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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长江文艺 2003年第11期-第20部分

小说: 长江文艺 2003年第1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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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与美人在科学上是不搭界的,但在某些人的心里而却关联得紧,比如我等。如果我见到一个美女子而又无缘与她牵手,我习惯是根据她的肤色衣着由爱而恨地骂一句“白狐子”、“红狐子”或者干脆骂她“狐狸精”。骂她“狐狸精”的时候,是我恨得透的时候,绝望的时候。一地昙花,无法收拾。但事实上又说不上是骂,因为谁都知道,狐狸精在男人们的词汇里绝对是个好词,硬声地骂骂是给别人听的,心里还是软。不说词汇吧,说实际的小兽,狐狸的聪明伶俐和与人为善,总是讨人喜欢的。况且,它只是在你需要她的时候才变成精的。例子很多,大多是在夜里,窗台上有一盏灯,书生做诗做得累了,抑或是读书读得寂寞了,它,她)飘然而至。
  然而在保康与在别处不同。在青山绿水之中的保康,你用不着装作读书人的样子去翻书的,也无需等到夜晚,在窗台上燃一盏灯。你走出山坡走在谷底走在山洞走在飞瀑前走在花丛之间,每每就闪出一个来吓你一大跳。还是那日,我出峡谷,从小道上回去,去那个建在半山腰的电信宾馆。我以为是错觉,刚拐了一个山弯,迎面来了一位提着小篮子的村姑。小篮子里是菜或是别的什么我印象模糊,因为她柳枝一样的腰身和蓝色带白碎花的衣着一下子套牢了我的眼睛。我就那么地看着她,她从我的身边走过。发光的头发和蓝色带白碎花的衣衫在秋日的夕阳里升腾起一股玫瑰色气流——一种绝对暖昧的气流。它沿着我的脸、我的发际带着我的欲望向上攀升。那张因健康而美丽因本色而真纯的脸是我久违了的。无邪的眸子在闪烁。尽管她对于我的迷醉报以了友善的微笑,可是我依然愣着,连吃惊时常有的“噢”一声也没有,就晕菜了。
  夜里我反复回味着那个山民说的少见多怪的话,不过没有感到有伤自尊,因为我已相信,狐狸精一样的美人在保康到处都是。
  毫无疑问,保康是女人的天堂。她们在浮动的山岚中生长,在湿润的空气中生长,在茂林修竹中生长,她们的长睫毛不是画出来的,眼圈也不黑,竹子一样的细腰不靠减肥药。在男人们的眼里她们是自然的精灵也是狐狸。狐狸善变,但万变没离其宗的是那一身的山野风韵和只有林中小鹿才有的清纯和善良。
  
  心灵的家园
  
  我会不会来保康的山地住上一年二年时间,或者更长?看着高楼越盖越高/可人们见面的机会却越来越少/苹果的价钱卖得比以前高/味道却不见得比以前好/彩色电视机越来越花哨/能辨别黑白的人却越来越少……当我走在林间花丛,哼着罗大佑的这首歌时,我这样想。
  呆在繁华的城市而内心失落,是不是一种生活的无奈?寻求纯和走向宁静,将是我心灵的期盼。
  到温泉去,到野花谷去,或者更远,到九路寨去。在九路寨伐薪采薇,掬泉涤心,灵魂必然干净。
  那就在九路寨造一间土屋吧,茅草顶儿的那种。这里不再会有金装银饰,不会再有灯红酒绿,没有胭脂,没有抛光的大米,注水的猪肉,用避孕药喂养的鱼。在离开保康的前一天,遇到九路寨的村主任李加云,一条黑黑的汉子,他说好啊好啊,九路塞才是人类真正的家园。
  淳朴的民风,迷朦的山色,遍地的芜荷地皮泉鱼苦菜猴头菇牛肝菌吊锅饭。生活的本质全在这里。
  我会带一支口琴或者去写小说。我去那个水清风和之地不吹口琴不写小说干什么呢?若是读书,就读梭罗的《瓦尔登湖》,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艾芜的《南行记》。这些书都属于自然,在自然之中读他们才能感悟它们。如果要去追回那些早已被城市淹没了的纯澈情怀,去唤醒早已被城市遗忘了的久远的事物,我就走进森林,去与树对话,与鸟对话,与溪里的鱼虫对话。它们是一群被城市遗忘了的精灵,梦寐以求的童话将在它们之间产生。
  我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地躺在绿色的草地上,看斑驳的阳光把树叶照成不同的层次,感受着湿湿的轻风飒飒吹来。事实上我躺着不可能什么也不做,我在倾听,静静地倾听,倾听自然,倾听宁静,恒古的自然和宁静不要思想,没有欲望,只有肺叶在打开,周身的毛孔在打开,作深呼吸。植物的气息,野兽的气息,粪便的气息,水的气息,云的气息,谁说我不是一棵树,不是在飞的蝴蝶,不是纷纷扬扬的叶子?不是一只狼时间在这里是平静的,从容的,也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城市的节奏在此得以缓慢,人的生命得以延长,生命的存在也因此显得更加美丽。
  在九路寨,我将永远不会孤独。我除开融于山林,还可以与山民们家长里短,还可以找来李修平,当然,是在喝酒的时候。就在我造的那间土屋的场院里,支一张桌子,没有凳子就坐石头。吃着只有九路寨才有的白蒿豆腐,从午后一直喝到珊瑚般的晚霞铺过来。闻着香味跑来的有山鸡、兔子、猫头鹰和狗。菜热了凉,凉了热,这会再看这位山地作家笑眯眯的眼神和酒后的微醺,一如他的小说会给我带来一个快乐的黄昏。
  这里的山鬼很多,妖精很多,民歌故事很多。要去寻找它们得等到黄昏过后,夜幕来临。沿着山石路径去十八滩,去钻天洞,去山谷下的青龙观。须走几十里地,百十里地。若恰巧遇上一个巫婆是最好不过的。巫婆是个妇人,相并不恶,却有变化的本事。昼伏夜出,巡查罪恶。她把虚伪变成石头,把奸诈变做一棵树,把卑污变成猪等。因此巫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会向她打探咒语,或者在她的咒语中昏昏欲睡或者飞起来,直到九路寨的又一个黎明的到来。
  责任编辑吴大洪
  
  


秭归三题
■  叶大春
  
  泗溪中的三吊水
  
  泗溪以奇山、怪崖、秀溪、飞瀑、名竹、古洞、幽谷而闻名遐迩,最让人心旷神怡荡气回肠的是三吊水瀑布。它名为“三吊水”,实则五级瀑布,落差高达389米,似一条巨龙从山巅飞泻而下,跌入谷底深潭之中,岩上水花飞溅,潭面雾气冲天,谷中瀑布震耳,真是气势磅礴,雄姿壮观,虽说“养在深闺人未识”,我以为,它毫不逊色于盛名之下的庐山瀑布和黄果树瀑布。
  我静穆地伫立在三吊水瀑布前,聆听着这天籁,身心仿佛得到了洗礼,那些浮躁世俗的俗念顿时忘到爪哇国里去了。我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了瀑布的合奏;我真想钻进瀑布下嬉戏,又怕玷污了瀑布的圣洁。我凝视着瀑布沉思起来:人也要像瀑布一样,纵然做不了喷泉,那就做瀑布吧,在悲壮的下跌和美丽的俯冲中唱出自己美妙的歌声,溅出自己独特的风景!
  到秭归,不到九畹溪漂流是遗憾,不到泗溪观三吊水瀑布更是遗憾。回到水泥森林般的都市,重堕喧嚣的市廛中,我十分怀念三吊水瀑布,几次悠悠地梦见它……
  
  江渎庙旁的纤夫石
  
  秭归的江渎庙与河南的淮渎庙、济渎庙,甘肃的河渎庙,号称我国四大渎庙。这座始建于北宋的祭祀长江的神庙,虎头蝙蝠的石雕,龙头鱼身的木刻都让人惊叹,而我更惊叹江渎旁的纤夫石。
  传说,从前三峡著名的险滩青滩水深流急,从滩头到滩尾只百余米,水位落差竟达7米,上水行舟如登天梯,下水行船,如箭离弦,步步都有死神的威胁。凡过青滩的船只,都要靠人力拉纤过滩。滩边栽的系纤的石柱,千百年来,竟被纤绳勒出一道道深深的印痕。抚摸着纤夫石上的印痕,我仿佛看见了裸体躬行艰难拉纤的纤夫,听见了深沉雄浑的拉纤号子……
  纤夫石上的印痕,使我联想起“水滴石穿”、“绳能锯木”的成语。联想起罗中立的《父亲》和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联想起苍生的苦难历程和人类的奋斗进步史。人活一世,是要留下一些印痕的,马克思在大不列颠图书馆的地板上留下了读书的脚印,从而写出了不朽的《资本论》;牛顿在苹果树下留下了思索的脚印,从而发明了牛顿三大定律……连古代的纤夫都在这世界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印痕,现代人没理由不躬体力行,在人生驿站上和生命轨迹上留下奋斗和创造的印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是纤夫,拉的是历史的纤,时代的纤,事业的纤。只有懒汉滑头,才纤绳悠悠,不会在纤夫石上留下印痕,但他们必将留下人生的空白和生命的遗憾。
  高峡出平湖,三峡无纤夫,但这尊纤夫石留给游人的启示将永远存在,这种纤夫精神将永远鞭策和激励人们……
  
  悬棺里的芦苇
  
  “自古流传棺木岩,鸟鸣猿啼动人怀。雪飘草木山戴孝,风吹松杉树举哀。春到百花呈奠礼,夜来明月照灵台。不知亡者哪朝辈,棺木七副洞穴埋。”这是一首流传在秭归的民谣。
  千古悬棺之谜,谜在古人为什么要把亲人安葬在悬崖上的洞穴里?在没有任何起重设备的古代,古人是怎么把这么笨重的棺材放上那么高的悬崖陡壁的呢?现代悬棺研究者有四种猜测:一是放置棺材的地方原本离河床很近,由于河水不断冲刷,河床不断下切,最后棺材才悬在不可攀援之处;二是用木头沿岩壁搭架了送上去;三是从山顶放绳子吊上去;四是在岩石下垒土,把棺材放上去后再把土挖走。不管哪种猜测,都不是定论,悬棺的魅力就在于这千古之谜中。
  三峡建电站,悬棺移至江渎庙展出,游人才有幸一睹千古悬棺之风采。我觉得千古悬棺之谜,还谜在悬棺中的死者是什么身份?悬棺风俗始于哪个朝代,出自哪个民族?还有,古木棺材腐烂了,古人尸骨腐烂了,陪葬的青铜器也锈迹斑斑了,而垫在棺底的芦席却没有腐烂,花纹清晰可辨,色泽光亮柔和,仿佛仍然有氤氲的生命气息。我迷惑,我惊叹:难道悬棺中的芦席不算一谜么?
  我遐想万千:悬棺中的芦席是哪里的芦苇呢?是屈原投江时汨罗江上的芦苇?是霸王别姬时乌江之畔的芦苇?是火烧赤壁时长江边上的芦苇?是《琵琶行》中浔阳江滩的芦苇,还是《水浒传》里梁山水泊的芦苇?不管它是来自哪里的芦苇,我都惊慕它穿越历史隧道的生命力,崇敬它“越是柔软越是坚韧”的风骨气韵。悬棺中的芦苇历尽千古风霜与孤独,而坚韧地留存下来了。而人是更应该有这种芦苇精神和风骨的。我猛然想起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的名言:人只不过是一支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支能思想的芦苇!是呀,在任何时候,任何处境里(即使把你放在悬棺中),人都要做一支能思想探索的芦苇,能快乐歌唱的芦苇,而不是叹息哭泣的芦苇,自卑自弃的芦苇!
  
  


认识九畹溪
■  邓一光
  车从秭归县城出来,二十分钟停了两次, 一次是发现掉了一位笔会的作家,车在中途停下,等他从宾馆赶来;另一次是等一位九畹溪旅游公司的工作人员,她事先约好了搭我们的车去九畹溪,车开出后才发现她不在车上,人被拉下了,于是车再度停下,等她赶上来。
  车在峡江边上停着,大家下车看风景。峡江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不似孙原湘在《西陵峡》中写的那样,“奔雷峡断风常怒,障日峰多雾不开。”一个月前,三峡大坝封闸蓄水,仙风瘦骨的峡江一夜间丰腴了许多,且有些急急地漫上县城的脚脖子来,没有了往日里那种眩目的落差距离,让人有了慵倦的安全感,却陌生了。人在旅游途中也是时时陌生着的,一路经历莫测,不知此行会遭遇什么,有什么样的结局。譬如等掉了队的作家,再譬如等被拉下的搭车人。
  我们是去九畹溪。这两年,秭归人利用它的自然资源开发了一系列旅游项目,引来了国内外大批旅游者。尤其是九畹溪上的漂流,上游一百单八弯,弯弯曲折跌,惊险无度,寄身一叶小舟,顺流而下,抛缆难泊;下游七十二峰,峰峰宁静致远,小舟换了大舟,寄梦于湖,犹如仙境神游,因此号称“中国第一漂”。我们这次去,就是奔着那无法抑止的一漂而去的。
  很快的,掉了队的作家赶到了,被拉下的搭车人也赶到了,大家上车,车继续朝九畹溪进发。作家是熟悉的,虽然掉了队,而且前一晚为一位电视剧中的人物命运深深地唏嘘过一番,毕竟没有什么看得出的变化。搭车人却是陌生的,是一位玉立亭亭的山里女孩,眸子明亮,透着峡江人特有的聪慧,人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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