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联到俄罗斯-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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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是否发生了误会,斯大林以从未有过的冰冷语气回答道:“需要这样。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我奇怪您为什么张皇失措。难道不是您教导我们大家:如果敌人不投降…?而他们,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您还不了解这两个两面派…再说您也知道,斯大林同志一人什么也决定不了需要调查,然后审讯,只有法庭才能裁判他们的罪行。”
高尔基同加米涅夫关系不错。加米涅夫担任莫斯科苏维埃主席时关心知识分子的生活,尽量帮他们解决困难,同季诺维也夫对知识分子的态度完全不同。另外,加米涅夫不仅喜欢文学,还有文学才华,写过论赫尔岑和涅克拉索夫的文章。他退出政坛后,在高尔基的请求下,斯大林让他当世界文学所所长兼科学出版社总编辑。他和高尔基一起准备出一套世界文学名著。加米涅夫准备把余生献给文学事业时却因被定为谋杀基洛夫罪而被捕。1935年1月20日《真理报》发表了扎斯拉夫斯基的评论文章《文学的腐烂物》,就科学出版社出版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群魔》写道:“为什么科学出版社在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偏偏选中《群魔》呢?出版这本被奉为‘十九世纪最伟大的小说’,想向苏联读者兜售什么?…众所周知,《群魔》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艺术性最差的一部作品,它所引起的轰动不在艺术上,而在于它是反动政治的旗帜。这部小说是对革命的恶毒诽谤…。”文章针对的当然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而是出版这本书的科学出版社的总编辑加米涅夫和高尔基,因为世界文学名著丛书出版规划是他们共同制定的。实际上是斯大林向高尔基发出警告。高尔基本应沉默,但却挺身而出,1月24日发表了公开为加米涅夫辩护的文章《关于〈群魔〉的出版》:“我坚决支持科学出版社出版《群魔》,…我这样做是反对把合法文学变成非法文学,这类书在‘地下’出售;以违禁诱惑青年…。”第二天扎斯拉夫斯基又在《真理报》上发表了第二篇文章《就正于高尔基》,嘲笑高尔基观点前后不一致,挑出引文中记错的地方。文章来得之神速,语气之粗暴,文辞之刻薄,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如果不是高尔基,大家确信受批评的人一定会“进去”的。这是斯大林发出同高尔基决裂的信号。大概怕高尔基不能领悟,三天后又发了一次。《真理报》1月28日发表了潘菲洛夫的《致高尔基的公开信》。这位蹩脚的小说《磨刀石农庄》,竟敢公然向高尔基挑衅,简直不可思议。而他谈的又是去年的旧事。高尔基曾批评他滥用方言,潘菲洛夫表示接受,并还到高尔基家致谢。怎么一年后又说高尔基嘲弄他呢?当天高尔基便写了《关于“公开信”以及其他的信》,但《真理报》总编辑梅赫利斯拒绝发表。如果无人指使,潘菲洛夫不敢给高尔基写公开信,梅赫利斯也不敢不发表高尔基的文章。高尔基明白了斯大林的信号,提出出国请求,但遭到拒绝。斯大林中断了同高尔基的联系,就连商洽斯大林接见罗曼·罗兰的时间,也得通过作协书记谢尔巴科夫。他的行动受到秘书克留奇科夫的监视。高尔基编《我们的成绩》杂志时的助手什卡帕在回忆录《追随高尔基七年》中,记下了高尔基对他说的话:“我被包围了,封锁了,只好原地不动…。”罗曼·罗兰说:“老熊被封住了嘴。”何止被封住了嘴,已被关进笼子里。
高尔基临终前同斯大林有过一次较量,但他失败了。这得从一个女人谈起。她姓布德别尔格,高尔基圈子里的人都管她叫姆拉。被称为“白银时代老太太”的著名俄侨女作家别尔别罗娃专门为她写了一本书,称她为铁女人。姆拉精明过人,酷好冒险,精通英、德、法数种语言。她表面上是高尔基女秘书,实际上是女主人,同高尔基共同生活了12年。1919年结合,1933年分手。她没同高尔基一起回国,迁居英国。别尔别罗娃说姆拉“是双重间谍:向安全总局报告欧洲情况,向英国情报部门报告苏联发生的事”。高尔基对姆拉非常信任,同欧洲作家交往都由她任翻译。1933年高尔基决定回国定居,不知如何处理自己的档案材料,其中包括别人写给他的信和自己的回信抄件,以及同来访者的谈话记录。信又可分四类:第一类,他彻底转向苏联前同侨民文化名人的通信;第二类,苏联作家和学者到国外开会或访问期间给他写的信;第三类是流亡国外的社会革命党人同他辩论的信;第四类则是苏联党和国家领导人到国外出差、疗养时的信,有布哈林、李可夫、克拉辛和皮达可夫等人的信。信里有不少骂布尔什维克的话,也有不少骂斯大林的话。高尔基同儿子马克西姆和姆拉一起商议如何处理让他头疼不已的档案材料。马克西姆提议用它们放焰火,高尔基和姆拉都不同意。最后三人决定由姆拉带往英国保存,并达成协议:以后如有人携高尔基亲笔信索取,姆拉也决不交出。斯大林知道高尔基有批档案材料在国外,也知道档案材料的大致内容,极想得到它们,因为这时斯大林已决心从肉体上消灭自己的政敌,高尔基的材料是他们反对自己的有力证据。斯大林的情报显然来自姆拉。我过去接受了别尔别罗娃的观点:“高尔基临终前想见姆拉一面,同斯大林达成交易:高尔基交出档案,斯大林把姆拉接到莫斯科,并保证她来去自由。”当时也觉得这种观点不符合高尔基的为人原则,但1991年以前没看到新材料,便接受了。现在看来这种观点是错误的,这等于说高尔基为见心爱女人一面竟出卖了大批朋友。别尔别罗娃所以得出错误结论,是因为她只查到姆拉1936年6月到过苏联。高尔基6月1日从莫斯科市内搬往郊区哥尔克别墅。经过新处女地陵园时,一定要下车看看儿子马克西姆的墓,那天风很大,患了感冒,18日便去世了。别尔别罗娃没弄清姆拉回国的日子,因为姆拉有关自己到苏联的事从不说实话。她向很多人矢口否认1958年以前到过苏联。其实她自1933年4月至1936年7月起码到过苏联六次。1966年1月俄国著名历史学家尼古拉耶夫斯基给美国苏联问题学者费希尔的信中写道:“…1935年高尔基庇护加米涅夫,斯大林不准高尔基到巴黎参加作家大会,要求他交出档案。高尔基委派彼什科娃(高尔基前妻)到国外向布德别尔格(姆拉)要回档案,遭她拒绝。…布德别尔格1936年4月乘坐在边境等待她的专列抵达莫斯科。”姆拉是4月把材料送到莫斯科的,那时高尔基并未生病,谈不上“临终前见一面”。高尔基看出斯大林要杀害老布尔什维克,档案关系他们性命,派波什科娃抢先要回,以免落入斯大林之手,但没成功。而斯大林则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这批档案,把反对派攥在自己手心里。
高尔基死得突然,因而不少人猜测是斯大林害死的。老作家维·伊万诺夫1993年在《文学问题》上发表文章的标题便是《斯大林为什么杀害高尔基》。但细读他们的文章,都缺乏令人信服的证据,只能算作假说。然而1935年斯大林同高尔基彻底破裂却是不争的事实。高尔基公然庇护斯大林决定消灭的人,是斯大林决不允许的。斯大林不再期待高尔基为他写传记,选定法国作家巴比塞写。巴比塞写的《斯大林传》充满赞美之辞,解放前由徐懋庸译成中文,书名改为《从一个人看一个新世界》。斯大林不再需要高尔基,把他打入冷宫。
高尔基回国后在多大程度上完成自己的心愿?对斯大林有多大影响?可以说微乎其微。但在斯大林1930年发表的《胜利冲昏头脑》、《答集体农庄庄员同志们》,以及任命加米涅夫为世界文学研究所所长、布哈林为《消息报》总编辑上,仍能看出高尔基的些许影响,审判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莫斯科第一次公开审判,是在高尔基逝世两个月后进行的,也算给高尔基一点面子。
(原载《随笔》1998年1月号)
朱正:营救牛兰
1931年6月15日,共产国际潜伏在中国的秘密工作人员牛兰和他的妻子在上海四川路235号住处被公共租界巡捕房逮捕。
牛兰(1894…1963年),本名雅科夫·马特维耶维奇·然德尼科,牛兰是他在中国所用的许多化名之一。出生于乌克兰,苏联契卡(克格勃的前身)工作人员。共产国际东方部在上海设立远东局,他就在远东局联络部工作,负责管理秘密电台、交通及经费等事项。另一个身份是红色工会国际分支机构泛太平洋产业同盟秘书处秘书。因共产国际信使约瑟夫在新加坡被捕后供出了他来,他也就在上海被捕了。逮捕的时候发现他们夫妇随身携带有多国护照,在上海有多处住所,足以表明这不是普通的外国侨民。8月10日由中国方面引渡,14日押解南京,以“危害民国”罪受审。
牛兰被捕,苏联立刻进行营救活动。一个通常的例行的程序,是发动各国有影响的知名人物向中国发出抗议和营救的电报,对中国政府施加压力。另一方面,也计划采取更直接的营救措施。据伊斯雷尔·爱泼斯坦著《宋庆龄二十世纪的伟大女性》一书中透露:“营救牛兰夫妇既有公开的、也有地下的活动外国方面由理查德·左尔格(有时用“约翰逊”这个名字)领导,中国方面是潘汉年。”(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291页)杨天石在《蒋氏秘档与蒋介石真相》一书中也说到了这事:“为了营救牛兰夫妇,中共保卫部门和苏联红军总参谋部上海站迅速共同制定了计划,由潘汉年和该站工作人员里哈尔德·左尔格共同负责。此后,宋庆龄即与他们密切配合,为营救牛兰夫妇做了许多工作。”(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第371页)
宋庆龄是为母亲奔丧,于1931年7月末离开德国,8月13日到达上海的。据前引爱泼斯坦的书中透露,“当她还在柏林或返国途经莫斯科时,就已有人告诉她关于牛兰夫妇的危难并请她援助。”(第290页)她不负所托,回国之后立刻把这事担当了起来。
左尔格潘汉年营救活动的材料,我见到的有东德作家尤利乌斯·马德尔著的《佐尔格的一生》一书(群众出版社中译本,1986年版)。其中有一小节的标题是“营救两位同志的斗争”,写的就是佐尔格受命营救牛兰夫妇这件事。看来这书的译者没有查阅相关资料,以致书中根本没有出现“牛兰”一名,只用诺伦斯、努伦斯等名字,而且把牛兰被捕时的公开身份“泛太平洋产业同盟上海办事处秘书”译成“工会的远东泛和平主义秘书处的干部”。但是书中说的一些情节,例如说“1931年8月14日,英国巡捕把鲁格夫妇交给了蒋介石警察局”。可知说的就是营救牛兰夫妇的事。
佐尔格为营救而进行的活动,这书中说,“佐尔格小组成功地与被关在死牢里的鲁格夫妇取得了联系,并随时用电台向莫斯科中央总部报告营救工作的进展情况。”具体的营救方案,这书中说:“佐尔格了解敌人官僚体制的弱点,要求组织给他送来两万美元,用以贿赂南京腐败的军官和法官。”(第69页)接着,这书中详细叙述了“组织上派两位德国同志担当秘密交通员”,各携两万美元分途前往上海送交佐尔格的经过。这两位秘密交通员中的一个是奥托·布劳恩,就是后来在江西指挥红军作战的大人物李德。他在《中国纪事》一书中没有说到自己担任送款专使这事,但是谈到了用行贿的办法营救牛兰的事。他说:“1930年,共产国际代表团工作人员诺伦斯·鲁格被捕,他办公室里的许多文件也被查出,只是当时对腐化的中国法官进行了贿赂,才使他免受死刑和处决。”(东方出版社2004年版,第3页)
中国共产党中央特科在这件事情上给予了佐尔格小组一些怎样的合作,公众当然无从知道这个秘密。公开的活动却是可以知道的。陈修良著《潘汉年非凡的一生》一书中说:
潘汉年在“特科”工作期间,遇有必要,他可以不顾个人安危,通过各种公开合法关系与敌人斗争。1932年,国际进步人士牛兰博士夫妇被国民党拘捕,扣押在南京,引起了上海文化界的愤慨。潘汉年挺身而出,进行营救牛兰夫妇的斗争。他利用社会合法形式,在汉口路老半斋菜馆请客,邀集上海一些名人,如柳亚子、田汉、郑振铎等,商讨联合发表致南京国民党政府函电,表示抗议,要求立即释放牛兰夫妇。(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9年版,第22页)
从另外的资料中可以知道,这次宴请的日期是1932年7月10日。
营救的结果,据《佐尔格的一生》书中说:
这两位送钱的德国共产党党员圆满地完成了党组织交给他们的艰巨任务,历尽千辛万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