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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越王勾践-第14部分

小说: 越王勾践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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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伍子胥见王孙雄竞明目张胆与自己过不去,气得说不出话来。四下刀戟相加剑拔弩张,整个禹王殿空气紧张得连呼吸声也听得见。

  “太宰到——”一声高喊声中,伯豁捧着吴王夫差的属镂剑在四名虎贲军的簇拥下,昂然而入,对伍子胥故意视而不见,只是大声道:

  “着王孙雄将勾践夫妇作速押解姑苏,有阻挠者,属镂剑诛之!”

  属镂剑是王权的象征,意味着谁也不能违抗,这是吴王夫差考虑到伍子胥对勾践降吴会从中阻挠,临行前将此剑交伯豁的。果然,伯豁接到文种禀报,伍子胥将勾践夫妇围禁在禹庙,故急急赶来,解救此危。

  伍子胥一见属镂剑,跌足长叹,竖子不可教,竖子不可教,尽管如此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眼睁睁让勾践夫妇被解救而去。

  伯豁命王孙雄率军士押着勾践夫妇和范蠡先行一步,自己则断后,其目的当然是为了防伍子胥再次阻拦。

  一辆牛车载着勾践夫妇往三江口方向行来。经禹庙内一场惊恐,季菀感到腹中隐隐作痛,一路上她隐忍不语,想到这腹中的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她不由暗暗落泪,在丈夫的肩头抽抽泣泣,勾践一路安慰,有丈夫在自己的身旁,夫复何求,季菀心想。

  勾践夫妇穿过沼泽平原。

  在下水的埠口,王孙雄从文种手中接过了一双白璧,不由一笑说道:

  “既然君臣一别,讲几句也是情理中的,扶越夫人先上船,勾践与臣子告别吧。”

  钱塘江畔,风雨如晦。呜咽的江水波翻浪涌、潮起潮落,一群群黑羽的“鹞鸨”在雨帘中穿梭觅食,长长的堤塘上,立着诸大臣,越王夫妇和范蠡今日离开越国,他们送行来了。

  “大王,臣等送行来了……”望着匍匐在地上哭泣的曳庸、皋如、皓进、计倪等诸大夫,勾践心中很不是滋味,他长叹一声说道:

  “夫椒一役,孤本想经此可以免除战争的不幸,谁知适得其反,三万勇士,死伤大半,给越国的子民带来了更大的痛苦,如果死者的魂魄有知,孤是愿死一百次赎身的。”

  “大王,现在不是追究过失之时,为了保住社稷禹庙,大王只好卑躬待吴,夫人只好蒙垢忍辱去吴国做吴王的奴仆。臣等知道,这是没法中的办法,愿大王效仿先贤,苦心砺志,否极泰来。”“孤去了很难返回,但诸大夫在孤临行前说说怎样担当起兴国的重任呢?”

  大夫皋如、曳庸上前说道。

  “大夫文种,忠心耿耿,善于谋划,大王托他代管国政,越国一定会兴旺起来的。”

  范蠡道:

  “两位大人说得在理,文种大夫是国之栋梁,君王的爪牙,由他处理国政,万般纲领,千种法度就没有不能建立的了。”

  文种当仁不让,说道:

  “大王临行,叫大臣各自表态。这是自己度量自己的时候。臣以为,在内治理好田界的事,对外整治好备战的准备,国中没有荒废的地土,使百姓无饥荒之苦,这是臣的事。”

  范蠡挺身说道:

  “辅佐危难中的君主,使将要灭亡的国家得以生存,不以屈辱困厄的危难为耻,曲中求伸,去了能回,最终给君王报仇雪耻,此是臣的事。”

  若成凝重地说:

  “发布君王的命令,彰昭君王的仁德,国中上下有难同当,国家兴旺匹夫有责。殚精竭虑治好千头万绪,使百姓懂得各守本分。这是臣的事。”

  曳庸庄严地说:

  “接受使命,结交诸侯,使国家政令畅通,对诸侯国的使者送往如仪。出国不辱使命,入国忠于职守。这是臣的事。”

  皓进谦恭地说:

  “推行仁义、遵守信用,把是非处理好、把疑难断清,君有过失,臣子规劝,直言忠告,不屈不挠。执法如山,保持公平。对亲戚不偏袒、对外人不徇私,同心同德,上下平等。在下不违命令。行动都听从君王。这是臣的事。”

  扶同、诸暨郢道:

  “观望敌情,摆设战阵,身先士卒,亲冒矢石,只图前进,不知后退,击败来犯之敌,威振诸侯各国。这是臣的事。”

  皋如恭身说道:

  “施以仁德,慰抚百姓。身临忧苦的境地,悼念亡人,慰问病者,救死扶伤;积蓄陈粮,储备新谷,力求节俭,富国强民。为君主培育人才。这是臣的事。”

  计倪森然说:

  “预测天文之旱涝,制订记时之历法,观察灾变之异象,分辨吉凶的征兆,望日月之气色,究五星之运行。这是臣的事!”

  王孙雄怕误了日期,几次催促勾践、范蠡上船。

  凄风苦雨中,君臣默默对泣,此去经年,还能奢望回来否……

  望着澎湃的怒潮,每个人的心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闷得快要窒息过去。

  半晌,勾践从悲恸中抬起来头,嘶哑地说道:

  “孤王虽然去北边做吴地的囚犯,但仍有诸位大夫守着国土,孤还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

  勾践说罢,留恋地望了望远处的会稽山,然后转身向停泊在江边的船只走去。群臣哭泣着尾随其后,依依不舍。勾践闻到悲泣声,回过头来说:

  “你们也不要哭泣了,此时此刻谁不感到恐惧,死,是人人害怕的事!”

  越王说毕,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登上了船后直接进入仓中再不肯出来。

  船逆风逆水而上,船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江雾之中,在荒凉的滩涂上,留下了勾践踩在泥沼上的一串长长的足印。

  钱塘江上怒涛澎湃。解押着越国罪囚的吴国楼船在逆风行驶中早已收下帆篷,傍江而行。数十名赤裸着上身,身上纹着龙蛇的纤夫背着粗壮的纤绳,沉闷地打着悲壮的号子、迈着艰难的脚步在江岸上跋涉着。

  凝视着这一群纤夫瘦骨嶙峋的背脊,倾听着他们发自心灵深处那低沉、悲哀而又短促的号子,看着那在江边啄食的一群群黑色的鸟儿,越夫人扶着船舷泪落纷纷,边哭边唱着:

  仰飞乌兮,黑羽鹞鸨,

  凌长空兮,上下翩跹。

  落洲渚兮,悠闲自得,

  忽奋翼兮,穿梭水间。

  食白虾兮,渴饮江水,

  任禀性兮,自由往返。

  妾无罪兮,辜负大地,

  因何故兮,遭到天谴!

  江中飘兮,被逼西行,

  知再返兮,竟是何年?

  心忧愁兮,方寸如割,

  泪泫然兮,垂挂双脸。

  季菀的悲歌声凄婉动人,莫说岸上拉纤的越国纤夫听了产生出同情的心理,连吴国的水手也感到这挺着大肚子的越夫人很值得可怜。于是有一位纤夫如吼叫般地唱了一句,众人便和一句。那纤夫唱道:

  今夕何夕嗨哟,搴洲中流嗨哟!

  今日何日嗨哟,与王同舟嗨哟!

  蒙羞含垢嗨哟,盟誓雪耻嗨哟!

  必毋烦躁嗨哟,与王同心嗨哟!

  越王听到和唱的歌,唏嘘道:“越族百姓重义轻生,对孤忠诚不贰,我还有什么可以忧愁的,好像在天空飞的鸟儿,我的羽翼早已丰满了!”他走出仓外,与季菀并立站在船头,久久不肯离去。

  纤夫们自己编的《越人歌》越唱越响,岸上行人驻足聆听,终于听出了歌词深意,“原来越王在这艘须虑上!”(越人称呼船为“须虑”)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看我们的大王被吴人劫走了!”越族百姓纷纷拥向水边,有的竞涉水向船边过来,在楼船叠层上的王孙雄见岸上情况有异,害怕秘密押解越王激起越人的共愤,和姑勺飞步从最高层奔下来,气冲冲地对越王夫妇说道:

  “快进入底层,去、去!”

  “你……”

  “没有命令,不准出来,更不允许你唱。”姑勺如同赶牲口一般连推带搡将勾践夫妇往底仓推。就在此时,季菀脚一滑,只听得“喔哟——”一声,她被重重地摔了一跤。“季菀!”勾践大急,急忙奔过去抱住妻子,王孙雄这时也惊了一跳,说道:

  “怎么,怎么……”

  “啊……我的肚子好痛,喔哟!”季菀捂着腹部,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血从麻布裙里渗了出来。

  勾践见了,方寸大乱,他哀告王孙雄说:

  “救救我妻子,救救我妻子,她要生了。”

  王孙雄说:

  “什么?她要生了,这可使不得,叫她到岸上生吧。船上生产必定触犯水神,船非翻不可!”

  “夫人,你忍忍,忍忍,我扶你到岸上去吧。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携李!”

  “携李?”勾践方明白这个当年断吴国阖闾左脚的中途歇的地方,现在却成孩子的出生地,他不及多想,抱起了季菀。

  “啊哟,大王,我要死了嘛……”

  “夫人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到岸上去。看,那边有个凉亭,可以在那里生的。”

  时却又值李花盛开季节,凉亭四周边植李树,白花开处,好不凄凉。

  勾践一步步扶着季菀走出了底仓。

  船家搭好了跳水板,勾践抱着妻子走过了跳板。向那个凉亭走去。

  “呜哇……呜哇……”大约三炷香的时间,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这问破败的凉亭中飘了出来。

  不一会儿,勾践如释重负地跑了出来,他“通”地跪在地上,仰天祝告:

  “天地神灵保佑,夫人总算脱离难关,母女平安,母女平安!”说罢磕了三个头。

  他急急返身,片刻间,他一手抱着自己外衣裹着的婴儿,一手扶着妻子一步步向楼船走去——

  “勾践,不准你带小东西上船,把他丢在草地上,喂野狗吧,听到了没有。”恶煞般的姑勺高叫。

  “不!你们让我带女儿上船。”

  季菀一听,发疯般地从勾践手中抱过女儿,双膝跪在江边的杂草地上,反复地哭叫着。

  “你若带这小东西上船,那只好将她喂鱼吃了。哈哈哈……”楼船上下哄堂大笑。

  “王孙雄将军,请额外开恩让我夫妻带女儿上船。”

  勾践也跪在地,哀哀相求。

  “勾践,我家大王只准你夫妇和范蠡三个入吴,并未有第四者。你夫人早也不生,晚也不生,却偏偏在入姑苏的途中生产。非是本将军不同意,实是怕吴王降罪!”

  王孙雄的几句话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无奈中,勾践夫妇用衣服包裹好女儿,将她弃之凉亭的一角。在包扎中,季菀在婴儿左肩咬了一口,又将自己所佩一块兽面纹玉巩剖其一半给女儿挂于颈上。在婴儿的嘤嘤啼哭声中,夫妻俩一步一回头离开了凉亭。

  “我们的女儿生在这里,有朝一日夫妻有生还之日,就再来‘女儿亭’,或许苍天会可怜,母女还能团圆的。”望着越离越远的榜李那边开白花的凉亭,勾践安慰哭得像泪人一般的季菀说。

  “靠埠哕——”听得船老大一声吆喝,底仓门“砰”地一声被踢开,姑勺神气活现地对越王夫妇说:

  虬陕换上孝服,马上到甲板上去,不得延宕!”说罢又向关押范蠡的尾仓走去。

  季菀强行挣扎起来,指着姑勺丢下的东西问道:

  “是什么?孝服?真的要我们穿孝服吗?”

  勾践抖开麻布包,里面有白色裹头布,白苎麻孝衣,草绳和麻鞋,只是苦笑说:

  “阖闾死于越人之手,夫差的意思是叫我们夫妻做死者的孝子而已。”

  季菀听后,皱着眉头扎好孝衣,由勾践扶着,一步步挨着登上了船头。

  乍从船仓黑暗的底层出来,强烈的阳光刺激了双眼,越王夫妇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蓦地,一个骇人的声音从高空传来,“勾践,你知罪吗!”勾践心头一惊,倏地开眼,抬头一看,船只停泊的地方是一峭壁,悬崖上,武士执戟昂然而立,威风凛凛,再一看山脚旁水埠口,沿山道拾级而上,全是执戟武士,剑戟耀日杀气腾腾。

  “勾践,你知罪吗?!”

  骇人的叫声再次响起,还未等季菀和范蠡反应过来,吴兵早已一脚向勾践的股骨踢过去,猝不及防,“通”地勾践倒在船板上,“跪,跪上山去!”吴兵大声吆喝。

  “夫君——”

  季菀惊叫一声,却被姑勺一把拖过去,斥责道:

  “哭什么,你也跪上山去,”接着又对范蠡说:“还有你,统统跪上山去!”

  暴喝声从山顶第三次传来。

  “勾践,你还不知罪!!!”

  勾践跪上前几步,面色发青,举头喊道:

  “勾践知罪!”说毕,跪了三步又举头向上喊道:“勾践知罪!”

  季菀和范蠡尾随越王之后,三跪三起,跪过了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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