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 2009年第1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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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自恋与你的地位与金钱成正比。
小高又说:冯总,奥迪A8这车真不怎么样。你看嘛,气管悬挂有问题,那天我正常行驶,突然排气管自己掉下来了。对了。冷却液下降太快,每次加到正常使用不到两个月,就降下来了,我真纳闷。
冯石终于从回忆中拉回思维,看着小高,他在后边把音响的声音开大了。他讨厌小高这样唠叨,他想听听音乐。他知道小高的意思,司机永远是要靠修车去贪老板的钱。如果这车没有毛病,那司机家的生活质量将会大大下降。水至清则无鱼。让他们贪吧。贪得多点,我就安全点。
冯总,上哪儿?
小高的习惯很好,他从来不在出发前问冯石今天去哪儿,这或许是小高能跟在他身边六年的最重要的原因。冯石讨厌别人提前问他的目的地。尽管自己不是个什么大人物,不是中央委员,不是党政要员,但是,随着名声和财富的增长(也许是负增长),他变得一天天恐惧周围的世界。所以,他喜欢神出鬼没,危险或许会少一些。
他没有马上回答小高。而是看看小高。高志大。这名字有意思,他的父母渴望他志大些。高志大聪明过人,为人机灵,守口如瓶。一个奴才应该有的优点他全有。当然,一个奴才不该有的缺点他也全有。比如小的贪污。也许今后能让他多做些事。
小高见他不说话,就沿着二环一直朝南走。快到阜成门时,冯石突然说,上铺路,朝西走。
4
他让小高把车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自己走了近两百米来到了一幢公寓旁。冯石看着公寓的破旧,心想,她住在这儿,怎么可能有所谓的国际背景呢?她说她曾经在华尔街那么著名的雷曼兄弟公司打工,以后又在欧洲。在香港和马来西亚都工作过,她说她的年薪有二十万美金,她之所以回国是因为需要更大的平台和空间,是想找着一个中国人的感觉。是想呼吸故乡的新鲜空气。
冯石听瞬了这类的胡扯八道。
这一切都是骗人的。就像别人说自己是亿万富翁一样。
冯石有些沮丧,自己似乎永远是个骗子,没有办法走出来,这是一个怪圈吗?要不为什么这么美好的女孩儿也在骗人呢?她的骗法跟自己的骗法有什么差别吗?
冯石笑了,女孩子永远是女孩子,她们可以撒些这样的谎,而仍然保持美丽,这是她们的权力。
从那天上床之后,他们就一直没有见面。他不知道她每天都在于什么:她也从来没有主动地给他打过电话。她真的不像是那些女孩子,只要是上了床,就会对他提出要求,种种要求。她没有。如果他不给她打个电话,那她就好像是消失了一样。
他有些想念她了,这让他感到奇怪。在想象中,她的眼睛像天空一样蓝,她的声音像阿尔泰的湖水一样清澈,还有她的皮肤,如同他家乡的雪山一样洁白。特别是经历了那个压抑恐惧的夜晚之后,他对她甚至于有些依恋了。他等着她第二天晚上给他打电话,她没有打。他于是等着她第三天晚上给他打电话,她还是没有打。结果,还是他给她打了电话。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她的明亮,直接和干净都是从哪里来的呢?冯石百思不得其解。从国外回来的女人多了,为什么只有她给他不同的感觉?
冯石开始给她打电话,他知道她住在这儿。头一次见面之后,他就是把她送到这儿。
第二次见面做爱之后,当早晨来临,她说她要回家,然后他也是把她送到这儿。
冯石一直拿着电话,里边呼叫音长长地响着,她就是一直不接。
冯石再次拨她的号码,他有些焦急地等待,电话那头有了她的声音:Hello。噢,是你呀。
他说:我在你的楼下。
她说:我最近没有住那儿,我住在东边。
冯石回到了车上。小高开始朝东三环开。路上有些堵,冯石心情却不堵。他们停在了一个新建的公寓里,冯石看看那房子,对小高说:这还有点像是从华尔街回来的女孩儿住的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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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yahui 原创首发 TXT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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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YAHUI
3# 发表于 12 小时前 | 只看该作者 小高说:这儿的房价最少也得两万多美金。
冯石下了车,独自走在小区里。她来了,远远看上去,她的脸是红色的,就像是燃烧了一团火。当她看见了他时,就忍不住地朝他这儿跑过来,就像是一个高挑的长跑运动员一样,她的腿长得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青春和弹性让她的动作很怪,像是飞翔一样地她朝他滑过来,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冯石愉快地看着她,他渴望把她搂在怀里。可这是在大街上,他不能这样。
她来到了他的跟前,有些气喘嘘嘘,就好像她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回来,在漫长的时光里,她经历了千山万水。
他看着她,就像是一个小伙子一样地盯着她。让她感觉上有些奇怪,就说:去哪儿?
他说:动物园。
她有些兴奋,说:好呀,看动物。
他说: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她说:有好多事。
他说:我是说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她说:忘了。
冯石愉快地看着她,他认为这又是一句假话,但是为什么激不起他的反感?这个女孩儿已经让他忘了刚才落在自己的头上的鸟粪。而且,显然他在享受女孩儿的气息。
坐进车里时,冯石看着小高对姜青笑,姜青也对小高笑笑。
冯石简单地对小高说:走。回到二环。
北京的太阳总是那么好。就像姜青的眼睛一样。
冯石与她并排坐在后边,他有些来劲,渴望表演。就说:我真的喜欢北京。现在的中国,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譬如说北京,每个星期,道路向前延伸四公里,无数的道路在进行着改造;每个星期,四百个饭馆和三百个超市开业,同时,又有相当数量的饭馆和超市停业。
姜青静静地听着,从她的脸上,冯石看不出她的内心。
但是,冯石仍然坚持着说着自己的那番话:每个星期,三百多万中外游客涌进北京,同时,二百万人来京出差或求职;每个星期,六百家公司敲锣打鼓开张大吉,同时,五百多家公司销声匿迹……北京是一个机会最多的城市,北京是世界上最宜居的城市。你从国外回到北京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姜青脸上明显地露出了笑容,她说:第一次见面你就对我说过这番话了。
冯石一愣,也笑起来,对小高说:去银行。
小高犹豫了一下,说:哪个行?
冯石:徐行长那儿。
姜青看着窗外,一直不说话。
冯石突然问:你怎么会住到那公寓里?什么时候搬的家?
姜青看看他,说:以后再告诉你。
5
银行到了。
冯石看着这幢庞大的建筑。突然感到自己的脚步无比沉重。
停车场里全是好车,冯石说:鲁迅当年说,中国人在地底下。我现在想说,腐败者在银行。你看看,这里简直就是世界汽车博览会。
冯石抬头看看天空,阳光明媚,每个玻璃窗都反射出灿烂的光,很像是领袖人物站在主席台上的光辉思想。
他朝车下挪动自己身体的时候,姜青竟也跟着他一起朝下走。
他回头看看她,说:你干什么?
她说:跟你一起去。
他说:不用了。
她说:为什么?我想去。
冯石突然笑了。说:人家想去嘛,人家偏要去,不让人家去,人家受不了嘛。
姜青皱着眉,但还是勉强地笑了,说:我是这样说话吗?人家就是要去。国内的女孩儿也不这样说话了吧?反正,今天你走到哪儿,我也走到哪儿。
冯石心中立刻有了某种温暖,他感到阴冷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个女孩子与他共同承担,这让他不那么害怕,紧张,就如同舞台上的独唱变成了重唱,独奏的小提琴变成了弦乐重奏。舞台不再空旷,聚光灯下又多了一个身影。
这时,一辆奥迪A6猛地急刹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把冯石吓了一跳,说:关树,他妈的关树,你这个冒失的王八蛋。
姜青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她只是笑笑,看着冯石受到惊吓的样子,说:我发现你的胆子其实挺小的。
冯石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那车。
奥迪的车窗缓缓下来,里边一个瘦瘦的小白脸探出头来。哈哈地笑着,头发和领带都在颤动。
冯石说:关树,这么好的车也不爱惜。刹车这么猛,那都是钱呀。
关树笑:魂都被吓飞了?
关树高兴得有些摇头晃脑,他边下车边说:冯总,这车不错。就是北京这破路开不起来。
冯石轻声对关树说:举报信准备好了吗?
关树愣了一下,看看四周,也压低了声音,说:徐行长是朋友,我们真的搞他呀?
冯石说:朋友?我昨天晚上思考了一夜,两件事:第一就是举报信;另外,你今天就去找他那个混蛋儿子,叫个徐什么?
关树说:徐绅,绅士的绅。不过,冯总,徐行长现在已经被我们逼得够可怜的了。他可能真的没办法了。
冯石看看关树,心里想,那天晚上告诉徐行长自己在酒店那间房与姜青过夜的一定是关树,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关树知道公司没有钱,他为什么要告诉徐知先呢?这对他关树没有什么好处,冯石看着关树的眼睛,又说:要把他徐行长朝死里逼,懂吗?你想,他是一个行长,如果不把他逼上绝路,他会为你冒险吗?唉,我要是黑社会就好了。
冯石站在原地,抽出一支烟,关树连忙过来,为他把烟点上。冯石深吸一口,又长长地舒了口气,转头对姜青说:“我们没有什么背景,也不是黑社会。一切都要脚踏实地。”
姜青已经下车,她饶有兴味地听着冯石的声音,就像是在听鸟叫。
冯石说完抬头看着明媚的阳光,就像是树木在春天里长大一样,使劲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仿佛念悼词一般地说:把他儿子约出来,然后,给我打电话。
关树没有立即回答。
冯石又说:你脑子有问题?他徐知先可怜?可怜的是我们!
说着,冯石把自己的声音变得深沉起来,像纯正的男中音一样朗读起来:徐知先同志的追悼会在今日举行。徐知先同志,生于1956年1月1日,是我党,我行的好干部,他终生热爱家庭,以行为家,以家为行,以妻为妓,以妓为妻,他一生热爱女人无数,却从不背叛家庭,他把自己的爱洒向海陆空三军还有武警文艺女兵,并为她们成为明星做出杰出贡献……
关树笑着点头,把车钥匙交给了走过来的小高。又说:信倒是弄好了,就是签名还没有开始填,我呆会儿就给徐绅打电话。
姜青笑得更厉害,说:你还会学这些呢?小时候天天听广播都是这种腔调。现在中央电视台的播音员还这样吗?
冯石说:那就看是谁死了。
姜青望着冯石的脸,觉得他突然变得很陌生。
冯石不再说话,他像大战前夕的将军一样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