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_晋书-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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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其区宇。论其前后,我实缓师,动则为伤,事则不及。而今方竞其功。彼既不吞声,将亏雍穆之弘,兴矜争之鄙,斯愚情之所不取也。」浚得笺,即谏止浑,浑不能纳,遂相表奏。
浚既济江,与浑共行吴城垒,绥抚新附,以功进封成武侯,食邑六千户,赐绢六千匹。明年,移镇秣陵。时吴初平,屡有逃亡者,频讨平之。宾礼故老,搜求俊乂,甚有威德,吴人悦服。
初,吴之未平也,浚在弋阳,南北为互市,而诸将多相袭夺以为功。吴将蔡敏守于沔中,其兄珪为将在秣陵,与敏书曰:「古者兵交,使在其间,军国固当举信义以相高。而闻疆场之上,往往有袭夺互市,甚不可行,弟慎无为小利而忘大备也。」候者得珪书以呈浚,浚曰:「君子也。」及渡江,求珪,得之,问其本,曰;「汝南人也。」浚戏之曰:「吾固疑吴无君子,而卿果吾乡人。」
迁侍中。武帝问浚:「卿宗后生,称谁为可?」答曰:「臣叔父子恢,称重臣宗;从父子馥,称清臣宗。」帝并召用。浚转少府,以本官领将作大匠。改营宗庙讫,增邑五百户。后代王浑为使持节、都督扬州诸军事、安东将军,卒于位。三子:顗、嵩、谟。顗嗣爵,别有传云。
嵩字仲智,狷直果侠,每以才气陵物。元帝作相,引为参军。及帝为晋王,又拜奉朝请。嵩上疏曰:「臣闻取天下者,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故古之王者,必应天顺时,义全而后取,让成而后得,是以享世长久,重光万载也。今议者以殿下化流江汉,泽被六州,功济苍生,欲推崇尊号。臣谓今梓宫未反,旧京未清,义夫泣血,士女震动;宜深明周公之道,先雪社稷大耻,尽忠言嘉谋之助,以时济弘仁之功,崇谦谦之美,推后己之诚;然后揖让以谢天下,谁敢不应,谁敢不从!」由是忤旨,出为新安太守。
嵩怏怏不悦,临发,与散骑郎张嶷在侍中戴邈坐,褒贬朝士,又诋毁邈,邈密表之。帝召嵩入,面责之曰:「卿矜豪傲慢,敢轻忽朝廷,由吾不德故耳。」嵩跪谢曰:「昔唐虞至圣,四凶在朝。陛下虽圣明御世,亦安能无碌碌之臣乎!」帝怒,收付廷尉。廷尉华恆以嵩大不敬弃市论,嶷以扇和减罪除名。时顗方贵重,帝隐忍。久之,补庐陵太守,不之职,更拜御史中丞。
是时帝以王敦势盛,渐疏忌王导等。嵩上疏曰:
臣闻明君思隆其道,故贤智之士乐在其朝;忠臣将明其节,故量时而后仕。乐在其朝,故无过任之讥;将明其节,故无过宠之谤。是以君臣并隆,功格天地。近代以来,德废道衰,君怀术以御臣,臣挟利以事君,君臣交利而祸乱相寻,故得失之迹难可详言。臣请较而明之。
夫傅说之相高宗,申召之辅宣王,管仲之佐齐桓,衰范之翼晋文,或宗师其道,垂拱受成,委以权重,终至匡主,未有忧其逼己,还为国蠹者也。始田氏擅齐,王莽篡汉,皆藉封土之强,假累世之宠,因暗弱之主,资母后之权,树比周之党,阶绝灭之势,然后乃能行其私谋,以成篡夺之祸耳。岂遇立功之主,为天人所相,而能运其奸计,以济其不轨者哉!光武以王族奋于闾阎,因时之望,收揽英奇,遂续汉业,以美中兴之功。及天下既定,颇废黜功臣者,何哉?武力之士不达国体,以立一时之功,不可久假以权势,其兴废之事,亦可见矣。近者三国鼎峙,并以雄略之才,命世之能,皆委赖俊哲,终成功业,贻之后嗣,未有愆失遗方来之恨者也。
今王导、王广等,方之前贤,犹有所后。至于忠素竭诚,义以辅上,共隆洪基,翼成大业,亦昔之亮也。虽陛下乘奕世之德,有天人之会,割据江东,奄有南极,龙飞海颙,兴复旧物,此亦群才之明,岂独陛下之力也。今王业虽建,羯寇未枭,天下荡荡,不宾者众,公私匮竭,仓庾未充,梓宫沈沦,妃后不反,正委贤任能推毂之日也。功业垂就,晋祚方隆,而一旦听孤臣之言,惑疑似之说,乃更以危为安,以疏易亲,放逐旧德,以佞伍贤,远亏既往之明,顾伤伊管之交,倾巍巍之望,丧如山之功,将令贤智杜心,义士丧志,近招当时之患,远遗来世之笑。夫安危在号令,存亡在寄任,以古推今,岂可不寒心而哀叹哉!
臣兄弟受遇,无彼此之嫌,而臣干犯时讳,触忤龙鳞者何?诚念社稷之忧,欲报之于陛下也。古之明王,思闻其过,悟逆旅之言,以明成败之由,故采纳愚言,以考虚实,上为宗庙无穷之计,下收亿兆元元之命。臣不胜忧愤,竭愚以闻。
疏奏,帝感悟,故导等获全。
王敦既害顗而使人吊嵩,嵩曰:「亡兄天下人,为天下人所杀,复何所吊!」敦甚衔之,惧失人情,故未加害,用为从事中郎。嵩,王应嫂父也,以顗横遇祸,意恆愤愤,尝众中云:「应不宜统兵。」敦密使妖人李脱诬嵩及周筵潜相署置,遂害之。嵩精于事佛,临刑犹于市诵经云。
谟以顗故,频居显职。王敦死后,诏赠戴若思、谯王承等,而未及顗。时谟为后军将军,上疏曰:
臣亡兄顗,昔蒙先帝顾眄之施,特垂表启,以参戎佐,显居上列,遂管朝政,并与群后共隆中兴,仍典选曹,重蒙宠授,忝位师傅,得与陛下揖让抗礼,恩结特隆。加以鄙族结婚帝室,义深任重,庶竭股肱,以报所受。凶逆所忌,恶直丑正。身陷极祸,忠不忘君,守死善道,有陨无二。顗之云亡,谁不痛心,况臣同生,能不哀结!
王敦无君,由来实久,元恶之甚,古今无二。幸赖陛下圣聪神武,故能摧破凶强,拨乱反正,以宁区宇。前军事之际,圣恩不遗,取顗息闵,得充近侍。臣时面启,欲令闵还袭臣亡父侯爵。时卞壸、庾亮并侍御坐,壸云:「事了当论显赠。」时未淹久,言犹在耳。至于谯王承、甘卓,已蒙清复,王澄久远,犹在论议。况顗忠以卫主,身死王事,虽嵇绍之不违难,何以过之!至今不闻复封加赠褒显之言。不知顗有余责,独负殊恩,为朝廷急于时务,不暇论及?此臣所以痛心疾首,重用哀叹者也。不胜辛酸,冒陈愚款。
疏奏,不报。谟复重表,然后追赠顗官。
谟历少府、丹阳尹、侍中、中护军,封西平侯。卒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曰贞。
馥字祖宣,浚从父弟也。父蕤,安平太守。馥少与友人成公简齐名,俱起家为诸王文学,累迁司徒左西属。司徒王浑表「馥理识清正,兼有才干,主定九品,检括精详。臣委任责成,褒贬允当,请补尚书郎」。许之。稍迁司徒左长史、吏部郎,选举精密,论望益美。转御史中丞、侍中,拜徐州刺史,加冠军将军、假节。征为廷尉。
惠帝幸鄴,成都王颖以馥守河南尹。陈、上官已等奉清河王覃为太子,加馥卫将军、录尚书,馥辞不受。覃令馥与上官已合军,馥认已小人纵暴,终为国贼,乃共司隶满奋等谋共除之,谋泄,为已所袭,奋被害,馥走得免。及已为张方所败,召馥还摄河南尹。暨东海王越迎大驾,以馥为中领军,未就,迁司隶校尉,加散骑常侍、假节,都督诸军事于渑池。帝还宫,出为平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代刘准为镇东将军,与周等讨陈敏,灭之,以功封永宁伯。
馥自经世故,每欲维正朝迁,忠情恳至。以东海王越不尽臣节,每言论厉然,越深惮之。馥睹群贼孔炽,洛阳孤危,乃建策迎天子迁都寿春。永嘉四年,与长史吴思、司马殷识上书曰:「不图厄运遂至于此!戎狄交侵,畿甸危逼。臣辄与祖纳、裴宪、华谭、孙惠等三十人伏思大计,佥以殷人有屡迁之事,周王有岐山之徙,方今王都罄乏,不可久居,河朔萧条,崤函险涩,宛都屡败,江汉多虞,于今平夷,东南为愈。淮扬之地,北阻涂山,南抗灵岳,名川四带,有重险之固。是以楚人东迁,遂宅寿春,徐邳、东海,亦足戍御。且运漕四通,无患空乏。虽圣上神聪,元辅贤明,居俭守约,用保宗庙,未若相土迁宅,以享永祚。臣谨选精卒三万,奉迎皇驾。辄檄前北中郎将裴宪行使持节、监豫州诸军事、东中郎将,风驰即路。荆、湘、江、扬各先运四年米租十五万斛,布绢各十四万匹,以供大驾。令王浚、苟晞共平河朔,臣等戮力以启南路。迁都弭寇,其计并得。皇舆来巡,臣宜转据江州,以恢王略。知无不为,古人所务,敢竭忠诚,庶报万分。朝遂夕陨,犹生之愿。」
越与苟晞不协,馥不先白于越,而直上书,越大怒。先是,越召馥及淮南太守裴硕,馥不肯行,而令硕率兵先进。硕贰于馥,乃举兵称馥擅命,已奉越密旨图馥,遂袭之,为馥所败。硕退保东城,求救于元帝。帝遣扬威将军甘卓、建威将军郭逸攻馥于寿春。安丰太守孙惠帅众应之,使谢摛为檄。摛,馥之故将也。馥见檄,流涕曰:「必谢摛之辞。」摛闻之,遂毁草。旬日而馥众溃,奔于项,为新蔡王确所拘,忧愤发病卒。
初,华谭之失庐江也,往寿春依馥,及馥军败,归于元帝。帝问曰:「周祖宣何至于反?」谭封曰:「周馥虽死,天下尚有直言之士。馥见寇贼滋蔓,王威不振,故欲移都以纾国难。方伯不同,遂致其伐。曾不逾时,而京都沦没。若使从馥之谋,或可后亡也。原情求实,何得为反!」帝曰:「馥位为征镇,握兵方隅,召而不入,危而不持,亦天下之罪人也。」谭曰:「然。馥振缨中朝,素有俊彦之称;出据方岳,实有偏任之重,而高略不举,往往失和,危而不持,当与天下共受其责。然谓之反,不亦诬乎!」帝意始解。
馥有二子:密、矫。密字泰玄,性虚简,时人称为清士,位至尚书郎,矫字正玄,亦有才干。
成公简,字宗舒,东郡人也。家世二千石。性朴素,不求荣利,潜心味道,罔有干其志者。默识过人。张茂先每言:「简清静比杨子云,默识拟张安世。」后为中书郎。时馥已为司隶校尉,迁镇东将军。简自以才高而在馥之下,谓馥曰:「扬雄为郎,三世不徙,而王莽、董贤位列三司,古今一揆耳。」馥甚惭之。官至太子中庶子、散骑常侍。永嘉末,奔苟晞,与晞同没。
苟晞,字道将,河内山阳人也。少为司隶部从事,校尉石鉴深器之。东海王越为侍中,引为通事令史,累迁阳平太守。齐王冏辅政,晞参冏军事,拜尚书右丞,转左丞,廉察诸曹,八坐以下皆侧目惮之。及冏诛,晞亦坐免。长沙王乂为骠骑将军,以晞为从事中郎。惠帝征成都王颖,以为北军中候。及帝还洛阳,晞奔范阳王虓,虓承制用晞行兗州刺史。
汲桑之破鄴也,东海王越出次官渡以讨之,命晞为前锋。桑素惮之,于城外为栅以自守。晞将至,顿军休士,先遣单骑示以祸福。桑众大震,弃栅宵遁,婴城固守。晞陷其九垒,遂定鄴而还。西讨吕朗等,灭之。后高密王泰讨青州贼刘根,破汲桑故将公师籓,败石勒于河北,威名甚盛,时人拟之韩白。进位抚军将军、假节、都督青兗诸军事,封东平郡侯,邑万户。
晞练于官事,文簿盈积,断决如流,人不敢欺。其从母依之,奉养甚厚。从母子求为将,晞距之曰:「吾不以王法贷人,将无后悔邪?」固欲之,晞乃以为督护。后犯法,晞杖节斩之,从母叩头请救,不听。既而素服哭之,流涕曰:「杀卿者兗州刺史,哭弟者苟道将。」其杖法如此。
晞见朝政日乱,惧祸及己,而多所交结,每得珍物,即贻都下亲贵。兗州去洛五百里,恐不鲜美,募得千里牛,每遣信,旦发暮还。
初,东海王越以晞复其仇耻,甚德之,引升堂,结为兄弟。越司马潘滔等说曰:「兗州要冲,魏武以之辅相汉室。苟晞有大志,非纯臣,久令处之,则患生心腹矣。若迁于青州,厚其名号,晞必悦,公自牧兗州,经纬诸夏,籓卫本朝,此所谓谋之于未有,为之于未乱也。」越以为然,乃迁晞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假节、都督青州诸军事,领青州刺史,进为郡公。晞乃多置参佐,转易守令,以严刻立功,日加斩戮,流血成川,人不堪命,号曰「屠伯」。顿丘太守魏植为流人所逼,众五六万,大掠兗州。晞出屯无盐,以弟纯领青州,刑杀更甚于晞,百姓号「小苟酷于大苟」。晞寻破植。
时潘滔及尚书刘望等共诬陷晞,晞怒,表求滔等首,又请越从事中郎刘洽为军司,越皆不许。晞于是昌言曰:「司马元超为宰相不平,使天下淆乱,苟道将岂可以不义使之?韩信不忍衣食之惠,死于妇人之手。今将诛国贼,尊王室,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