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全集-第3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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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帝国皇帝屋大维先生,称「奥古斯都」,似乎跟「杜敖」之类,是同一性质。可是,我们只知道「奥古斯都」是大帝之意,却不知道「杜敖」是啥。
芈熊恽
时代 纪元前七世纪二○─七○年代王朝 楚王国第四任国王绰号 成王在位 四十七年(前六七二─前六二六)
遭遇 为子所逼?绞死调整外交政策前文男主角芈熊艰先生是一位混沌人物,本文男主角芈熊恽先生(恽,音yun「运」)先生,可是聪明绝顶──并且深知自己聪明绝顶。他私通外国,靠着外力把老哥干掉之后,自己坐上龙椅,成为楚王国第四任君王。
楚王国由楚部落演变而成,中国史书上说,这个蛮族是黄帝王朝第三任君王姬颛顼先生的后裔,事实上楚部落似乎根本不可能是中华族,跟当时中华族建立的周王国,很少相同之处,他们有特有的语言、风俗,和典章制度。但他们跟世界上任何一个蛮族一样,一面侵略身边的文明世界,一面也拚命向身旁的文明世界学习。
楚王国到了芈熊恽先生,开始有计画的吸收中国的进步文化,完成一个独立王国最低立国条件。他这个杀兄凶手,在夺取政权后,倒是为国家作了很多重大而影响深远的工作,使楚王国迅速的更加强大,正式挤进国际社会,成为备受尊敬畏惧的一员。长达四百余年之久的南北对峙形势下,北方霸主不断变更,而南方霸主却一直是楚王国。史记形容芈熊恽先生曰:「初即位,布德施惠,结旧好于诸侯。」这不过是重新调整外交政策的第一步。第二步是,不再跟周王国为敌,并派遣使节,访问洛阳,致送礼物。周王国天经地义的把这项行为当作「朝贡」──越是穷措大,越要面子,于是大喜若狂。周国王姬阆先生还特别把皇家祭祀时用过的猪肉(胙),送一份给芈熊恽先生。致意曰:「请你镇守南方,削平野人的叛乱,千万莫侵略中国。」
──史记原文:「天子赐胙,曰:「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中国。」」
这几句话,正显示楚王国当时并非中国的一部份。「中国」的意义不过是指黄河中游一带,后来才逐渐扩大范围。今天,如果有人说湖北省人不是中国人,恐怕准要打上一架。
芈熊恽先生所以这样做,就是要培植实力。楚王国非常类似西方的罗马帝国,罗马最初也不过只是一个部落,后来发展成为一个城市,再由一个城市作基地,南征北讨,东战西争,最后成为一个空前的庞大帝国。楚王国也是如此,所以「布德施惠,结旧好于诸侯」的结果是,汉水、淮河之间,江淮平原上周王国所属的大批封国,不是被并而吞之,就是被打得奄奄一息,筋疲力尽,最后仍是被楚王国一口下肚。纪元前六五八年,楚王国的军队在统帅斗章先生率领下北进,直抵航空距离六百公里外的郑国(河南省新郑市)城下,俘掳了郑国国务官(大夫)聃伯先生。
两霸第一回合楚王国军队对郑国(河南省新郑市)的攻击,造成周王国所属封国的震惊,南方蛮族的力量深入到中国心脏地带,是一个坏消息。北方霸主齐国(山东省淄博市东临淄镇)国君姜小白先生,不得不硬着头皮起来对抗。
对抗行动发生在楚王国攻击郑国后的第三年(前六五六),封国联合兵团──八国联军,进抵陉山(河南省郑州市西南五十公里)。本预备发动奇袭,想不到楚王国早有准备。
东周列国志曰:「八国之师,望南而进,直达楚界。只见界上早有一衣冠整肃官长,停车道左,盘折而言曰:「来者可是齐侯(姜小白)?可传言楚国使臣奉候久矣。」那人姓屈名完,乃楚之公族(贵族),官拜大夫(国务官)。……
屈完开言曰:「寡君闻上国车骑,辱于敝邑,使下臣屈完致命,寡君命使臣启曰:齐楚各君其国,齐居北海,楚居南海,虽风马牛不相及也。不知君何以涉于吾地,敢请其故?」管仲(齐国宰相)对曰:「昔周武王(姬发)封吾先君太公(姜子牙)于齐,使召康公赐之命,辞曰:五侯九伯,汝世掌征伐,以夹辅周室。
其地东至海(东海),西至河(黄河),南至穆陵(山东省临朐县南五十公里大岘山),北至无棣(宣惠河,流经河北省盐山县南),凡有不共王职,汝勿赦宥(依照此项召康公之命,齐国的势力范围,也不过只限于山东省境,如今却跑到河南省,早捞过界了)。自周室东迁,诸侯(封国国君)放恣,寡君(姜小白)
奉命主盟,修复先业。尔楚国于南荆,当岁贡包茅,以助王(周王国国王)祭,自尔缺贡,无以洒酒,寡人是征。且昭王(姬瑕)南征不返,亦尔故也,尔其何辞?」屈完对曰:「周失其纲,朝贡废缺,天下皆然,岂惟南荆?虽然,包茅不入,寡君(芈熊恽)知罪矣,敢不供给,以承君命!若夫昭王(姬瑕)不返,唯胶舟之故。君其问诸水滨,寡君不敢任其咎,我将覆命于寡君。」言毕,挥车而退。
「管仲告桓公(姜小白)曰:「楚人倔强,未可以口舌屈也,宜进逼之。」
乃传命八军同发……离汝水不远,管仲下令:「就在此屯札,不可前行。」诸侯皆曰:「兵已深入。何不济汝,决一死战,而逗留于此?」管仲曰:「楚既遣使,必然有备,兵锋一交,不可复解。吾今顿兵此地,遥张声势。楚惧吾之众,将复遣使,吾因取成(签订和约)。以服楚而归,不亦可乎?」……」
身为楚国王的芈熊恽先生,这时已在汝水南岸结集精锐、筑防布阵,任命斗子文先生担任总指挥官,准备迎击渡河而来的八国联军。可是八国联军停顿不发,使他狐疑,最后决定再派遣使节接触,于是屈完先生再往。屈完先生是中国最早和最成功的外交家之一,他追求的是光荣的和平,而且得到。他向姜小白先生曰:「敝国因未曾向洛阳运送茅草之故,使你劳师动众,其实这件事很简单,你们如果肯向后撤退一舍(十五公里)之地,敝国君王当有相当反应。」姜小白先生即下令撤退十五公里,在召陵(河南省郾城县)安营,芈熊恽先生立即装了一车茅草,送到洛阳。
──禀告读者老爷得知,书上本是汉水,是我老人家大笔一挥,把它改成汝水的。盖只有汝水才适合地理条件,如果是汉水的话,已深入楚王国心脏,势不可能。
雷声大?雨点小南北两大霸权第一次疆场接触,谁都以为要爆发一场世界大战,结果雷声大而雨点小,潦草收场。当姜小白先生率领八国联军,浩浩荡荡南下,唯恐把楚王国的军队吓跑,故意放出烟幕,声称这次军事行动,只是为了对付蔡国(河南省上蔡县)。可是等到真的跟楚王国面对的时候,既不敢提侵略郑国之事,又不敢要楚王国保证以后不再北来,只提出一车茅草。而周国王姬瑕先生之死,屈完先生回答得漂亮:「你们去问汉水才对,问俺莫不相干的楚王国干啥?」一句话顶回去,把齐国国君姜小白先生,和他的宰相管仲先生,顶得哑口无言。
看起来不像是真的国际间大事,倒像一场儿童闹剧。呜呼,不仅两千余年后的今天,我们大惑不解,当时也就有人大惑不解矣。齐国智囊鲍叔牙先生就问管仲先生曰:「楚王国的罪状大啦,最不可原谅的是他们也称国王,跟咱们的周国王一般高,这正是僭号,不责备他真正的罪行,只去查问一车茅草,俺可是不懂。」
管仲先生曰:「楚部落酋长自称国王,已历三代,除了把它当成蛮族,不跟它计较外,还有啥法?如果一定责备它不该称国王,他们肯听咱们的呀?那么,只好打仗。战端一开,胜胜败败,兵连祸结,恐怕多少年都不会完,从此南北骚然,人民水深火热矣。只不过为了争一个国王的虚名,实在无聊。我们只责备它一车茅草,正因为狗屁小事,他毫不在乎,才容易解决。只要它接受我们的要求,虽只一车茅草,却表示楚王国已经承认错误,我们政治号召就占了上风,回去也可以向周国王夸耀。比缠战不休,岂不是上策?」呜呼,管仲先生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政治家之一,他为小民带来平安。
史书上说,芈熊恽先生听到八国联军向后撤退十五公里的报告时,他几乎要进兵追击,后来还是被屈完先生劝阻。事实上,他也得到平安。
然而,南北冲突,不久就演变为「争霸中国」,无论北方霸权或南方霸权,都不再以控制局部为满足,他们要控制完整的中国。
纪元前七世纪五○年代前六四三年,姜小白先生逝世,北方霸权中断。一个不自量力的老糊涂──宋国(河南省商丘市)国君子滋甫先生,雄心勃勃,企图填补这个真空。这个老糊涂在纪元前六四一年,曾在曹国(山东省定陶县)南郊;跟曹国国君、邾国(山东省邹县)国君、滕国(山东省滕州市)国君、鄫国(山东省苍山县西北)国君,举行高峰会议。在这几个三四流封国之前,宋国可凶猛得像一头饿狼,子滋甫先生大发饿狼之威。滕国国君迟到了一天,他下令把滕国国君囚禁。鄫国国君本不要来参加的,发现宋国这么蛮横,大吃一惊,急忙赶来,已迟到两天。呜呼,一天还要囚禁,两天就更严重。于是把郑国国君捉住,绑到睢水河畔,当作畜牲一样杀掉,用来祭祀睢水水神,以镇压东方未肯臣服的部落(东夷)。
更大的绝招子滋甫先生既囚滕国国君,又杀鄫国国君,自以为声威大震,想不到与会的其他两个封国──邾国和曹国,一哄而散。尤其是身为地主的曹国,下令断绝对宋国军队的供应。子滋甫先生抹了一鼻子灰,把曹国首府(山东省定陶县)团团围住,攻打了三个月,最后垂头丧气回国。
世界上竟有用这种恶劣手段要人心服口服的,可谓一大绝招。可是,更大的绝招还在后头哩。子滋甫先生的馊主意打到本文男主角芈熊恽先生的头上,结果比打到老虎头上还要叫苦连天。子滋甫先生异想天开,企图利用楚王国的庞大声势,来建立自己的霸主地位。经过一番折腾经营,自以为把芈熊恽先生掌握在手心里之后,南北高阶层会议,于纪元前七世纪六○年代?前六三九年,在宋国境内的盂邑(河南省睢县南)举行,子滋甫先生认为这个会议就可以确定他身为全中国霸主的身份,结果演出一场趣剧。
东周列国志曰:「方才升阶之时,先论宾主。既登盟坛之上,陈牲歃血,指天誓日,列名载书,便要推盟主为尊了。宋襄公(子滋甫)指望楚王(芈熊恽)
开口,以目视之,楚王(芈熊恽)低头不语。陈蔡诸国,面面相觑,莫敢先发。
襄公(子滋甫)忍不住了,乃昂然而出曰:「今日之举,寡人欲修先霸主齐桓公(姜小白)故业,尊王安民,息兵罢战,与天下同享太平之福,诸君以为如何?」
诸侯尚未答应,楚王(芈熊恽)挺身而前曰:「君言甚善,但不知主盟者,今属何人?」襄公(子滋甫)曰:「有功论功,无功论爵,更有何言?」楚王(芈熊恽)曰:「寡人为王久矣。宋虽公爵,难列王前,寡人告罪占先了。」便立在第一个位次。襄公(子滋甫)把个盟主捏在手中,临时变卦,如何不恼,一肚子气,不免疾言厉色,谓楚王(芈熊恽)曰:「寡人徼福前代,忝为公爵,天子(周国王)亦待以宾客之礼。君言王爵,乃僭号也,奈何以假王而压真公乎?」楚王(芈熊恽)曰:「寡人既是假王,谁教汝请寡人来此?」……楚将成得臣在旁大喝曰:「今日之事,只问诸侯,为楚而来乎?为宋而来乎?」陈蔡各国,平素畏服于楚,齐声应曰:「吾等实奉楚命,不敢不至。」楚王(芈熊恽)呵呵大笑:「宋君更有何说?」」
呜呼,更有何说?便是有说也说不出来。芈熊恽先生下令逮捕子滋甫先生(他阁下此时该想到被他逮捕的滕国国君和鄫国国君矣,一报还一报,恐怕心胆俱裂),然后押解到行营,邀集与会的各国国君出席,当面宣布曰:「子滋甫这家伙,乘齐国丧乱出兵,随意废立国君,一罪也。滕国国君赴会稍迟,就加囚禁,二罪也。用人代替畜牲,祭祀睢水水神,三罪也。曹国不过未尽地主之谊,乃小事一桩,而竟恃强围攻,四罪也。以亡国之余(宋国乃商王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