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1995-1999-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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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便想尽量读得明白点儿。却发现有一两处不明白——
第105页:“总的来说,要使鬓发薄而不散,松而不乱,都必须掺以胶质。时间一长,妇女的头发就会被凝结。为了使凝结的头发在梳洗时很快解开,古人还发明了一种‘发’,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记:‘妇人头发有时为膏泽所粘,必沐乃解者,谓之’,可见在很早以前,我国妇女就已经使用‘洗发膏’之类的梳妆品了。”
陶宗仪的话,本来很明白,但好像被“误读”了。查陶著,这下面,还有一句:“按《考工记弓人》注云:‘,亦粘也,音职。’则发,正当用此字。”再查,注文所注的《考工记》原文是:“凡昵之类不能方。”翻作白话,便是:“其他的胶(或曰粘合物)都不能和它们相比。”孙诒让《周礼正义》在这一句下边辑各家释“昵”之说,其一云:“今人头发有脂膏者谓之脂,亦粘也。”(乃昵之俗字)这里说的是制作弓箭的技术,可以不去管,但由此可知“发”的确不是“洗发膏之类的梳妆品”,而是像胶一样腻在头发上的粘着物。
那么古人用什么洗头呢?宋周密《齐东野语》中有故事说,九宫山道妪王妙坚,一日游西湖,小憩于西陵桥茶肆,“适其邻有陈生,隶职御酒库,其妻适见之,因扣以妇人头不可梳者,还可禳解否?妪曰:‘此特细事。’命市真麻油半斤,烧竹沥投之,且为持,俾之沐发。盖是时恭圣杨后方诛韩(胄),心有所疑,而发不解,意有物出示(或当为崇),以此遍求禳治之术。会陈妻以油进,用之良验。”王道姑用来解发的秘方,很难亲验其效,不过一个更古老、大约也比较通行的洗头方法,是用淘米水。《左传·哀公十四年》,阚止关押了陈成子,“陈氏方睦,使疾,而遗之潘沐……”。杜预注云:“潘,米汁,可以沐头。”(《说文》:“潘,淅米汁也”;郑玄《礼记》注:“潘,米澜”;当为杜注所本)又,《史记·外戚传》,窦广国自述与窦后相别,“姊去我西时,与我决于传舍中,丐沐沐我,请食饭我乃去。”注云:“沐,米潘也。”不过确切地说,也还不是新鲜的淘米水,而是发了酵的,即“”——《史记·三王世家》:“兰根与白芷,渐之中”;注谓:者,浙米汁也,读如《礼》“溲”之“”,谓洗也。记得小的时候也曾听长辈说起,用淘米水洗头,头发黑而亮,揣想这种惠而不费的方法,易于流传,恐怕流传千百年,也是可能的。其实古人用篦子篦头发(时多称理发)远多于用水洗发(宋曾三异《同话录》云:“古者尚沐……,后世惮数沐而栉用竹以为去垢之具”)。清沈自南在《艺林汇考》中说:“发之或以久病或以懒不时理则然,陶谓膏泽所粘,亦非也。膏泽润发,安得反粘。”倒是合乎常理的。
第90页:“以假发制成的假髻,历来有不同的称呼,最有代表性的名称叫巾帼”。而“巾帼”却并不是用假发制成的,这段话下面征引的《后汉书·舆服志》,已经清楚揭明,制作巾帽的材料,或为丝帛,或为毛织物,可见帼属巾类,又如何会是假发制成的假髻呢?
第94页:“元明时期夫妇女戴假髻的现象也很普遍,时称‘髻’,这种假髻不分贵贱,都可以戴用。”
不过上海古籍版《金瓶梅辞典》释“髻”,却认为它不是假髻,而是当日妇女戴的罩发冠,犹如男子的束发冠。以下并有很详细的考证,极有道理。髻原是从宋代女子所戴的白角、鹿胎、鱼骨、丝帛制的冠子发展而来,至明代,虽然除了用金丝编、银丝编,也不妨在髻里填发团儿,如《金瓶梅》第二回中所形容“头上戴着黑油油头发髻”,但髻与假髻,究竟形制各别,不好概而言之。其时人们对髻和冠儿,倒是时常混称,如西周生《醒世姻缘传》中的“金梁七线髻”(五十四回)、“金线五梁冠子”(七十一回)、“五梁珠髻”(七十二回)、“指顶大珠穿的髻”(七十三回),大概都是形制相近的罩发冠。两位作者编著的《中国历代妇女妆饰》图版50,标明“鎏金银发鼓”的那一件,也便是髻。法海寺的明代壁画中,有一位捧花的侍女,头上排簪着花翠,上边一个小冠儿,金线,五梁,顶尖上细细巧巧旋了一朵小飞云。宗教画的程式,或有减省,或有美化,但也不会根本脱离画工的时代,全是以意为之(如壁画中菩提树天的妆服,便与明代皇后的盛装相去不远),在说到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可以作为一种参考。
此外,髻的戴用,也还有身分、礼数的分别。《辞典》举了几个书中的例,其一是第九十回中,春梅向周守备要来孙雪娥,下令家人:“与我把这贱人扯去了髻,剥了上盖衣服,打入厨下,与我烧火做饭!”可作为比照的,有《警世通言·计押番金鳗产祸》:李恭人见官人在外边儿纳了妾,不由大怒,立时喝道:“与我除了那贱人冠子,脱了身上衣裳,换几件粗布衣裳著了。解开脚,蓬松了头,罚去厨下打水烧火做饭!”竟和春梅是一样的口吻。此冠子与彼髻,怕也是同一物吧,则髻,应该是已婚女子、就官宦人家来说,至少是所谓有了“体面”的大丫头,才戴得。
读书献疑
宋远
munication的译名和意义
读完曹卫东的《“…munication(交往)”》一文(《读书》一九九五年第二期),觉得有补充的必要。
此短文有两个目的。一是想对munication“正本清源”,二是想略略介绍一下西方对muni-cation的思考。
中西文化交流中由于语言的不同,一切正本清源的企图都将以失败告终。这种情势下,唯一能做的是把这种企图用引号限制起来。但名不正而言不顺,正名,正本又必将先行,不管这种做法有多大的局限。“正名”是中外的通病。西方的海德格尔就掀起一阵“正”希腊之名的风。他的“语文学”式的正名脱离语言学的正轨,腾空出世,信手拈来,不乏新义。其实本无法正,源也无法清,一切都是哲学的想象,一种建立在个人出发点(position),历史角度和思想的继承和扬弃上的想象。
从词源上考查可以得知-munication来源于动词mu-nicate。 从动词可以推出另一个名词mune。mune的中文之义我们再熟悉不过了,即“公社”。其实“公社”的原义并非中国人理解中的在一九七八年以后无法生存的“人民公社”。“公社”是一种社体,原义指宗教的“会众”,亦即接受同样上帝赐于的圣餐(munion)的群体。只是在这意义上,教会会员之问才能有沟通、交流(muni-cate,converse)的可能。-mune,munion,muni-cate和munication本质上都带有这种宗教色彩。
municate和muni-cation似不适于译为“交往”。“交往”有很大的行动感,比如两国人员的交往(互访)。交往的英语“对等词”应是“intercourse”。此词之动感使它可以用在“sexual inter-course”(性交)中。munica-tion主要指语言,会话上的交流和传播,或传达和交际。于是massmunication可译作“大众传播”,municationski11s可译作“交际能力”(言谈和表达),tele-munication可译作“电讯”或“传讯”,municab1e可译为“可传达的”,而municative可译为“有口才”。这一切都和“交往”无关。
今天的西方一切都离不开munication,比如在大多数的面谈中受试人的“交流/际能力”都成为应聘的主要条件。但mu-nication所指的“交际能力”并非指“能说会道”。能说会道这种口才英语里用articu1ate。munica-tion,municable,muni-cative和municate指的是一种意识到“共同性”后的语言表达(expression,articulation)。前面说了,究其根本,这种“共同性”的基础是宗教上的同一:同一上帝,同一宗教,同一圣餐。在这种同一的前提下出现了社区(munity),公社(mune),共同点(-munaFlity)等等。更进一步,这种“共同性”的宗教和文化使康德悟出了审美共感性(sensus munis)。
无疑,对munication这种理解在当代西方受到了挑战。在上帝死去或者说迟到的今天共同的东西越来越少;一切都在发生极端的分裂、瓦解和重新组合。那么交流或交际是否还可能呢?这可以从两个方面作两种不同的回答。从大的层面上讲,带有传统宗教或隐含宗教征服的交流越来越困难。海德格尔后哲学所挞伐正是这种本体—宗教观念上的交流,于是便引出了对“真理”,“渊源”和“起源”的批判,这也就是对希腊—欧洲哲学思想的批判。从另一方面讲,即使是同一国家和民族中共同的意识、真理或共同体也已经无法维持。“人民公社”的解体可否算为一例?
从小的层面上讲,交流、交际则必不可少,或者说由于大层面上的交流发生阻碍小层面上交流成了一种必然的补充。科学的行业越分越细。进入一种职业就进入一种交流区,掌握新的交流术语,并理解此种交流的“共同/通性”。一个个不同的领域似乎成了一个个不同的宗教团体:外来者被拒之门外。但极端的排斥是不可能的,因为它预示着自身的灭亡。因此团体间便形成了交流。这种交流在保持自己本色,的同时进入对方的领域以形成相互间的理解和谅解。比如美国大学的许多学生团体联合组成大的联合体(coalition)。这是一个少数人种的学生联合体而在一个共同性的交流中注重保持各加入者的“本色”。
交流的过程应该是寻找和发现共同点的过程或理解的过程。从一种既定的共同或共通性出发的交流只能造成一种被迫接受或强迫施予,如帝国主义的文化、宗教、军事、政治和经济的殖民性征服。这种强迫性的“交流”或“传播”是一些当代思想对西方批判的主攻方面。但也应看到交流就是生存。
尽管交流和生存一样有其无可克服的困难,但生存的困难毕竟由于交流的实际可能而变得容易忍受一些。这里我们又得重提开头讲过的支流的宗教性色彩。也许宗教的聚众不过是克服生存的孤独的一种方式,因为它揭示了人的一种本能,一种“入群”的本能。但交流不必奉供一个上帝并把这种奉供视为始终如一,因为交流是一种寻求暂时的,出于权宜之计考虑的共同点。交流应当建立在差异的基础上,因为差异的存在导致交流。但交流不是克服差异,更不是用一种既定的同一性去抹杀差异;相反,交流是对差异性的理解。由于达到的共同点只能是暂时的,权宜之计的,交流是一种寻求“共视”和“共识”的永不停息的过程。永不停息,因为没有终极“共识”和“共视”。
读书献疑
马文通
不必寻找“女人味”
《多亏王启明在纽约》一文(《读书》一九九五年第七期)淋漓尽至地剖析了“男性中心论”的潜意识怎样主宰了文艺创作。感佩作者有智慧有力度的分析之余,不禁想对“男性中心论”支配下的女性发点议论。
在男性根深蒂固的偏见面前,女性们常常感到束手无策。不错,纠正女性扭曲的形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甚至不是女性单方面的努力就能完成的事情。(我刚刚有个新发现,眼下我打字的电脑字库里有“男性”这一词组,而打“女性”一词却要先从一排字中找出“女”,再在一排字中找出“性”。继而发现字库中有“男孩”“男人”,却没有“女孩”“女人”。巧合吧。)但是作为女性自身,是否对社会的以及个人的思维误区有足够的认识和反思呢?
很多不仅有貌也有演技的女明星,经多年的奋斗,已有斐然的成就,可是一旦得到某富翁(或近乎富翁的男人)的青睐,便宣告身心已疲惫,准备偃旗息鼓,大小报的娱乐版面马上有大字标题称:某某渴望爱情、家庭和孩子。好像她们多年的努力只是在为嫁得如意(富裕)?准备筹码。上了大学、念了研究生,甚至成了博士的女人又怎样?她们做着和男人一样的工作,甚至比大多数男人出色,但是你猜她们忧虑什么?缺少女人味!不信读一读那些被认为事业成功的女人的自白,无不向你坦露她们女人的心怀,强调她们同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