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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部分

柏杨全集-第232部分

小说: 柏杨全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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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国有句谚语曰:「上帝不能与每一个人同在,所以赐给他一个母亲!」母亲的爱,不是笔墨所能形容。而且母亲要比父亲苦得多,也比父亲更能付出自己。假使说父恩可以报尽,那么母恩是报不尽的,千千万万感人泣下的故事,说十年也说不完。
   不过天下事没有绝对的,假使你不怕扫兴的话,我便要举出《杀子报》为例。做母亲的为了通奸,竟然把亲生儿子干掉,大卸八块,装入瓷?。喜欢看京戏的朋友,大概都有相当印象。柏杨先生小时候看此戏时,对那个妖艳女人,就感到浑身不对劲,暗暗祷告上帝,自己的母亲务必不要把自己也如法炮制。
   到了现在,我虽然长大到再没有被母亲分屍之虞的年龄,(按,吾已七十有四,老矣耄矣!)但有时候看见有些作母亲的,仍不禁生出看《杀子报》时所兴起的那种最大的恐怖。我曾亲眼看到我的邻居,那位雍容华贵的阿巴桑,用竹条抽她女儿的脸,盖她的女儿年方十四,去年以三千元卖给老鸨,不堪蹂躏,逃了回来,老鸨问罪,她恨她的女儿竟敢背叛母亲也。我曾傻里傻气的去报告警察,三作牌曰:「妈妈打自己的女儿有啥,老头,你怎敢多管闲事!」
   打开报纸:几乎每隔几天都可看到这种「慈母」的傑作,姑念她们没有学问,不足为训。但有学问的母亲,有时也着实使人毛骨悚然。有一天柏杨先生前往台北万盛里访友,看见两位顽童从污水沟里掏人家抛弃的锅巴吃。小店老闆告曰:他们是一个名叫夷光的女明星的孩子,该女明星飞泰、飞菲、飞日、飞美(现在则飞香港不归矣)。作丈夫的空帏难受,不常在家,孩子们把给他们的饭钱,都吃了零食,饿得发慌,便只好到污水沟里打主意。最初邻居们尚同情喂之,天天如此,明星架子又奇大,也就没人管矣。这种母亲,真不知其恩何在?其爱又何在也?至於其他以马将为生命,连女儿被奸杀了都不知道;另外还有一位大学堂毕过业的母亲,一高兴就把她那髒脚丫让她那一岁大的幼儿吸吮。真是欲不难过,不可得也。
   两件怪事
   中国拥有五千年传统文化,不能说不悠久,然而怪事也就因此越多,妇女缠小脚便是伟大的怪事之一。把女人一双天足,硬生生的断筋碎骨,缠成一团废肉,纵是禽兽,都不致如此残酷,独中国的传统文化,硬是这般。甚至歌颂之声,不绝於耳,历史上到处都有讚美「莲瓣」的文献,却无一篇反对的大作。究其实际,小脚不但不方便,而且也不美──既不悦目,又奇臭难闻,真不知道几千年来,中国女人像疯了一样去大缠特缠,原因何在?
   现在,小脚这回事总算已经过去,当时人们严肃得不得了的事,今日一想,怎么也禁不住汗流浃背,而且再也弄不明白,为啥一定要那样。不过,前面已声明过,历史越久,怪事也越多。小脚虽去,武侠小说却逼面而来,武侠小说之对於小脚,固为小巫之见大巫,算不了个啥,但其劲头却足可以望当年缠小脚的项背。大人先生提倡於上,亭子间文人呐喊於下,苦矣哉的只是一些女人和读者,小脚不过摧残人的身体,武侠小说却摧残人的心灵,小巫好像更高一着。
   最近一期的《文坛杂志》上,有一专辑,曰:〈在科学法治的时代下,谈谈武侠小说的风行和影响〉,由各家笔谈,约二万余字,言简而意赅,我想仅这个题目就可说明武侠小说是怎么一回事。「科学」和「法治」,是中国人连做梦都梦不到手的境界,看见美国的科学,看见英国的法治,有时候简直羨慕得连口水都要流出来。好容易一点一滴建立起的心理基础,却被武侠小说迎头痛击,怎不教人生出一种无聊之感乎哉。
   武侠小说最大的特点就在不科学上,越是武功高的女侠,越是漂亮得不像话的二十岁左右的少女;越是了不起的祖师爷,越是又髒又烂又弱的老头。但一旦动起武来,口吐红丸,手掷飞剑,百里之外,取敌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而且气功绝伦,在水面上乱跑,如履平地,从喜马拉雅山一跳,只听耳旁风声呼呼,睁眼一看,已跳到了长安城。其次的特点则是「反法治」的焉,虽然那些可敬的侠客们杀的全是贪官污吏,看了使人心里舒服万状,但其置国家法律於不顾,则是事实。本来,这年头也真教人盼望有大侠出现,以平民愤。但武侠小说却导人以嬗避现实,平愤反而成了次要,有点得不偿失。
   问题是,连那些曾经指天誓日,提倡「战斗文艺」的官报,都在大载武侠小说,则既无权无势,又无地盘的穷作家们,瞎嚷嚷个啥。
   俗云:世界上有两「端」绝不可犯,一是武人的锋端,一是文人的笔端。盖你得罪了武人,免不了把你弄去修理一番,然后将头割掉,以示薄惩。你得罪了文人,当你威力足可杀他关他时,他乖得像真的一样,可是等你一旦死亡,或一旦失势,他随便揭你两张底牌,大笔一挥,能使你活着无脸见人,死后子孙蒙羞。尤其是文人对文人,更很少挺身而出,择善批判。无他,恐惹祸上身,招架不住。
   去年(一九六○)胡适先生曾对武侠小说表示轻蔑,发表了一段「武侠小说荒谬」的谈话,盼望改写「推理小说」。结果引起一批武侠小说的作者大肆咆哮,幸亏那些咆哮只限於窝里反,没人听见。但其有撒泼之意,昭然若揭。盖胡适先生希望他们写「推理小说」,这是一种典型的「挟泰山以超北海」,非不为也,是不能也。犹如希望三轮车夫改行去开喷射机一样,他如有此本领,早不武侠了矣。
   一个武人最低的条件,他应该分辨出什么是大炮,什么是步枪。一个文人亦然,他至少应该文字通顺。自从盘古立天地,从没有听说有文字不通顺而竟敢写小说的。然而奇蹟也就在此,有些武侠小说却硬是不通得出奇,这种人写武侠已经吃力,再教他去推理,真能推掉老命。
   推理小说在某一个角度来看,比文艺小说都难。莫泊桑先生的《项炼》,乃上乘之作,可是,如改为推理小说,却失败得惨。玛蒂尔特夫妇在丢掉项炼,并借款赔偿之始,为啥不向原主人说明详情乎?而必须等还完了债之后才说?文艺小说可如此剪裁,推理小说却必须交代明白,四面八方都需要照顾周到,而无一句懈怠。如常山之蛇,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刻刻扣情入理。於是,恐怕把目前这些武侠小说的作者打得稀烂,他们也写不出。胡适先生之议,无怪行不通。
   继胡适先生之后,《文坛杂志》上的专号,犹如戳了马蜂窝,五年前文化清洁运动,反对内幕杂志时,负责人也曾被螫得面青目肿,结果内幕杂志还是倒掉。现在有人大张旗鼓反对武侠小说,虽不会马上见效,但不足馁,大家一齐在说理,总有一天能得到读者先生裁判也。
   (柏老按:以上种种,乃我老人家一九六○年代的见识。一九八○年代,这见识改变,变成原则上不反对武侠小说。今日之我,所以与昨日之我宣战,是感觉到,只要中国的法治精神不立,小民就只好喜欢武侠小说。)
   白杀时间
   对武侠小说,人们谴责得似乎太多,朱介凡先生在《文坛杂志》上举了两件事:曰──
   「有位老弟,写了武侠书,生活得饮酒食肉,衣冠楚楚。但是,他从不肯把自己姓名印在那畅销的书上,他总是含有羞愧的与我相见,而期期自许,要另外来写使他心安理得的书。但是,他难以自拔,他说:他欠了一屁股债。
   「然而,另有一硬骨头的老弟在失业,他穷得几乎没有裤子穿,他的笔锋爽利,却不愿写那清夜自省,良心发抖的东西,那是大可改善生活的。
   「这两位老弟台,都引起我最大的关爱,我希望,在不久的日子,宣佈他俩究竟是谁?」
   柏杨先生盼望朱先生能早日宣佈,使我们得以识荆,前者可爱,后者可敬,都使人愿致拳拳之意焉。不过,武侠小说到底有利还是有损,从这两位作家的态度上──无论是写与不写,可看出端倪。呜呼,天下只有武侠小说是开卷无益的书,值得深思也。
   胡适先生认为与其读武侠,不如读侦探,那是求人更上一层楼的办法,其行不通,不卜而知。另一位作家则更痛快,他在《文坛杂志》上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为什么不去赌钱下棋?」盖退而求其次,下棋也可消磨时间,赌钱也可败坏品德,其功能与武侠小说相等。他希望武侠小说至少不要以「玄之又玄」的「武功」取悦读者。咦,有啥读者,便有啥作者;有啥客人,便有啥菜碟,这是读者自己不争气,作者为了活下去,怎能管得了许多。
   又一位先生的感慨,似更深远,他在《文坛杂志》上曰:
   「武侠小说终於会被淘汰而没落的,一如内幕黄色书刊终於为武侠小说所代替而没落。武侠小说氾滥到作者江郎才尽,内容千篇一律的时候,自会被另一新起者所代替。此一新起的替代者为何?也许是『新张恨水体』的摩登『故事新编』罢?──从『潘金莲』『李清照』被某一有力者大力提倡,我们可以看出一些渺茫的迹象。」
   这是一个预言,会不会不幸而言中,只好走着瞧。
   徐白先生有信致柏杨先生,对武侠小说於大家纷纷讨论之余,再进一解。这是最最必要的,盖道理越说越明,是非总在人心也。
   徐白先生认为现在的武侠已不是武侠,已不是「人」的故事,而成了「神仙」「怪物」的故事。试思哪一个「人」,能一掌下去,只听一阵隆隆巨响,把山都劈下一半?又哪一个「人」,在练了少则三天五天,多则十年八年之后,便可「移形换位」「飞簷走壁」?只有神仙或怪物,才有如此这般的本领。徐白先生曰:从前武侠小说作者,如向恺然先生,赵焕亭先生,他们本身就会一些三脚猫四门斗,故笔下写来,一招一式,尚有来源。然而已有一部份不经,如向公的《近代侠义英雄传》,十有六七,每有「超人」表现,不过尚多少知道自制。不像现在的武侠小说作者,只会闭眼造谣也。今日人心苦闷,读武侠小说和打打麻将牌一样,有逃避现实之功,似不必苛求,但总应将其「性别」弄清楚,不可使它再继续挂羊头卖狗肉。武侠是武侠,神怪是神怪,美国的西部武打片是武侠,中国的《封神榜》便是神怪。徐白先生以为,如果和《封神榜》联了宗,它再荒谬也没人说话。
   其次,关於「故事新编」,徐白先生精通日文,故以日本小说为例曰:日本人写「时代小说」(即古代故事),书中人物一切,包括衣冠服饰,动作言语,无一不吻合当时的时代,决无中国这种古人说现代名词的奇事。如内容属於讽刺,猪八戒逛孔夫子庙等,那当然例外,否则必须正正派派的写。现代「故事新编」作者,在一般人眼光中看起来,似乎比「武侠小说」的作者高一级,起码他们的文字通顺,而且形式是新的,有时候也来点哲人式的议论对话。因之,它的危害也似较武侠小说更大,不能放松一点也。
   最后,徐白先生曰:「我於此两种,皆绝对不看,盖怕看得心烦意乱。」柏杨先生亦是如此,非自以为了不起,而是看下去完全是白杀时间。
   (柏老按:一九七○年代,我老人家却大看武侠小说,盖身囚绿岛,度日如年,用以麻醉残生。不过对於「故事新编」,无论如何,仍难入目,所以一直坚拒到底。)
   新相对论
   爱因斯坦先生发明了一个小小的相对论,竟名震寰宇,令人不解。《相对论》本身不过薄薄一小册,而研究相对论、介绍相对论的书,却多如牛毛。据爱因斯坦先生遗着整理会说,已达四千一百二十一种之多,这还是去年(一九六○)调查的,今年(一九六一)恐怕要到五千种。不过爱先生生前曾有言曰:「世界上懂得相对论的,只有十一个人!」盖哇啦哇啦叫的虽夥,叫到谱上的却很少也。
   不过,我想爱先生最大的缺点还是不懂中文,假如懂得中文,他便不致说出如此没学问的话。中国人才多得是,君不见洋大人无论有啥玩艺,中国必有其专家耶,连干宣传的都可以对人造卫星发表言论,则相对论算啥。套句最流行的话,乃中国「古已有之」的玩艺。《三字经》不云乎:「曰南北,曰西东」,南北,西东,便是相对之意。《诗》不云乎:「参差花菜,左右流之」,左右,亦相对之意。再好比,有大就有小,有大道就有小道,有大同就有小同,有公就有私,这有啥奥秘,值得爱先生着书立说乎哉。
   不但《三字经》、《诗经》是相对的,其他文章亦然。惜世人昏庸,不能察耳,必待大学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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