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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5期-第20部分

小说: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5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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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可真不可小瞧,说话咄咄逼人。
      胡先生还想争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认栽了。因为这时,他的裤子里湿漉漉冰凉凉的,像针扎刺着大腿。不知是寒冷还是愤怒,他的全身哆嗦起来。虽然没出现管涌,大大小小的渗漏早就发生了。有赖于裤子和鞋袜的厚实封裹,暂时还没有外露;也仰仗低温天气,尚没有扩散异味。
      那110警车还真的来了,红灯闪烁,警笛阵阵。胡先生预感到,这不会是因为他的呼救而是别人的举报。
      临上警车前,胡先生抬头看了看,是灰蒙蒙的天空。
  


太阳是怎样下山的
■  缪益鹏
  在我记忆里,来富是过去富人家用来给狗取的名字,但我不知道我垸下的二叔为什么要为他的儿子取这么个粗俗的名字。来富是我的堂哥,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一起砍柴,一起掏秧鸡蛋,一起爬垸前那棵大枫树,来富的腿就是那次爬大枫树为我捉八哥时摔断的。还没等来富的腿好,我就被招工出去了,后来,我又上了大学,进城参加了工作,来富呢,做了裁缝。
      我很少回老家,我的父母亲都住在城里,老家在我的记忆里,已被长长的日子冲洗成一张灰蒙蒙的纸了,十分的淡,十分的模糊。这天夜里,我接到老家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支支吾吾的,结结巴巴的。喂,电话里头把鹏伢的鹏字念成婆字了。你记不记得我,我是来富,就是那次爬大枫树为你捉八哥摔断腿的那个来富。我说我记得,我怎么能忘记你呢来富,你找我有什么事?来富说我明天到城里来,找你帮我办个残废证。我说你来吧,我正好有个朋友在残联工作,很好办的。
      第二天,来富来了,又瘦又黑,像是矮了许多,完全没有儿时那种一站一个坑,一坐一个凹的结实样儿。要不是走路一拐一拐的,我真的认不出来富了。显然来富没认出我,他走进我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低头解着一只尼龙袋子,袋子里面有一只鸡,一壶油。来富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说,我找你们的科长。我说,来富,你真的来了。来富站起来,望着我,显得十分地局促,双手相互地搅着,说,变啦,真的变啦,鹏伢,你变白啦,变得像我们的乡长啦。他所说的乡长也是我大学的同学,叫毕小华,因人长得胖,我们叫他蛹子。来富将鸡和油提了出来,说,鹏伢,这是你嫂子带给你的,乡下人,比不得你们城里人,吃的山珍海味,住的高楼大厦。你没看我们乡下人,打工都往城里钻呢。我说来富,你不该带这些的,弟兄之间还要存心。来富笑了笑,说,这是老屋的,老屋的狗屎也是香的,你说是不。我有些感动了,说,是,是,老屋的狗屎也是香的。
      我请来民政的那位朋友,到餐馆里吃了饭,特事特办地给来富办了残废证。来富高兴得像个孩子,连连向我和民政的那位朋友敬酒。吃完了饭,来富见我付了三百多块钱的酒席钱,就心痛了,说,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三百多块钱,可抵一个人一年的上交款啊。回到家里,我问来富为什么要办残废证,来富说,他要来城里做生意了,有了残废证,就可以减免税费了。我说,你来城里做什么生意。来富说,做裁缝。我笑起来,说,城里人穿你做的衣服?你知道不知道,城里人是很新潮的。我不敢说你来富做的是哪路衣服,好多衣服的名称你来富都叫不出来呢。我怕说出来伤了来富的自尊心。来富好像理解了我的意思,说,扁担往上翘,犁辕往下翘,城里人,有穿体面衣服的,也有穿不体面衣服的,就说城里的那些打工的人,不也跟我来富一样,抠着鼻屎当盐吃,好衣服他们哪穿得起。我不得不佩服来富的精明之处,也许来富说得很对。
      来富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乡下人爱说,一儿一女一枝花,那来富就是一枝花了。来富的婆娘爱月有一个病,书本上叫癫痫病,我们乡下人呢,就叫羊角风。这种病来得突然,说犯就犯,来富为婆娘操了不少的心,一次爱月到河里洗衣服,那捧槌刚刚扬起,病就犯了,一头栽在河里,好在二叔正在河边的菜地里浇水,不然爱月就没命了。来富的儿子叫大头,女儿叫细丫,是对龙凤胎,今年双双考进了一中。大头还有一个绰号,叫大队长,来富生来就是个农民,却好当官,努力了好几次,却没有当上,后来大头出世了,来富觉得当官的事只有倚仗后代了,就给大头取了个官名大队长。来富在培养孩子方面是很下功夫的,大头和细丫读初中的时候,来富就不下乡做活了,在中学门口租了一间屋,一来照看两个孩子,二来挣点钱供两个孩子读书。乡里的裁缝通常是有世主的,所谓世主,就是匠人做的地盘,做的地盘越大,说明匠人的手艺越高,来富在乡下做出了好大的一块地盘,做出了很多世主,他之所以放弃那么多的世主来城里照看两个孩子读书,可见他是很有眼光的。
      来富说来就来了,九月一号,来富随两个孩子来到学校,在一中附近一个偏僻的巷子里租了间房子,白天,他抬出那部用了十几年的缝纫机,摆在巷子的出口处,开业的那天,他没有张扬,既没请我过去,也没放一挂鞭炮,就像他到城里来一样,一阵风似的,说来就来了,说过就过了。那天,他眼巴巴地望着过路的行人,希望有一个好的开头,一天下来,他居然也挣了十几块钱,十几块钱已经很够父子三人的生活费了。
      来富一般是不到我家去的,他说城里的人家不好去,进门要换一双拖鞋,你只要拿出一支烟,女主人便拿来一只烟灰缸,你咳嗽一声,女主人就掇来一只痰盂,吃饭的时候,嘴里剔出来的东西还要放在桌子上,不能丢在地下,真的憋死人了。
      来富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到我家里来了,我埋怨我的妻子说,来富再要是到我家里来,你就再不要给他端拖鞋,上烟灰缸,掇痰盂了,人家不习惯,你就由着他。我妻子不满意地望着我,说,卫生不是你做的,你当然不晓得做卫生的辛苦了。你想想看,你上班,我也上班,你回来拧开电视看足球,看拳击,看同一首歌。我呢,做饭,拖地板,伺候了大宝那个少爷,还要伺候着你这位老爷,你不同情我不说,倒还熊起我来了。正说着,来富来了,来富进来的时候,又没换拖鞋,我的妻子拿过拖把在来富的走过的地方直抹,弄得我和来富都不好意思。来富坐在沙发上,说,鹏伢,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我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来富说,学校要大头代表一中到省里参加一个化学竞赛,我想那样会耽搁大头的学习,你说去不去得。我说那是好事,怎么去不得呢。来富说,我想去不得,又耽误学习,又要花钱,屙尿打屁两头蚀,不划算。我的妻子听说来富的儿子大头要代表一中到省里去参加化学竞赛,也来了精神,说,这么好的事情怎地不去,那是露脸的事,快去。你看我家的大宝,进一中还花了六千块钱,他爸爸熊他的时候,他还说,你说我不行,那你考去,不见得你能考我那么多分。我说,快别说你那个宝贝儿子了,一说他我就来气。来富说,好是好,到省城里,耽误学习不说,还要花钱的,再说爱月在家里还不能断药呢。我的妻子倒是大方起来了,她从口袋里搜出三百块钱,塞在来富的手里,说,你就拿去,我见成绩好的伢就来劲,算是弟媳支持你啦。来富说什么也不要,我说,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装什么硬汉,我们哥儿还要存心?
      来富拿着钱千恩万谢地走了。我说夫人,你今天么样变得这样的大方。我的妻子说,这你就不懂得了,这叫放长线,钓大鱼,我还准备接来富父子三人到我家里来住呢。我说你这不是破天荒了?我的妻子说,你真是个死脑壳,你想想看,我家大宝成绩那么差,要是大头和细丫和他住在一起,三个孩子在一起做作业,我们不是不花钱请了个家庭教师。
      我的妻子真的精明绝顶了。
      两个孩子是搬过来了,来富还是住在那条巷子里,他说他要守生意,生意是守出来的。来富真的很能守,一次我从一个朋友家里打牌出来,已是深夜十二点了,来富和一个水果摊的老板并在一起,一盏白白地灯泡挂在一根竹篙上,来来回回的晃动,来富带着老花镜,点头磕脑地踩着缝纫机,一副十分来劲的样子。透过车子的玻璃,来富像个怪物随着电灯光一起地晃动,身后那个影子盖过了一大堵墙,我也不知道来富是否真的很有生意,很能赚钱。大头从省里比赛回来,得了个一等奖,还得了五百块钱的奖学金。来富那天高兴死了,到乡巴佬卤烤店里买了一只烧鸡,提到我的家里,说,哥俩今天要快活快活,酒喝到一半,老屋二叔打来了电话,叫来富赶快回去,说家里出大事了。来富当场就支撑不住了,像摊泥似地坐在地上,他说,定是爱月出事了,一定是爱月出事了,我早就有预感,爱月迟早会出事的。我说,来富,不要吓我哟。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当天晚上,我叫了一部出租车,将来富送回老屋。爱月真的出事了。
      爱月在家里养了两头母猪,一头母猪下了崽,一头母猪怀了孕,爱月每天要扯五六篮猪草才能保证母猪的正常进食。这天下午,爱月又到后岗山上打了两篮猪草,回家的时候一群喜鹊在她头顶上喳喳地叫,她想,一定是来富在城里有喜事了,一定是来富的生意做得很好了。爱月朝垸里望去,一层薄薄的烟雾罩着她那幢最不起眼的明五暗六的房子,房子侧边的猪圈里,两头母猪的前脚扒在石头做的围墙上,嗷嗷地叫唤,等待着她那又鲜又嫩的猪草。爱月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一股激情在涌动。她没有吃闲饭,她在帮助来富哺养着两个孩子,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儿子大头像他的父亲跟他取的名字一样,当上大队长,大队长是多么地威风呀,只要大头读足了书,将来一定能够当上大队长或许比大队长更大的官。爱月担着猪草,盘算着两窝猪崽能变卖出一千多块钱,她想象着当她把厚厚的一叠票子当着孩子的面交给来富的时候,那父子三人是用怎样的一种眼光看着她啊。那细丫一定会哭,一定会圈着她的脖子,说,娘,您好瘦啊,您好苦啊。大头也一定会说,娘,我会努力地读书的,我会出人头地的,将来会报答您的。娘。爱月就是这样怀着美好的愿望走近了垸子,走近了垸前那个万恶的粪池。爱月在粪池边,羊角风病犯了,一个跟头栽了进去……。
      当人们发现爱月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了。
      爱月死后,来富的担子更重了,在街上做缝纫那点微薄的收入顾不上两个孩子上学了。我的妻子真正地同情起来富了,她说大头和细丫辅导了大宝,是要给报酬的,她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我当然没意见了,给多给少你自己定。我的妻子算了一笔帐,假如请一个家庭教师,一个月没两百块钱人家是不会干的,就给二百怎样。没想到来富不接受,他说两个孩子住在我的家里,就已经很麻烦了,就算两个孩子辅导了大宝,那也是份内的事,要真的给报酬,他就要两个孩子搬出来了。我的妻子生怕大头和细丫搬走,大头和细丫住到我家后,大宝好像变了一个人,说话办事真的很像个中学生,成绩也长进不少。自那次后,我的妻子再也没提报酬的事了,但生活上有了很大的改善,我的妻子在用另外一种形式对来富进行补偿。
      一天,来富来到我的家里,说,鹏哥,来富很客气地第一次叫我鹏哥了,弄得我很不好意思。我说,哥儿们不要这么客气了,你还是叫我鹏伢,我听着顺。来富说,你也不小了,四十好几的人了,叫声鹏哥也不过分。来富又叫了我一声鹏哥,说,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我说,自家人嘛,客气什么呢,有事你就说出来。来富说,还是你说的对,城里人不穿我做的衣服了,我从早晨六点守到夜晚十二点,每天也只能接到一些叠裤子褊,补破烂的活,不说挣钱,养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前天,垸里的猴哥约我到武汉去捡破烂,他说那活计虽脏虽苦,却来钱。我说你快五十岁的人了,脚又不好使唤,行不行?来富说,轭头都套上脖子了,哪能由我说行不行呢。只是我这一走,两个孩子就全仗你和你的媳妇了。我望了一眼来富,几根头发稀稀疏疏的翘着,长期营养不良的两只眼睛显得毫无光泽,两个颧骨倒是很英勇地突了出来。我心里涌出一股酸味,我说,来富,要去你就去,孩子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来富一去就是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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