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5年第09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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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网要了一碗热汤面,也算是奢侈了一回。一碗飘着香葱花味的热面把老网吃得满头满脸地淌着汗,他用左手抹一把自己硕大的方脸,又用右手再抹一把。老网其实已经是一个骨瘦如柴的五十岁的半百老头,可是无奈他那张大大的方脸,总是把他壮大得很威武,显得他底气很足的样子。
老网最先自诩是一个文化人,但是他写了二十年的小说,却一篇也没有发表过,后来他就改做通讯员。所谓通讯员,就是他给报社自投稿件,但是也依旧一篇没被刊登过,一辈子喜欢摆弄文字的老网痛苦不堪,他想把笔扔掉,再也不去碰那些文字,可是用不了多长时间,手就又发痒了,还得拿起笔,再写。
五十岁的老网自去年从工厂“内退”以后,就窝在家里百无聊赖。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文化人,天天把一份晚报翻得七零八碎,连讣告、遗失驾驶证声明还有治疗尖锐湿疣的小广告等等报屁股上的小字都详细地看,弄得老婆天天发牢骚,看报纸能当饭吃,能赚钱吗?说者无意,听者却留了心。他发现有的消息是付给信息提供人信息费的,多则一百元,少则二十多元。经过认真地分析研究,他发现那些由信息人提供的消息几乎面面俱到,从井盖丢失,到河里掉人什么的,各种各样的消息都有。一天他发现楼道里有一个城里少见的马蜂窝,就试着给晚报打了电话,没想到一会儿工夫就来了记者,照了几张照片后,告诉他留心报上的通知。转天晚报上就登了马蜂窝的照片,下面还附有一行小字:“请信息提供人老网先生到报社领取五十元信息费”。老网欣喜若狂,蹬车就去了报社。从那以后,他天天在家门口转悠,后来又逐渐把目光从周围这一亩三分地移到了大街上,整天骑着那辆掉了一个脚蹬的自行车满大街找新闻,有时甚至出行到天地广阔的郊区。谁家小鸡多长了一条腿,哪户人家门前不该开花的树开了花还结了果,什么反常的事情他见到了,都给报社打电话通报信息。如此一个月下来,比以前在工厂的收入多得多。
但是老网很快发现,干他这行当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有一次在大街上看见一家商店着火,他立刻在旁边一个IP卡电话亭打电话,可是报社的热线电话却怎么也打不进去。十分钟后终于打进去了,对方却告诉他,他报晚了,在他前面已经有十一个人打进了报料热线电话。
不久,老网觉得这个行当越来越不好做了,许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动作挺快的,却还是慢了半拍。正琢磨着改个行当,一次在去领信息费时,一位与他已经很熟的报社编辑偶然的一句话提醒了他。编辑说,白天报料的人多,晚上尤其是后半夜新闻信息不太多,建议他注意一下后半夜的新闻。报社编辑的一句话,似乎给老网在黑暗里开了一扇天窗,老网豁然开朗。从那以后,老网开始“上夜班”了,他口袋里掖着电话卡,依旧骑着那辆少了一个脚蹬的自行车,睁大一双警惕的眼睛,漫游在黑夜的城市中。真正沉浸在黑夜里,他才发现夜晚原来是这样丰富多采,夜晚里发生的许多事,想起来要是放在白天里,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有一天夜里,老网看见有三个个子矮小的女人,每个人都扛着一根特别粗大的檩条,从一片正在拆迁的工地上走出来,然后横穿过马路。她们走得很急,从侧面看,那姿式就像竟走运动员一样。檩条与她们的身体形成巨大的反差,老网突然想到一句话——螳臂挡车不自量,挺身而出也枉然。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三个“螳螂”真是不一般,别说挡车,就是搬山都行。几乎是眨眼之间,三个小女人连同那三根粗大的檩条就像童话一样消失在马路对面的旧楼区里。
老网还看见过,在深夜的大街上,一男一女,穿着都特别讲究,男人西服革履,女人西装套裙。每人手里握着一个啤酒瓶,一边走一边往对方身上浇啤酒,酒浇完了,又拿酒瓶子砸电话亭。留着披肩长发的女人砸得比男人还凶,而且砸一下,还咕噜噜地说一串外语,寂静的街道上听得格外清楚。老网听不出来是哪国话,但肯定是外国话,而讲外国话的女人,却又是地地道道的“中国制造”。
后半夜里的事情都特别富有传奇色彩,所以老网报一个,报上就登一个。像偷木料的三个外地女人,还有砸电话亭的说外国话的中国男女,老网及时给报社报了料,不仅登出来了,后来还都给抓着了。其实以后的事老网就不管了,跟他没关系,只要拿到报料费,老网的眼睛就会盯向下一个目标,他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每一个猛料都需要大把的时间和精力。
任何工作干长了都会摸索出经验来。老网发现,这大街上的新鲜事像抽风一样,有时一个晚上能遇上两三档,有时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一起。最近这几日,老网的运气就不好,接连一个星期也没有转悠出一个新闻,甚至连“小料”都遇不上。
原本老网想吃完面之后就打道回府,凭感觉,今晚又将会一无所获。老网有些心灰意冷,已经连着十多天没拿到一笔信息费了。可是就在他抬头欲喊服务员结账时,老网的眉毛向上挑了挑,正正方方的国字脸一下子生动起来,他在心里说,今晚这碗面条没有白吃,新闻就要发生了。
老网一眼盯上了小毛。当然他不知道那男青年叫小毛。
人的视觉习惯一般都是先注意最美的或是最丑的东西。最先老网是被小毛秀气干净、唇红齿白的面容吸引了视线,尔后当他注意到小毛突然把酒杯一放,目光瞄向旁边一个漂亮雅致的女子时,老网的直觉告诉他,今晚有“料”了。他招过服务员,又要了一瓶小二锅头和一盘素什锦,重新选择了一个最佳的观察角度。
老网确定那俊朗的男青年与那女子是不认识的,否则他们早就该说话了,那么那个男青年要干什么呢?这里面肯定有故事。擅长抓“新闻眼”的老网兴奋了。后半夜就是后半夜,怎么能没有故事呢?
这样想着,老网呆板的四方大脸重又生动活泼起来。
白 茹
其实,自从那个长相秀气、唇红齿白的男子在看了她一眼之后,白茹就清楚将要发生什么了。白茹看人的眼力,自从做了小姐,已锤炼得炉火纯青。
白茹在这座城市安顿下来刚刚两年。她非常喜欢这座很少出太阳天空总是阴霾的城市。不是白茹不喜欢太阳,主要是她白天睡觉晚上工作,天空中有没有太阳对于她来讲似乎毫无意义。白茹也非常喜欢现在的工作,技术含量低,没有压力,还相当的自由。
一想到现在的自由,她就会立刻联想起过去的压抑。这两种状态就像一个秋千一样,经常在她的思想里荡过来悠过去。
在来到这座城市之前,白茹(“白茹”是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新改的名字)原是一名依山傍水的小镇上的公办教师,教小学语文。在那所总共只有十二名教职员工的学校里,白茹属于特立独行的人,她的特立独行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其一,教师中惟有她是省师范学校毕业的,是正式的国家干部;其二,白茹在省城上过学,见过世面,穿衣打扮和言谈举止都和别人不一样;其三,她从没有给校长送过礼,也从不和校长开玩笑。
其实校长特别平易近人,非常有亲和力,常常爱与老师们打赌开玩笑。校长爱打篮球,中午休息时,老师们会哄着让校长投篮。一般情况下,想给校长送礼的老师就会站出来说,校长我赌你十投五中。校长说,我要是十投十中呢?想送礼的老师就会说,我甘愿输给您一条烟。火是故意呛起来的,但校长拿起球时却认真得不得了,往往要郑重其事地先练练球,砰,砰,球高高地飞起来,但是没有投进去。想送礼的人就故意激校长说,怎么样,不行吧?校长认真地说,刚才是练球,现在正式开始了。话落手起,砰,这次投进去了,接下来当然会是十投十中,因为校长投篮是镇上远近闻名的高手。最后校长名正言顺地收下与他打赌的老师送上的烟或是其他什么东西。送礼的与收礼的都显得大大方方,光明磊落。因此与校长赌球便成为学校的一项保留节目。
但是白茹从来没有和校长赌过球。另外,白茹从不参加学校里的集体活动。学校的所谓集体活动,就是去校长家吃饭。校长赌球也不是每次都赢,大概十次有那么一两次也会输,校长输了就请大家周末到他家去吃饭,热热闹闹的,一派欢声笑语。高兴之余,就会有人提起白茹,大家就议论起来,这样一个讲团结讲协作的集体,出现了白茹这么一个裂口,大家在遗憾的同时就有些愤怒。另外,大家对白茹愤怒还有一个原因。白茹自从出任毕业班的班主任后,便开始在放学时把有思想波动或是学习有问题的学生留下来,个别谈话,个别辅导,因此她在学生家长中口碑极好。如此一来,其他老师就看不惯了,还有人向校长反映,认为白茹为学生补课浪费了学校的电,是用公家的钱为自己谋私利。
学校经费的确很紧张,校长不得不找白茹谈话。校长与白茹谈话时,像往常与其他女老师谈话时一样,准备拉着白茹的手,边交谈边抚摸。白茹早就听说校长有这个毛病,本来想忍一忍的,但校长似乎要与她进行更深一步的交谈,没有摸手,直接摸向了她的胸。白茹愤怒了,一气之下,大骂了校长。校长平静地说,你有本事你就离开呀,到洁身自好的地方去。白茹冷笑着说,我将来就是做小姐,现在也不让你碰我一下。花心校长没想到平日里文静的白茹会说出这样令人震惊的话,傻呆呆地坐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白茹就这样很特殊地离开了学校,继而又远赴他乡。
白茹的愤然辞职,在那个小镇上一点都没有引起震惊,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关注那个学校。学校呢,没有了她这个裂口,反而觉得一切都光滑正常了。
没有男朋友而且双亲早逝的白茹去哪里都是一身轻,当她坐上北去的火车,离家乡越来越远时,她忽然有些激动,早一些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离开呢?
白茹来到这座经常阴天的城市,是投奔她的一个女朋友。起先她听说女朋友在这座城市是从事娱乐行业的,但是到了之后,她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项工作早已被人熟知,就连现在的中学生都知道,并且早已有了特别好听的一个名词:小姐。白茹是教语文的老师,她明白“小姐”这个名词在这里是做动词用的。起初,白茹以为自己会讨厌这样的地方,鄙视这项工作,但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对这个把名词做动词用的工作一点都没有抵触情绪,很容易的就适应了。但是白茹有一个底线,她要求自己不能冲破这个底线,她要坚守这个底线。因为她很快就知道了,其实即使做小姐,也是有区别的,也可以洁身自好。
白茹陪侍的第一个男人,着实把她吓一跳,跟他们那个五十岁的校长长得太像了,一举一动,甚至说话的腔调都一样,那个男人也是长着一双总是不肯停歇下来的手,都是见了圆的就想摸,校长的手摸篮球背地里还摸女老师的奶子和屁股,那男人也是,一坐下来,根本不唱歌,一双手直奔着她的胸,说来也怪,不肯让校长摸一下的白茹,却让这个长得极像校长的男人摸了。那个男人摸了她很长时间,后半夜一点多,才打着哈欠站了起来,临走时在她的手上平展展地放了一张百元的票子,温柔地说明天还要找她陪。
那天凌晨两点钟,白茹回到与她的那个女朋友合租的住处,女朋友问她情况,白茹如实讲了。女朋友惊叫着她的名字,笑着说你天生是做这一行的呀,第一天就那么大大方方呀。白茹就用手堵女朋友的嘴,嚷着要叫她的新名字。女朋友打着嘴说,忘了忘了,老名字顺口,新名字还没叫习惯。接下来女朋友凑在白茹的耳朵旁叽咕着,白茹脸红了,用小拳头捶打着对方。然后她又愣在那里,眼圈就红了,接着就呜呜地哭起来。
其实白茹有过性经历。在省城上学时,她和一个男同学谈恋爱,两个人感情特别好。有一次两个人在寝室里,她经不住对方的软磨硬泡,最后发生了关系。白茹当时做好了将来要嫁给他的准备,可是没想到,她后来发现这个男同学在和她谈恋爱的同时,还在和另一个班的女生来往密切,缠缠绵绵。白茹不怕伤害,就怕被欺骗。在这一点上,她太像她的母亲了,她的母亲就是被她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