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5年第04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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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孟刚前几天刚搬走,去邻县做一个运输老板的入赘女婿了。张士昌听了一惊一乍的。还在一个月前的中秋节,张士昌与孟刚喝酒时曾劝他抓紧时间,说:丑妻恶妇胜空房。当时这老兄却鼓着一对金鱼眼,瓮声瓮气并带些情绪地说:一个人过才自在呢。
张士昌又问母亲:“那姑娘就是运输老板的女儿?”
母亲摇摇头,说隔壁的房子现住着三个女的,都是运输老板的亲戚或老乡,来城里打工借住这的。
张士昌拖着疲惫的身子朝南门骑,此刻已是晚上十点多,街两旁的霓虹灯忽明忽灭,如不厌其烦地做着魔术表演。
接连三天,张士昌一早从南门出发,先到自家住宅楼斜对面的饮食店,叫碗片儿川慢吞吞地吸溜,眼睛盯着自家单元的楼梯口,一见妻下楼,他就丢下筷子,贼一样地溜过马路,悄悄地盯随妻到城西的食品厂。此后便在城西无所事事地溜达、抽烟,玩钥匙圈。真是够单调乏味的,他又不能离开太远太久,倘若这期间妻离开厂,去赴约、去会三狗,他不就功亏一篑了。食品厂下班的铃声传来,他又如小学生听到上课铃声一样急忙躲进一旁的公厕。他在公厕里装模作样地小便或大便,曾引来好些人异样的目光。张士昌浑然不觉,手在裤裆里无意识地摸索,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涌动的人头,一俟妻步出厂门,他立马停止手上动作,一溜烟出得厕所,再像来时一样远远地盯牢妻的项背。
傍晚更是张士昌难挨之时,饮食店此时生意特火,他吃完面便不得不让座,无奈之下,张士昌就转到车棚旁的垃圾房后面,这里比较隐蔽,又能清楚地看到单元的楼梯。只是从垃圾房内飘出的怪味使他受不了,受不了后,张士昌心里就会冒出一股无名火来,自己干吗躲到这鬼地方受罪。她倒好,悠闲逍遥,说不定这时正与三狗四猫发着嗲呢。如此一冲动,他就大着胆子,走上自家的三楼,耳朵紧贴房门静静地察听一会,确信屋内的动静属正常后,方缩手缩脚地离开。整个晚上,如此的动作总要做两三回,不然他不甘心。若遇上熟人,就打个哈哈,反正谁也不知道他在“出差”。
这几天,妻没什么异常行为,起码从表面看是这样。以后呢,张士昌有些动摇,最后还是勉励自己,一定要坚守到“出差”返回为止。到那时,对妻是否有外遇就可以得出定论。
张士昌开门进屋,正欲关上,忽听门外一个女子的声音说:“张大哥,你家有开水吗?”
张士昌探出头来,见是昨日从孟刚家出来的那姑娘。昨晚在楼梯口曾跟她们三位相遇过,也是这位姑娘主动冲他笑笑,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对她点点头,两人算认识了。
“我也不清楚,我一早……出去了。你等一下。”说完,张士昌转进屋内厨房,把几只热水瓶拎了拎,总共只有半瓶水,就提了出来,“只有半瓶了,你先拿去用,我马上烧。”
姑娘挺仔细,拿掉瓶塞,用手指在瓶口试了试水温,然后像自己犯了错似地歉声道:“张大哥,水是凉的,我泡康师傅面,水一定要烫。”
张士昌就去捧回水瓶,捧的时候有意触了下姑娘的手,他的心不由地格噔了下,觉得姑娘的手又嫩又滑,一种美妙的感觉随之流过全身,他有些兴奋地说:“你等一下,水马上就开。呆会我给你送过来。”
“谢谢你,张大哥。你喊我一声就行,我叫金妹。”姑娘就返身走了。
张士昌心里舒畅起来,他想等会送水去时顺便在那里坐坐,与她聊聊天,就像与小白胡侃一样,正好调节一下这几天单调紧张的盯梢。
张士昌提着水壶,又随手在沙发上捡了本可能是姐姐丢下的《婚姻与家庭》杂志,若早个把小时,他还会去买些话梅、瓜子之类的食物带去。
金妹打开门,张士昌径直进屋,找到热水瓶,把壶里的水灌进去,做完之后,他才正面迎视她。
金妹起先愣了下,随之就坦然了。她嫣然一笑,说:“张大哥,你真好。”
这一笑一语,使张士昌心里暖乎乎的,屋内的日光灯好像新换上的,特别的亮,张士昌仿佛置身在小白的打字间。而且,他观察到,金妹的牙齿格外整齐,宛如一粒粒泛着银光、排列整齐的小玉米粒。这一点就与小白有了区别,有区别更好。张士昌想,毕竟小白的打字间是单位的一部分,受着邱主任的约束,要提防小李子他们的突然闯入,所以他至今也没敢碰小白的一双玉手。
“你泡方便面吧。”张士昌如老熟人般说,自己就在两个房间的门口瞧瞧,“孟刚的写字台仍在这里。啊,他连象棋都不带去。”
金妹一边泡方便面一边说:“这些家什还有啥用,我表姨家什么都有,他人过去就行。除了把床扔了,其余的正好让我们用。”
张士昌心里蓦地涌出些感慨,说不清是感慨孟刚做了入赘女婿还是感慨其他什么。
“张大哥,你爸妈真好,一开始总缺这缺那,蚊香啦 、针线啦,你妈就借我们,还说这些小东西不必还。现在你一个人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叫我们一声。她们两个在南门大酒家打工,一个是我表姐,叫阿香;一个是我堂妹,叫小荷。”
张士昌见金妹仍站着,并没让他坐的意思,心想再呆下去就不识相了,便将手上的杂志朝金妹面前一伸说:“杂志你爱看吗?”见金妹朝自己腕上的手表瞟了眼,迅速地点点头。张士昌遂将杂志丢在桌上,道:“杂志放你这,不打搅你了。”
张士昌返回后仰在沙发上,点燃香烟吸起来。他的心空落落的。他略有些奇怪,金妹看上去热情大方,却没一点让自己坐下聊聊天的意思,难道因为陌生,对自己不够了解,或者另有其他原因?这一晚,张士昌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蹦出妻丰满的身影,一忽儿竟奇怪地出现了玉米粒一样排列整齐的牙齿。他便努力把这些可爱的小玉米粒赶出大脑,收心后就去想妻此刻在干什么。说真的他挺纳闷,妻这几天应该非常活跃。他本以为必定会看到妻穿着艳丽,春风满面地在华灯初亮的时候去某公园或音乐厅、酒吧,最起码咏竹那里会去一两次吧。他又想,或者三狗四猫说不定也出差了,真这样巧合,那也只好认了。其实遇到金妹不也是巧合吗。在金妹房里的感觉十分类似小白的打字间,而且金妹的牙齿要比小白可爱多了,那手又嫩又滑……金妹为何不请自己坐会呢?是不是有男人马上要来她这里了?管她呢,妻此刻还在编稿吗?迷迷糊糊睡去时,张士昌被隔壁“嘣”的一声关门声惊醒,毕竟几年不在父母这里睡了,对周围的一切声响十分敏感,何况又是极响的碰门声,在寂静的夜晚尤其惊心动魄。听上去就来自隔壁的那间。他猜一定是阿香或小荷下班回来了。到底是打工妹,手劲也太粗重了。
翌日晚上,张士昌拎着烧开的水壶来敲金妹的房门。金妹见状十分奇怪,她说:“阿香叫她老公把煤气罐换好了,我这正烧着呢。”
张士昌不知进好还是退好,他暗暗埋怨自己,怎么不经大脑思考,跟着感觉想来就过来了。壶口的热气直往上冲,他感到脸上热乎乎的。
“进来坐坐吧。”金妹终于将搭在门框边的手放下,稍稍侧了侧身。
张士昌跨进去,拣了个角落把水壶放下。
“阿香她们呢?”他问。
“她们每天要到夜半才能回来,除了休息日。”金妹答道,她今天穿着紧身提花羊毛衫,下面也是一条紧身的牛仔裤,头发则随意地在脑后箍成一束。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青春活力。
张士昌顾自坐了下来,问道:“那你呢?我还不知道你在哪里……干活?”
“我在南门文具市场有一个摊位,做些批发零售生意。”金妹正欲朝一旁的方凳坐下去,厨房里却响起水开的壶鸣声,她的臀部就凌空一个扭动,然后直立身子,款款地步入厨房。
这个动作非常的妩媚轻盈,有一种腰肢与臀部脱离开来又优美奇妙地复合在一起的假象。金妹的背影曲线在张士昌的眼里霎时间凝固了。
张士昌眼神定定的,有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中悄然萌发。
金妹从厨房出来,并未觉察到张士昌的异样神情。她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说:“张大哥,喝茶。”
张士昌慌忙起身来接,这其实没必要,金妹已将茶杯放在桌沿上。他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就没话找话地说:“文具生意肯定难做。现在的学生都是独生子女,买学习用品喜欢去大商场。你还不如做些服装鞋类的生意。”
“马马虎虎,够混。”金妹淡然道,眼睛无意识地望着袅袅升腾的茶水热气。
张士昌点燃一支烟,把烟吹出一个个漂亮的圆圈。这一点就与在自己家和小白的打字间不同,前者是妻不允许他在房间里吸烟,后者是邱主任的禁条:打字室严禁抽烟。
沉默片刻,张士昌又寻思着该找些话题来侃。话题要扯得开,有趣味。比如在小白面前,他就侃什么某某名星拍广告酬劳多少啦,某某女影星有一打的情人啦,常常能使小白那高低凸凹的牙齿露出来。
可他不了解金妹,便不敢造次,弄不好反让她生厌。这时,他见那本《婚姻与家庭》躺在沙发上,便灵机一动,起身抓过杂志。“什么样的男人最可爱”;“男人三怕”;“新婚前夜,我想临阵脱逃”。这是封面上的目录提示,张士昌随意地把它念出来,倒真把金妹吸引住了。她走到沙发边,挨着张士昌看起来。这无非是标题的醒目,内文也不过是些惯常的冠冕堂皇的话,并无太刺激的语言。张士昌感觉金妹与他似有同感,就问:“你认为这些女人的观点出自肺腑吗?”
“我没她们这样高的档次,也没这么多希奇古怪的标准。”
话题即刻进入死胡同,张士昌好不甘心,他冲口道:“金妹,我,我冒味地问一问,你有对象吗?”
金妹怔了怔,随后眼神开始直起来,她瘪瘪嘴,终于将头偏了偏,显出轻松的样子说:“分手了,就在昨天。”
张士昌一激灵,想起昨夜惊天动地的碰门声,那一定是她男友走后狠撞的。
张士昌悬着的心好像放下了,他不清楚自己的心什么时候悬起来的,可能就是看到她腰肢美妙扭动的那一刻,现在总算放下了。
张士昌不想问原因,如此反而被动,他只是温柔地望着她,颇理解似地点点头。
后来张士昌就坐到了沙发上,他一边与她侃着,一边翻着杂志,大都只看标题,内容全由自己发挥,竟也非常的出色。随便一个什么标题,他就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且大都带着哲理、透视的语言,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创作,绝不像在小白面前卖弄的是小报小刊上看来的东西。
金妹基本上属于听众,偶尔也说点看法或应答张士昌的考问,脸上红红的,有些兴奋,看得出她挺佩服张士昌的学问和口才。
几个忍不住的哈欠后,金妹看了下表,张士昌也瞟了眼,12点了,尽管意犹未尽,他也不好意思再侃下去,何况阿香小荷她们马上要回来了。
这一晚,张士昌奇迹地马上进入睡眠,一觉醒来,阳光已照在玻璃窗上了。他赶紧起床,刷牙洗脸,早饭也不吃,跨上车就拼命骑。再去家对面的饮食店已不可能见着妻了,他便抄了条近道,直奔食品厂。
远远地,见到妻拐进厂门,他蓦地松懈了下来,立即就有种饥饿感,便找了家面馆坐下来。
放下筷子的一刹那,他突然觉得自己真蠢。上班时间,妻要偷情也不敢偷情,三狗四猫也都有工作,只在晚上,灯红酒绿,才是这些男才女貌们潇洒风流之时。自己像患痴呆症似地在城西走来踱去,还不如去喝茶,去看电影,或者干脆回家睡觉,这样一想,他就调转龙头,但目标仍有些模糊茫然,对喝茶看电影,包括睡觉,他都没有专一的太强的意愿,就信马由缰吧。
马路上十分热闹,一家时装店门口还拥挤了不少人,原来是拍电视广告片。张士昌一改以往喜欢凑热闹的习惯,懒得停下来去看。一个人寂寞地蹬着车,穿过大街,骑进小巷,拐上立交桥。从桥上下来,车速才明显加快,这不仅仅因为下桥的俯冲,而是他看到前面的建筑上几个蓝色大字:南方文具市场。
算不算鬼使神差呢?张士昌锁车时这样自问。
在市场遛了一圈,他才知道文具生意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差,三五成群的中小学生把市场占领得如学校的操场一样。
终于见着金妹了,他不能否认此刻的兴奋和激动。他从侧旁静静地注视她,金妹的身影温柔而充满活力,她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