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6年第06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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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开了一个月后；该送的送完了；该特价的做完了；人气也就逐渐地淡下去了。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原因；没有哪一家商场可以保持永久的红火；何况现在商业竞争这么厉害。许多消费者变得贼精；现在报纸广告又多；只要得知哪里有新开业的消息；第二天人们准会蜂拥而至专门去买特价；等把商家的便宜占完了；拍屁股就跑；再准备瞄准新的目标。再说北湖地区本来就是一个城乡结合部；中低收入的居民居多。于是；当北湖超市红火了一个多月后去的人也就日渐稀少了。有时一整天超市的售货员比顾客还多；把商场老总急得团团转。开这个超市光装修费他就用去了300多万。于是商家就想做活动招徕人气带动其他的生意。活动做多了供货商意见也很大；因为这样转嫁到他们身上的成本自然也大了。好在蓝天祥一楼的手机生意还不算差；基本上可以持平这已经是万幸了。
元旦的时候；北湖超市为了招徕顾客做活动贴出广告；鸡蛋卖1元钱一斤。元旦的这天一开门涌进了无数的爹爹婆婆；队伍从超市的二楼顺着楼梯排到了一楼。要知道此时鸡蛋市面上的价格是3元多一斤。活动限定每人每次最多只能买2斤。于是爹爹婆婆们买了一次再排队买第二次；为了插队和加塞的事吵架声不绝于耳。于是你挤我我挤你的。竟然把一个在楼梯上排队的太婆生生从楼梯上给挤得滚了下来摔成了重度骨折；卧床不起。。
这下子可惹出了大祸；太婆的儿子们开口要商场赔几十万。商家自然不会答应；太婆有个儿子是当地的小混混；他正好借机敲诈。他威胁商场老板说；你只要不赔几十万；我就带人来砸你的场子让你做不成生意。因为赔偿的事怎么样也达不成协议；本来生意也不好；商场的老总干脆丢下这个烂摊子带着商场的几百万流动资金跑了。可怜这北湖超市开张不过二个多月就倒闭了。这下子可苦了许多供货商；他们连这两个月的货款都还没有清回来呢。在得知商场老板跑了的消息后；商场一片混乱；有许多不明身份的人竟然来抢货。蓝天祥吓得赶紧叫人锁柜；但当时场面上太混乱；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像疯了一样见什么抢什么；此时整个商场就像世界的末日来临一样。有人看见蓝天祥锁了柜台；就冲过来用东西砸柜台；从玻璃破处伸手进去抢手机；蓝天祥和几个员工拼命抵挡着趁火打劫的人不顾一切地保护着柜台里的货物。慌乱中蓝天祥的西服被人给扯破了；头也让人给击了一下；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地。但他的意识很清楚一定要保住自己的货……。
后来幸亏警察及时介入才算制止住这场混乱；蓝天祥才算没有遭受到更大的损失。随即警察把所有人都清出了商场；当蓝天祥跟着一群供货商和店员有秩序地退出北湖超市；并看着警察贴上封条后；噩梦一般的一小时才算真正地度过去了。蓝天祥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忽然他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然后像踩了棉花一般软软地倒下了……。
当蒋凌霄赶到医院；看见病床上躺着软绵绵的丈夫吓了一跳。医生告诉她；你丈夫头虽然有点外伤但并不是很重；但经检查；他的肝已经出现轻度的肝硬化了。蒋凌霄吃惊地说；可他从来没有说过肝不舒服呀？医生白了她一眼说；看来你这个做妻子的太粗心了。蒋凌霄想；怪不得这段时间老觉得他的脸色难看；她知道这段时间他是累得太狠了。
于是；蓝天祥住进了医院。
这个冬天真是冷；雪下得比哪一年都大。蓝天祥的病把蒋凌霄平静滋润的生活给打乱了；她每天要踩着积雪一趟趟地往医院跑。蓝天祥的病和寒冷一起袭来让蒋凌霄觉得寒彻心脾；医生告诉她对蓝天祥的病千万不能大意；一定要好好调养；如果不控制好以后会引起病变；后果是很严重的。蒋凌霄从医生那里得知很严重的后果就是癌变。蒋凌霄听了浑身哆嗦了一下感觉到透心的凉；竟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躺在病床上的蓝天祥因为心里有事总是不能安下心来休息的。他惦记着他封存在商场里的货到底损失了多少？扣住的货物什么时候能归还？他的生意什么时候能再开张？他心浮气躁根本就躺不住。
蒋凌霄劝躺在病床上的丈夫说；你只管安心养你的病；我抽空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告诉你还不行？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既然事情已经出了；政府总会出面解决的。
蒋凌霄特意去了一趟北湖超市；北湖超市的大门还是被警察封着。门外聚集着许多供货商；拉着横幅标语；写着“归还我们的商品；还给我们的血汗钱”！蒋凌霄挤到供货商的群体里得知；因为超市的老板携款跑得无影无踪；商场里哪是谁的货和欠谁的帐款也没有留下明细的说明；因此一时也无法处理；警方只好对商场暂时做了封存处理。倒霉的是这些供货商；因为现在生意难做；一般超市都是赊货销售；卖完货后再给供货商结帐。问题是商场老板结货款也是拖拖拉拉；有的两个月了还没有结过一次帐。过去供货商还不敢得罪他们。现在商场给封了；商场老板带着现款跑了；供货商连本带货全给砸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还有许多商家连员工的工资还没有发下；有的供货商干脆坐在马路上声泪俱下；这场风波足可以让他们彻底破产。这就是商品经济的残酷；商海里患得患失风云变幻。蒋凌霄这时才理解了丈夫这些年来在商海中的艰辛。
蓝天祥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坚决要出来；蒋凌霄去医院一结帐吓了一大跳。就住了区区三十天的院竟然用去了三万多元；平均一天一千元。蓝天祥是早年辞职出来做的；因此是没有医保的；所以每花一分钱都得自己出；即使是腰缠万贯他们也是病不起的。蒋凌霄这才明白蓝天祥为什么一定要出院的原因了。
因为商场还封存着；蓝天祥的大部分货还押在商场里。生意一下子也做不成；把蓝天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蓝天祥心里有一本帐；儿子在新西兰留学需要钱。他的房子和汽车都是银行分期付款的要按时交钱；每年他最少要赚到二十万才能保本。他怎么敢就这样躺在医院里去呢？马上就要过年了；正好是生意场上的旺季；可商场那边的事一点眉目都没有；他们只能干等着法院的判决结果；商场才能解冻。蓝天祥心里急的每天在外边跑来跑去没有一点结果；他的嘴角很快拱起了燎泡。有一天晚上他回到家正吃着饭；忽然痛苦地弯着腰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原来他的肝区疼痛的又厉害了。蒋凌霄吓得马上又要送他到医院去；他坚决不肯；蒋凌霄知道必须要跟他认真地谈一次了。蒋凌霄说；钱是可以慢慢赚的；如果你身体垮了我们还要钱有什么用？……蓝天祥这时才知道自己病情的严重性；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床上；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蒋凌霄想；生活看上去就像一条平静的河流缓缓东去；其实水底下蕴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暗流。而人生就像一只漂泊在海面上的小船；不知什么时候你就遇上了汹涌的波澜；它能把你的小船颠簸撕裂；让你的生活彻底改变。
这是个寒冷的冬天；气象台说本市气温最低达到摄氏零下15度了。这是这个江南城市历史上少见的低温季节。寒冷的天气本来就让人鲜有好心情；再加上这个冬天出的许多事；让蒋凌霄更觉得这个冬天寒彻心脾；她又想起了儿子；奥克兰的这个冬天会是个什么样的？四
其实；此时正是奥克兰的夏天；因为新西兰处在北半球；它的四季跟中国的四季正好相反。一、二月是中国最寒冷的冬天；而一、二月在奥克兰正是阳光灿烂的夏天。新西兰是海洋性气候；四季温暖如春。一年的平均温度都在摄氏15度左右；最低也不过摄氏10度。就在蒋凌霄一筹莫展的时候；蓝大伟正在充分享受着太平洋季风的柔情；潇洒地四处游走呢。
圣诞节的这天；寒冷的蒋凌霄打开自己的邮箱；因为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的事；蒋凌霄不能像以往一样跟儿子定时定点地聊天了。蒋凌霄疲惫地打开电脑果然看见了蓝大伟的几个邮件；蓝大伟说；妈妈；怎么这么多天没有你的音信；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吗？圣诞节前我和几个同学去了一次惠灵顿。惠灵顿是新西兰的首府；也是世界著名的风城；站在古巴街里；风儿吹动着我的衣服和头发；我觉得风很硬；我忽然想起了家乡的小风比这里要温柔多了。我不知在家乡今年的冬天冷不冷？……
尽管读这封信的时候；蒋凌霄刚从医院回来；风雪把她的脸冻得生疼；可在她心灵里却在跟儿子一起感受奥克兰的灿烂阳光。
于是；蒋凌霄又打开了蓝大伟的第二个邮件。妈妈；今年春节我不准备回去了；因为我心里还有一些计划想实现。我想到欧洲去看看圣彼得大教堂、看看比特留斯大峡谷、看看卢浮宫……。我们有许多同学去年都去了；我也很想去看看；开阔自己的眼界；妈妈；我想您一定会赞成我这个计划吧……。
蒋凌霄知道儿子又要钱了。蒋凌霄想；虽然眼下家里遇到了这么多的困难；但一定不能跟儿子说。蓝大伟是一个半大孩子心里存不住事；如果他知道父亲病了半路跑回来不去了怎么办？那不是前功尽弃把她所有的希望给葬送了。
蒋凌霄考虑了半天还是决定给儿子汇钱；这段时间虽说生意一直没做了；蓝天祥有病住院；家里的开销很大；资金是有些紧张；可是再困难再紧张也不能影响到儿子呀！千难万难儿子是第一位的；决不能让他在国外背包袱。等这几年过去了；儿子读个博士、硕士的衣锦还乡还有什么回不来的。想到这里；蒋凌霄决定还是想办法满足蓝大伟的要求。
于是；蒋凌霄扫了扫家里的仓底；东拼西凑地拿出3万元给儿子兑换了二千多欧元汇去。当蒋凌霄从中国银行走出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在银行大门外的高高台阶上；蒋凌霄仿佛看见蓝大伟带着博士帽拿着博士证书站在圣马克广场；千万只和平鸽环绕在他头上飞翔的美丽场景……她心满意足地笑了。
蒋凌霄！有人喊她；蒋凌霄从幻想中惊醒；回头一看是何浪浪。何浪浪穿着一件皮草大衣；搭着一条银鼠色的披肩宛如一副贵夫人的模样。她也是刚从中国银行出来的。何浪浪说；真是难得见你个面。说着拉着蒋凌霄就近找了一个咖啡馆。何浪浪把披肩搭在椅子靠背上转过脸很夸张地说；蒋凌霄；你这段时间怎么啦？脸色怎么这样憔悴？何浪浪还是像过去一样的习惯；一见面就先挑毛病再说话。其实蒋凌霄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脸色肯定不会好看；但她不想让何浪浪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来满足她的心理平衡。就用调羹搅着咖啡很从容地说；是吗？我倒没有什么感觉。何浪浪撇了撇嘴说；你还没感觉呢；你看看你；脸色黄黄的；连头发都失去了光泽。蒋凌霄消极地说；都什么年龄了；也该老了；怎么样也不能跟过去一二十岁的时候比了。何浪浪猩红的嘴唇一撇打断她的话说；哎；你说这话我可有点不赞成。女人；各个年龄段有各个年龄段的美丽。少年女子的娇媚；中年女人的风韵。每个年龄段的女人都各领风骚。这段时间何浪浪一定是过得很滋润；所以有兴致拉开要跟蒋凌霄理论理论的架势。此时的蒋凌霄正惦记着家中的诸多事体；一点心情也没有。便岔开话题说；天这么冷你还出来逛街？
何浪浪半是炫耀半是埋怨地说；逛什么街呀；我是给女儿来汇款的！现在的孩子花钱大手大脚；花着父母的钱一点都不心疼。你说她在国外离得八丈远她跟你要钱你也不能说不给呀！你不知道；把孩子送出国花费要多大；一般人家谁供得起呀；她算有福的！何浪浪摆着手一副感叹得不得了的样子。蒋凌霄知道她这是借着女儿的事又向她显摆呢。
蒋凌霄呷了一口咖啡；一副不经意的样子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儿子还不是在国外呢。
你把儿子也送出去了？何浪浪的杏目瞪得溜圆问；哪个国家？当听说蒋凌霄的儿子在奥克兰时；何浪浪兴奋地拍着手说；哎呀；太巧了；我女儿也在奥克兰。说到这里；何浪浪用有几分埋怨的口气说；这么久你怎么都没告诉我呀；干脆我们写信让他俩认识认识；都在国外也有个照应。看见何浪浪在得知自己也把儿子送出了国立刻拉下了架子的模样；蒋凌霄的虚荣心就得到了几分满足；说实话蒋凌霄并不愿意让儿子跟何浪浪的女儿来往；她早听说何浪浪的女儿在国内就疯得很；但是碍着情面她也不好推脱便把蓝大伟在奥克兰的地址给了何浪浪。而自己拿着何浪浪女儿的地址出了咖啡馆也就扔了。
跟何浪浪分手后；蒋凌霄开着车朝家奔去。富康车像一匹老马在路上跑着；过去蓝天祥做生意时天天开着它满世界地转。而蒋凌霄因为开车的技术不过硬；很少开车。现在蓝天祥生病；许多事要靠她来打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开车上路。车路过景怡花园时；蒋凌霄特意扭脸看了看它们。景怡花园是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