,后复求出,岂可得邪!”兴宗曰:“吾素门平进。与主上甚疏,未容有患。宫省内外,人不自保,会应有变。若内难得弭,外衅未必可量。汝欲在外求全,我欲居中免祸,各行其志,不亦善乎!”
这时,临海王刘子顼是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朝廷任命蔡兴宗为刘子顼的长史、南郡太守,代理府州事,蔡兴宗推辞不去。袁就劝蔡兴宗说:“朝廷目前的形势,人人都看得很清楚。留在这里的大臣,常常是朝不保夕,舅父出居荆州,管八州军事,我在襄、沔一带,那里地势优越、兵力强大,离江陵只有咫尺之远,水路和陆路交通便利。如果朝廷有变化,我们就可以一起建树齐桓公、晋文公的功业,这比起在朝廷受残暴之人压制、总是面对不测之祸岂不是更好吗?如今你有机会出去而不肯走,以后你再请求外出,怎么能得到呢?”蔡兴宗说:“我出身于一般门第,一步步得以升迁,和主上太疏远了,不见得会有什么大的祸患,从而招来大祸。朝廷内外,人人都岌岌可危,这样看来,一定会发生变故。如果朝廷内的祸难得以消除,地方上的祸患却不好估计。你打算在外地保求自己,我则想在朝廷内免于灾祸,我们各行己志,不也是很好嘛!”
于是狼狈上路,犹虑见追;行至寻阳,喜曰:“今始免矣。”邓琬为晋安王子勋镇军长史、寻阳内史,行江州事。与之款狎过常,每清闲,必尽日穷夜。与琬人地本殊,见者知其有异志矣。寻复以蔡兴宗为吏部尚书。
于是,袁匆匆忙忙上路了,他还担心会被追捕。一直走到寻阳,才高兴地说:“现在才开始免于大祸了。”邓琬当时是晋安王刘子勋的镇军长史、寻阳内史,执行江州刺史事务。袁与他交往游玩,亲密异常,一有空闲二人就整天整夜地在一起。袁和邓琬的人品门第本来就不一样,看见的人,都知道他们有了反叛的意图。不久,朝廷又任命蔡兴宗为吏部尚书。
'18'戊午,解严。帝因自白下济江至瓜步。
'18'戊午(二十八日),刘宋解除戒严。废帝因此从白下过长江,到了瓜步。
'19'沈庆之复启听民私铸钱,由是钱货乱败。千钱长不盈三寸,大小称此,谓之“鹅眼钱”;劣于此者,谓之“环钱”;贯之以缕,入水不沈,随手破碎。市井不复料数,十万钱不盈一掬,斗米一万,商货不行。
'19'沈庆之再次启奏,请求允许民间私自铸钱。从此以后,钱币的情况非常混乱。一千钱串起来还不满三寸之高,其大小也与此相当,人们称之为“鹅眼钱”,比“鹅眼钱”更差的叫“线环钱”。这种“线环钱”,用线串起来后,放到水里也不沉底,而只要用手一捏,立刻破碎。集市上都不计算数目,十万钱都不满一捧,一斗米就要一万钱,商货交易已无法进行。
'20'冬,十月,丙寅,帝还建康。
'20'冬季,十月,丙寅(初七),废帝回到建康。
'21'帝舅东阳太守王藻尚世祖女临川长公主。公主妒,谮藻于帝。已卯,藻下狱死。
'21'废帝的舅父、东阳太守王藻娶了文帝的女儿、临川长公主刘英媛。刘英媛生性嫉妒,就在废帝面前进谗言陷害王藻。己卯(二十日),王藻被捕入狱而死。
会稽太守孔灵符,所至有政绩;以忤犯近臣,近臣谮之,帝遣使鞭杀灵符,并诛其二子。
会稽太守孔灵符,所到之处,都有政绩,但是,只因为他冒犯了废帝的左右亲信,这些人就诬陷他,废帝竟派人用鞭子抽死了孔灵符,同时,还诛杀了孔灵符的两个儿子。
宁朔将军何迈,之子也,尚帝姑新蔡长公主。帝纳主于后宫,谓之谢贵嫔;许言公主薨,杀宫婢,送迈第殡葬,行丧礼。庚辰,拜贵嫔为夫人。加鸾辂龙旗,出警入跸。迈素豪侠,多养死士,谋因帝出游,废之,立晋安王子勋。事泄,,十一月,壬辰,帝自将兵诛迈。
宁朔将军何迈是何的儿子,娶了废帝的姑母、新蔡长公主刘英媚。可是,废帝却把刘英媚留在后宫,称她为谢贵嫔。而对外又谎称刘英媚死了。他又杀了一个宫女,送给何迈,用公主的礼仪发葬。庚辰(二十一日),封谢贵嫔为夫人,并特别许可,允许刘英媚乘坐有龙旗鸾铃的御车,出入时,所过街市实行戒严。何迈平素豪爽,有侠士风范,而且蓄养了许多为他效死的人。他不能忍受这种侮辱,就计划趁废帝出游时,把他废了,拥立晋安王刘子勋为皇帝。事情走漏风声,十一月,壬辰(初三),废帝亲自率兵杀了何迈。
初,沈庆之既发颜、柳之谋,遂自昵于帝,数尽言规谏,帝浸不悦。庆之惧,杜门不接宾客。尝遣左右范羡至吏部尚书蔡兴宗所。兴宗使羡谓庆之曰:“公闭门绝客,以避悠悠请托者耳。如兴宗,非有求于公者也,何为见拒?”庆之使羡邀兴宗。
当初,沈庆之在揭发了颜师伯、柳元景的谋反事件后,就主动向废帝表示亲近,所以,就多次直言劝谏,废帝对他渐渐不满起来。沈庆之为此很害怕,就闭门不接待任何来访客人。一次他曾经派侍从范羡去吏部尚书蔡兴宗那里。蔡兴宗就让范羡转告沈庆之说:“您闭门谢客,不过是要逃避无休止的请托罢了。像我蔡兴宗,对您并无所求,为什么也要拒绝不见呢?”于是,沈庆之立刻派范羡去请蔡兴宗。
兴宗往见庆之,因说之曰:“主上比者所行,人伦道尽;率德改行,无可复望。今所忌惮,唯在于公;百姓喁喁,所瞻赖者,亦在公一人而已。公威名素著,天下所服。今举朝遑遑,人怀危怖,指麾之日,谁不响应!如犹豫不断,欲坐观成败,岂惟旦夕及祸,四海重责将有所归!仆蒙眷异常,故敢尽言,愿公详思其计。”庆之曰:“仆诚知今日忧危,不复自保,但尽忠奉国,始终以之,当委任天命耳。加老退私门,兵力顿阙,虽欲为之,事亦无成。”兴宗曰:“当今怀谋思奋者,非欲邀功赏富贵,正求脱朝夕之死耳。殿中将帅,唯听外间消息;若一人唱首,则俯仰可定。况公统戎累朝,旧日部曲,布在宫省,受恩者多,沈攸之辈皆公家子弟耳,何患不从!且公门徒、义附,并三吴勇士。殿中将军陆攸之,公之乡人,今入东讨贼,大有铠仗,在青溪未发。公取其器仗以配衣麾下,使陆攸之帅以前驱,仆在尚书中,自当帅百僚按前代故事,更简贤明以奉社稷,天下之事立定矣。又,朝廷诸所施为,民间传言公悉豫之。公今不决,当有先公起事者,公亦不免附从之祸。闻车驾屡幸贵第,酣醉淹留;又闻屏左右,独入阁内;此万世一时,不可失也。”庆之曰:“感君至言。然此大事,非仆所能行;事至,固当抱忠以没耳。”
蔡兴守前去探望沈庆之,向他游说说:“主上近来的所作所为,已丧尽人伦天道。要想改变他的德行,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如今他所忌惮的,只是你一人。老百姓所仰望依附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威名素来传播很远,天下之人都很佩服。而如今,举朝人士都惶惶不可终日,人人自危,如果你举起大旗,有谁能不热烈响应呢?如果你现在还是犹犹豫豫,不能决断,只是打算坐观国家的兴衰,岂只是大祸将临,而且,将来四海之内都会为此责骂你。我承蒙你不同寻常的厚爱,所以敢于把话全都说出来。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一个办法。”沈庆之说:“我已经知道现在面临的危险和忧患,我已不能再保全自己了,只是想尽忠报国,始终如一罢了。一切只能听从天命了。加上我年事已高,退职在家,手中无一点军权。即使是想这样做,恐怕也不能成功了。”蔡兴宗说:“当今身怀谋略、寻求奋起的人,都不是想要贪图功名富贵,而只是想去摆崐脱那随时都要被诛杀的险地。殿中将帅都在倾听外界的消息,如果有一个人领头起来,那么俯仰之间,大局就可以确定。何况您几个朝代都统领大军,昔日的部下将士,大多都分布在宫廷和朝廷里,蒙受您的大恩的有很多。沈攸之等人,又是您沈家的子弟,怎么会怕他们不响应呢。况且,您的门徒、义附,又都是三吴地区的勇士。殿中将军陆攸之,是您的同乡,如今他去东部讨伐逆贼,拥有大量武器,现在正在青溪停留。您可以拿着他的武器,配备部下,派陆攸之做前锋。我在尚书内,自会率领文武百官,按照前代旧例,另立贤君,治理国家,那么,天下大事从此也就确定了。另外,朝廷所做的很多事情,民间都讹传说有您参与谋划。您现在迟疑不决,当有人在您之前起兵了,那么,您也免不了被当作帮凶,惹下大祸。我听说,主上多次来您这里,每次都是大醉,停留的时间很长。又听说,主上除去左右侍从,经常单独进来,这是万世难寻的好机会,我们不可失去这一机会。”沈庆之说:“听了你的至理之言,令我非常感动。可是这样大的事情,不是我一人能做得了的。事到临头,我也只能怀抱忠贞,一死而已。”
青州刺史沈文秀,庆之弟子也,将之镇,帅部曲出屯白下,亦说庆之曰:“主上狂暴如此,祸乱不久,而一门受其宠任,万物皆谓与之同心。且若人爱憎无常,猜忍特甚,不测之祸,进退难免。今因此众力,图之易于反掌。机会难值,不可失也。”再三言之,至于流涕。庆之终不从。文秀遂行。
青州刺史沈文秀,是沈庆之弟弟的儿子。他要到州所就任,率领部下屯兵在白下,他也前来劝说沈庆之:“主上如此狂妄暴虐,祸乱不久就会来到,而独我们一家受到他的宠信,人们会都认为我们和他是一条心。况且,这个人喜怒、爱憎变化无常,非常残暴无情,无法预测的灾祸,进也难免,退也难免。现在,趁着众多力量去图谋他,是易如反掌的事。好机会千载难逢,不能失去。”沈文秀再三劝沈庆之,直到落泪。但沈庆之到底也没答应。于是,沈文秀只好告辞。
及帝诛何迈,量庆之必当入谏。先闭青溪诸桥以绝之。庆之闻之,果往,不得进而还。帝乃使庆之从父兄子直将军攸之赐庆之药。庆之不肯饮,攸之以被杀之,时年八十。庆之子侍中文叔欲亡,恐如太宰义恭被支解,谓其弟中书郎文季曰:“我能死,尔能报。”遂饮庆之药而死。弟秘书郎昭明亦自经死。文季挥刀驰马而去,追者不敢逼,遂得免。帝诈言庆之病薨,赠侍中、太尉,谥曰忠武公,葬礼甚厚。
废帝杀何迈时,他估计沈庆之一定前来劝谏。就先关闭了青溪各桥,拒绝沈庆之进来。沈庆之听说何迈被杀后,果然前往劝谏,没有被允许进宫,只好返回。于是,废帝让沈庆之的堂侄、直将军沈攸之赐沈庆之毒药,命沈庆之自杀。沈庆之不肯喝,沈攸之就用被子将沈庆之闷死,沈庆之这年八十岁。沈庆之的儿子、侍中沈文叔打算逃走,又怕像太宰刘义恭那样被肢解了,就对他的弟弟、中书郎沈文季说:“我可以去死,你能报仇。”于是,喝下给沈庆之的毒药而死。沈文叔的弟弟、秘书郎沈昭明也上吊自杀。沈文季挥刀飞马逃走,追赶他的人不敢紧逼,于是免于一死。废帝对外诈称沈庆之病死,追赠沈庆之为侍中、太尉,谥号为忠武公,葬礼也很隆重。
领军将军王玄谟数流涕谏帝以刑杀过差,帝大怒。玄谟宿将,有威名,道路讹言玄谟已见诛。蔡兴宗尝为东阳太守,玄谟典签包法荣家在东阳,玄谟使法荣至兴宗所。兴宗谓法荣曰:“领军殊当忧惧。”法荣曰:“领军比日殆不复食,夜亦不眠,恒言收己在门,不保俄顷。”兴宗曰:“领军忧惧,当为方略,那得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