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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5期-第11部分

小说: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5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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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门拜访当然不能空着手,礼物的事也一直折磨着杨格。自从与尚旭安结下这段因缘,杨格就养成了逛商场的习惯,他没想到东西是如此之多,自己想买且买得起的东西却少之又少。烟酒送过了,名贵水果送过了,中秋的月饼端午的粽子过年的土特产都送过了,再往下该送什么呢?最近一次,杨格在商场里看见很多像尚旭安那个年龄的人正在按摩椅上闭目享受,马上想到,这是个好礼物。
      杨格的手下意识地伸进袖筒里去挠,不知道是不是心情沮丧的原因,他感到自己的皮肉更加松软了,不禁感慨起来:平庸的人可能老得更快,尚旭安比自己至少大20岁,但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显老。
      想到这里,杨格突然站住了,天哪,自己犯了个大错误!为什么要给他送一个暗示老态与病弱的按摩垫呢?为什么要送他这样一个老气横秋令人不快的东西呢?他会怎样理解自己的用心呢?苍天可鉴,自己一点没有暗示他老了的意思,他真心真意地认为,他看上去是很年轻的。
      扑尔敏也无法止住杨格内心的不安,他想,一定得想个什么办法弥补这次送礼的失误。他开始留意购物指南,到书店去翻《送礼的艺术》,还一遍一遍地问李敏。李敏早被他的絮絮叨叨纠缠不清弄得十分恼火。她大声说够了,一点钱都快为他花光了,就算是祖宗也对得起他了。
      李敏是个刺绣女工,人长得十分娟秀,三十多岁了,还敢把衬衣威风凛凛地扎进牛仔裤里,但脾气一点都不秀气。正像所有脾气爽直的人一样,李敏看事情总是缺乏长远的眼光,杨格曾经讥笑过她:常年低头看绣花针的人,她的眼光不会长过手里的丝线。杨格指的是她因为贪图刺绣厂噪音小而放弃了进大型纺织集团的机会那件事。现在,刺绣厂规模已经越来越小了,简直像个家庭手工作坊,杨格想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关门大吉的。杨格想,操心的事真多啊。
      李敏到底还是关心这件事的,杨格曾对她说过,只要攀住尚旭安,她的工作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李敏一直向往着能到汽车养路费征收站去工作,她想象自己穿着制服,眼睛往下看着交费人,管他什么达官贵人,管他什么千金小姐,都得把钱乖乖地交到我手里来,一分都不能少,那是一种什么派头啊!李敏还想到,杨格说得对,自已的确没有长远的眼光,当初那个追自己的人现在就是交通局的一个什么头目,如果当年嫁给他,到费收站去工作还不是小菜一碟!可自已却选中了另一个追求者杨格,只因为当年杨格参加了一次市工会组织的飞镖比赛,杨格获得了第一名,当即就有体委的人来联系他,想要调他到体委去,对于一个工人来讲,这无异于天上掉下一架梯子。李敏赶紧将自己一宝押在杨格身上,等他们昏头昏脑地结了婚,再来找体委的时候,调动的事早已成了凉掉的黄花菜。人事问题总有一夜之间就变脸的恶习。李敏感慨地想,要是嫁给交通局的那个人会怎么样呢?当然,人家现在已经有老婆了,而且是第二个老婆。李敏聊以自慰地想,当年他要是跟我结婚,肯定是不会离婚的,因为,他第二个老婆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像自已。
      李敏心平气和地开导杨格:你也不想想,拿钱去拼,我们一个月才有多少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人家眼里,还是不值…提。杨格赞同地点头,他想起了尚旭安看按摩垫时的表情,说不定已经有别人送过他这个东西了,后来杨格才知道,按摩垫已经属于过了时的礼品,而他挑的那一件,在价格上还是中等偏下的。想到这一点,杨格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好像他面对的不是李敏,而是尚旭安。
      李敏接着说我们的优势是手工啊,你想,我在刺绣厂,我可以给他弄我们的产品,特别是那些商店里买不到的。你那本《送礼的艺术》不是说,要考虑受礼者的身份和趣味吗?
      杨格兴奋起来,打一下李敏说你什么时候看了我的书?怎么不早说呢?
      李敏说像你!看了那么多书都拌饭吃了。杨格露出一点惭愧来,说我看过的书都装在心里,可谁要到你心里去看看呢?谁还管人家心里的事呢?
      杨格又开始郁郁不乐,他郁郁不乐的时候就去练飞镖。这是一项很好的训练,因为掷飞镖必须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所以,只要有一点点烦躁的苗头,杨格就用飞镖来将它镇压下去。他不喜欢坏情绪,就算有了坏情绪,他也会用飞镖来将它镇压掉。
      元旦就要来了,又该准备新年礼物了。杨格提醒李敏,李敏的态度有点像功臣,她说等你吩咐才去做,兔子都过岭了。
      新年的前两天,李敏挺神秘地挎了个大包回来。杨格一层层打开来看,真是漂亮的手工啊,而且也有纪念意义,绣的就是当地著名的风物。以尚旭安目前的势头,一定能官运亨通,官运亨通的人肯定会易地做官,将来,这个刺绣就是他的历史足迹之一啊。
      李敏说这是我们几个姐妹偷偷加夜班赶出来的,成本就是请她们吃了两次宵夜,一共花了68块钱,比起你买的那些东西来如何?
      杨格抚摸着刺绣,两眼放光地说要是在外面卖,得多少钱?李敏说那要看摆在什么地方,若摆在大酒店里,少说也得一二千吧,你搞清楚,这不是电脑刺绣,全是真正的手工,你闻闻,还有手上的肉香味儿呢。
      新年的前夜,杨格和李敏一起来到尚旭安家,也许是因为今天带的礼物不一样,或者是有李敏在一旁的原因,杨格一点拘谨的感觉都没有了。李敏更是没有。李敏从来就没有过拘谨的感觉,一来她天生就是那种不怯场不打怵的主儿,二来她长得还算漂亮,一个人要是集中了这两种元素,通常都是十分自信与自如的。
      尚旭安是第一次见到李敏,不免格外多看了几眼,多问了几句,他还亲自动手给李敏削了个水果,然后对杨格说你自己动手。杨格赶忙推让。李敏吃着水果,回答着尚旭安的提问,不知为什么,她的脸竟慢慢红起来,像一只挂在枝头的苹果突然间被风吹熟了。
      两个人在尚旭安面前缓缓打开了刺绣。尚旭安果然很感兴趣,他从茶几上拿起眼镜,苍白的手指在上面缓缓抚摸,说这是小李的手艺吗?
      李敏说是的。接着她竟然还说了一句什么见笑的话,她突然表现出的修养令杨格大吃一惊,他暗想,李敏真是一个撑得住大场面的人。尚旭安问她绣了多长时间,李敏说也没多久,个把月吧。尚旭安直起腰来,望着李敏说一个多月?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怎么好意思收下,这太贵重了。尚旭安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不停地在对方身上移动,从脸到脖子,到肩膀,到手臂,到胸脯,到腰肢,到双脚,似乎他收下的礼物不是这幅刺绣,而是李敏这个人。
      不管怎么说,跟自已有关的东西受人夸奖总是让人高兴的。杨格慢慢心花怒放起来。他开始觉得尚旭安家的茶是真正的好茶,而前几次,他简直没有喝出味道来。他第一次在尚旭安家认真地品起了茶,而且边品茶边看起了电视。
      喝到第三巡的时候,杨格注意到李敏正直起…根手指,给尚旭安讲解哪几处建筑是他上任后的杰作,哪几处有他的光辉足迹,尚旭安咧嘴笑着,…只苍白的大手紧随着李敏的手指移动,不急不徐,不离不弃。看了一会,杨格突然发现,李敏的那根手指其实很漂亮,圆润而挺直,像芭蕾舞女的单腿凝思,而尚旭安那只手,虽与之保持着一点距离,却仿佛虚虚地围在她腰胯间,时时准备冲上来完成一个优美的托举。杨格看得有点发呆。他悄悄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与尚旭安比较起来,他的手指又黄又粗,指甲也修剪得不够好,有好几处缺损,还有隐隐约约的污垢。
      尚旭安一边说话一边给李敏续茶,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给杨格续了一点。杨格欠了欠身,李敏却无动于衷,似乎尚旭安给她续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杨格羡慕地看着她,心想,她是从哪里来的那种自信呢?
      回来的路上,杨格兴奋地说他对我们的礼物好像很喜欢。李敏说你别自鸣得意了,他的好东西肯定多得很,你以为他会真的会喜欢我们这点小东西?你以为它真的是艺术品?说到底,它不就是几个快要下岗的女人在一起歪针倒线地缝几针吗?一文不值!
      杨格的情绪一落千丈,说,难得你把事情看得这么穿。
      李敏沉默了一会,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不看穿就没法活了。
      杨格正在寻思她这话哪门子情绪,李敏冷不丁又说了一句:怎么没看见他爱人?
      杨格说她爱人还没调过来,你想嘛,他在这里只不过是个过渡,他终究是要到上面去的,他把家弄到这个地方来干嘛?不如到时候一步到位。
      李敏说我看到他书桌上那个像框了,他爱人长得一般嘛。
      杨格说你们女人就爱注意这些。
      李敏抢白道:好像你们男人不在乎女人的长相似的。
  
      这天晚上,杨格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和李敏出去旅游,李敏坚持往东走,自己却要往西走,两人吵了起来。李敏一声不吭扔下自己向东走去。杨格想想不对,便跟着赶过去,却发现李敏身边还有一个人,猛一看,那人好像是自己,正在想怎么会自己看见自己呢?再仔细一看,却是尚旭安。杨格大喊李敏的名字,李敏回过头来,笑嘻嘻地冲自己挥手。杨格心里一急,就醒了。杨格分析着自己的梦境,他是知道一点弗洛依德的。分析来分析去,杨格又练起了飞镖。
      第二天,杨格接到尚旭安的电话。刚一听出他的声音,杨格就在电话这头猛地站了起来,当他意识到这间房里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后,马上松了口气坐下来。尚旭安在电话里请李敏晚上去他家,他老家来了一个人,想学刺绣,要拜李敏为师,请李敏一定帮他这个忙。杨格赶忙一口答应下来,又一个劲地替李敏谦虚。尚旭安说好了,就这样说定了。杨格正要挂电话,尚旭安又说你也一起来吧。
      李敏在饭桌上睁大了眼睛,说真的?
      杨格说我也感到奇怪,这年头还有人想学刺绣?
      李敏说刺绣怎么啦?杨格说刺绣是夕阳产业,没前途。李敏身子一扭,端起一碗面条到厨房去三下两下结束了战斗。
      李敏开始慌慌地洗澡换衣服。杨格看着李敏忙进忙出郑重其事的样子,心里慢慢升起一点不舒服,又不便发作,只好把话题引到儿子身上去:长期把个儿子寄养在奶奶家,迟早他会不认这个家的。李敏说你有本事换个房子嘛,你以为我愿意母子分离呀。
      李敏气呼呼地往外走。杨格说你别急猴猴的,人家可是要我跟你…起去的。
      李敏说你真是个老实人,人家只不过说个客气话,你就当真了?你说你跟我去干嘛?我教别人刺绣,你在…旁傻坐着?
      杨格说我不会跟他聊聊天吗?你以为我不会说话的吗?
      李敏突然笑起来:你要跟他聊天?你和他聊什么?聊政治?聊经济?
      这下说中了杨格的隐痛,是啊,自己去跟尚旭安聊什么呢?任是搜索枯肠,也找不到一句得体的话,无非是傻坐着,干笑着,手脚没处放,眼光也没处落,再冷的天都会觉得燥热。还没等杨格做出不去的决定,李敏已经噔噔噔地下楼了。
      杨格想起了自己那个梦,心里顿时有说不出的不自在,可他又不能阻止这件事,人家请你帮这个忙是看得起你呢,何况你一直将他视为恩人。杨格在屋里呆坐了一阵,又想起了他的飞镖。
      这天晚上,李敏很晚才回来。杨格一直坐在床上等她。李敏换了家常的衣服,又重新梳了一遍头发,说好久没有晚上出去走走了,真舒服。
      杨格说你在外面散步了?就你一个人?
      什么叫散步呀,我不走回来难道我在他家住吗?李敏刷着牙,中途突然停住,含着牙刷进来对杨格嘟嘟囔囔地说你还知道散步?自从结婚以后我们散过步吗?
      杨格望着她不满的背影说那能怪我吗?你自己说要省点力气的,还说〃穷人发欢,必有灾难〃。
      李敏躺下后说从明天起,我每天晚上都得去他家。
      他们弄清楚了,尚旭安在老家有一个瘸腿的妹妹,想学一门手艺。杨格突然找到了一点平衡的感觉,别看尚旭安走出来一副大官的派头,原来他的出身也不见得有多高贵,原来他家也有难言之隐,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呀。杨格猛地想到儿子,因为两人忙,房子又小,也因为李敏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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