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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长江文艺 2005年第02期-第2部分

小说: 长江文艺 2005年第0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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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1979年发表《哥德巴赫猜想》之后,徐老又为李四光、周培源、蔡希陶等著名科学家立传,从而在中国文坛掀起了“徐迟旋风”。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徐老对我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好感,我想,这大约是他并不欣赏我的成名作政治抒情诗《请举起森林一般的手,制止!》的缘故,徐迟是一个抒情而浪漫的人,同时是一个唯美主义者,在他看来,诗、音乐与绘画天生丽质,最具美文的表现形式。而我的那首诗剑拔弩张,是愤怒的产物。他不大喜欢愤怒出诗人的说法。后来,他为我的诗集《瘠地上的樱桃》写序言,干脆挑明了说“我历来不同意把诗变化成匕首和大炮。”
  徐迟与我产生谈话的兴趣,是从《楚辞》开始。第二次见他时,他在住院,床边放了一套线装的《楚辞》。他问我一个很怪的问题:“魂一夕而九逝”这句诗,这个九逝究竟是不是实指?也就是说,人有没有可能一个晚上灵魂九次出窍,我回答说,此处的九,是多的意思。同时,九亦是阳极,与之对称的六,是阴极,灵魂出窍应该是至阴的事,怎么反而用了一个阳极的数字呢?这个九,肯定不是实指。老实说,这个回答有狡辩的味道,因为我虽然很早就背诵过《楚辞》中的许多篇章,但对每句诗的细微之处,并没有像徐老这样探微索隐。但是,正是这次谈话,却确定了我与徐迟的师生关系,他开始主动约我谈话了,并对我说:“我要花五年的时间,把你改造一下。你现在虽然也在写作,写出的东西也能发表,但你不知道为何而写作,以及如何写作。”徐老的话很严厉,但年轻气盛的我,还是诚惶诚恐地接受了。这一来是因为他的盛名,二来通过两次谈话,他的深厚的西方文学修养已深深地把我折服。他给我订了一个庞大的学习计划,主要是外国文学。他开了一个书单,大约有近百部西方名著。打头的第一部,就是《荷马史诗》。我告诉他,这书单中的许多书,我都已读过。他听了很不高兴,责问“你都读懂了吗?”他说着从书架上抽出已经发黄的旧版《荷马史诗》,翻出一段来要我看,是描写盾牌的,占了几个页码。徐老说:“人家荷马可以把一个简单的盾牌写出两百多行诗来,而且一点也不枯燥,这种想象力你有吗?没有你就要学习,研究人家的想象力是怎样产生的,而且能够在作品中恰当地表现出来。”这种责备对于我无啻于一记棒喝,并开始汗颜。原来,我读过那么多作品,只是“看”,而并没有“读”,也就是说,我只是作为一个读者来消遣,而没有以作家的眼光来研究。
  从此,我在徐老面前再也不敢随便说话,而是严格按他的要求读书。从1982年至1986年,只要在武汉,我每星期必得两个半天到徐老家里,向他汇报读书心得,然后听取他的指教。比之第一次躲在英山县文化馆的书库里读书的那两年,这第二次读书的五年,我倒真读懂了许多作家的作品。像雨果,徐迟让我非常认真地将他的《悲惨世界》、《笑面人》与《巴黎圣母院》各读两遍,从故事发生的历史背景、情节的设置、人物命运的纠葛、场景的合理运用、对话与叙述、隐性的主题与显性的故事等等都作了细致的分析与探讨。
  1988年,在经过数年的学习后,我产生了强烈的创作小说的冲动,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徐老,他说“你可以试试”。花了半年的时间,我写出了第一部十六万字的长篇小说《酒色财气》,这本书尽管也出版了,但亳无影响,甚至我在给出版社看三校时,已自气馁,觉得没有出版的必要了。书还是印了出来,徐老看过后说:“你这书没有写好,已不是文学的修养问题,而是你的生活不够丰富,你仿效雨果,但你没有经历雨果的坎坷与磨难,因此,你也不具备雨果式的忧患。”
  怎样才能获得雨果式的忧患呢?徐老从要我读书发展到要我读人。这一点倒真是难为了我,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但是,在那以后的岁月中,上苍眷顾,让我得以有机会尝到过雨果式的曲折人生,并得以在广阔的社会生活中读各式各样的人,分析研究这些人,并进而研究由这些人组成的社会。不知不觉地,雨果式的忧患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的《张居正》,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产生的。
  最后这一番话,表面上看与读书无关,其实是相互关联的。如果没有从漫长的阅读中,使我的思想具有历史的沧桑感,分析和判断现实中的人和事,我就有可能发生谬误。至少,现在面对生活中众多的人与事,我知道哪些可以变成文学,哪些则不能。
  


皇村家事
■  凌耀忠
  
  一
  
  将近一年来,郑午昌为前列腺肥大而苦恼,不得不成为泌尿科的常客。他一般选择下午三点左右去医院就诊,因为这个时段病人开始稀少,也许医生对就诊的病员容易表现出一些经心。他这样想。
  他渴望与医生攀谈。他明白这种病的治愈率很低,很多药物不起作用,他之所以还常来医院,完全出于某种心理方面的本能,那就是尽管治愈率很低,但医院并没有把泌尿科撤掉,可见它程度不同地还在起作用的。
  他曾经把三个当班的医生作过比较,结果发现还是那个年近退休的吕医师性情儒雅一些,对病家也较温和,如此,郑午昌便盯上了他。吕医师每次给他诊治完,总要重复千篇一律的几句医嘱。
  别抽烟,别喝酒,别吃辛辣东西,别骑自行车(会压迫会阴部)。节制房事(这一条因人而异,并不对所有病员讲,但他常常对郑午昌讲)。
  每当听见这一条,郑午昌多少总有一点窘迫,口里喏喏应答,可他心里却是高兴的,这至少可以说明医师和自己有一种近距离的亲切,好像有点私房话的意味。
  
  二
  
  郑午昌的一生,被熟悉他的舆论所公认,公认他的一生平淡无奇。其实他心里也明白,知道自身的份量,为人处事,还没有出现过妄自尊大的记录。郑午昌一生热爱辞书事业,编撰的各类辞书,林林总总的也有百多部,主要是文史类的。他的职称是正高,今年六十五岁,可以退休了,但社里有意再聘用他,把他召去谈话。
  社长老丁在办公室等着他。老丁与郑午昌同岁,大半辈子当领导,说话间,今年年底就要从社长的位子上退下来了,老丁愈到老年,愈讲究良心的回归。此话怎讲呢,原来当年把郑午昌打为右派,老丁也是其中的决策者之一,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张网者。其时郑午昌不过二十岁,已经有了恋人,正处于一种将婚未婚的幸福状态,谁想一家伙被弄成右派,马上吓退了珍爱政治生命的未婚妻。郑午昌随即被发配安徽劳改,不过七年光景,原先的孤傲竟一扫而光,后被优待处理,回原单位继续改造。从此,郑午昌变得脱胎换骨,以谦卑为武器,温良恭俭让地活着,熬到四十出头,才找到一个女人,战战兢兢地结了个晚来的婚。
  社长老丁把郑午昌的大半生”履历”想了一遍,觉得他这一辈子的确不容易,熬到退休,一生还见不到可以拿到桌面上的实惠。老丁想,自己权柄有限,伸缩之间,最多也只能给人家谋一个饭碗。老丁于是亲手给郑午昌沏茶,并且直截了当,向他表示了返聘的意思。
  “如果做得动,你就再做几年,多少也好挣一点。你说呢老郑。”
  郑午昌捧着“官茶”,心里还是漾起了一种类似于”暖流”的东西,他说:”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费心。我想我还做得动的。”
  老丁说:“那好,那好,这年头,做得动就好。回头,你找一下人事科,把返聘的协约书签一签。老郑你放心,待遇是不薄的。”
  郑午昌不住地点头,心里有一点“士为知已者死”的感动,他很想表示几句,可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有矫情之嫌,还是不说了罢。郑午昌想与社长告辞,可他手里还捧着老丁帮他沏的“官茶”,觉得不喝掉它有悖领导的关慰,于是打算喝光它再走。一旁的丁社长蛮有兴致地看着他饮茶,忽然轻轻笑起来。
  “听说你也犯前列腺的毛病了。”
  郑午昌说,“是呀,不好受。”
  “是不好受,”丁社长说。“我哥哥前列腺肥大,尿潴留,去年开刀做了手术,病是好了,但同时也把一个男人给废了。那一刀,有点像太监的‘去势’,从此以后,我哥哥再也不想那一档子事了,毕竟,也快七十的人了。”
  听丁社长这么说,郑午昌的脸也白了。“社长,这是真的?”
  丁社长连连摆手,“我是吓着你了,没那么严重的,我是随便说笑料呀。对了老郑,我这儿有‘庐静瘦身’的赠券,有空去那儿健健身,说不定对你真有用呢。”
  
  三
  
  郑午昌知道这个常常在报刊上做广告的“庐静瘦身”,它是他回家路上的必经之地,早先是个生意不景气的澡堂,如今来了个广东人,投资盘下这家澡堂,改造成“瘦身”中心,生意好像还不错。
  郑午昌下班后,特意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半途下来,为的是近距离观察一下这家“瘦身”店。他看见两名浓妆艳抹的迎宾小姐,站在门口的珠帘边,一个个向路人故作媚态,轮流作秀,她们脸上的胭脂有一种蛊惑路人去消费的香味。郑午昌忽然产生了尿意,他想,这下糟了,前列腺又犯了。好在“瘦身”店旁有个厕所,等着他去解决问题。
  完毕后他又跳上公交车。郑午昌的家在靠近长江口的城郊结合部,房子是他祖父建的,老式青砖瓦房,三间带一个小院,院中留一口青苔围绕的古井,有某种小国寡民的意味。三间房子很有特色,屋脊上镌刻着几十只麒麟,村子名叫皇村。其实皇村已经不大有农村的内容了,老一辈差不多都巳仙逝,其后代不是进城打工,就是在乡办企业谋饭,很少再有靠种地刨食的庄户人家了。郑午昌是皇村舆论中公认的知识分子,都晓得他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都佩服他年轻时候居然有胆量做右派。此外,人家老郑六十好几还不见退休荣归故里,说明城里的单位还在器重他。皇村人看重郑午昌,当然是他的学问,当然是他参与编撰的那百十部辞书啦。
  皇村交通也方便,长途客车一个多小时就到市中心。郑午昌自打四十余岁娶了老婆后,不再住辞书社的集体宿舍,他懂得了回家,回皇村,懂得了一个男人应该在太阳初升时离家,在太阳落山时回家。
  太阳落山的那一份光景,皇村还保留着鸡鸣狗吠的田园牧歌式情调。尽管现代化一天天强大,村民早已用上了彩电冰箱洗衣机,但传统还是传统,皇村还是皇村,你的家里倘不喂上一群鸡鸭鹅猫狗兔猪羊什么的,你的房前屋后倘不种些时鲜蔬菜而任其去荒芜着,那么皇村人便有权看不起你,皇村人就会把你看成是一个“异类”。
  在这个暮霭四合的皇村村落,郑午昌的妻子南茜在操持晚饭,她束着一条水红的围腰,在光线不那么明亮的厨房,你仍能感觉她暗中涌动的某种标致,你会忽略她年已五旬的这个事实。
  南茜不是举炊的高手,她操持的饭菜也仅仅能使丈夫以及一子一女对付着过。南茜是县属剧团的评弹演员,你可以想象怀里搂着一把琵琶,操着一口糯软的吴语,同时将一对多愁善感的眼睛掩藏在弹拨乐器背后的那么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那就是南茜。
  郑午昌手挟公文包,推开竹编的院子小门,家养的黄狗就扑上来,在他的腿脚边磨蹭撒娇。郑午昌由于几十年一贯制在辞书部门供职坐班,所以归家总有一个大体的时间,狗摸准了他的作息时间,总是掩藏在门后伏击他。这狗,毛色蜡黄,但毛已露颓势,是条渐入老境的狗了。这是第二条毛色蜡黄的狗。第一条黄狗,刚刚进入青春期就被村里的泼皮偷去宰杀了,眼下这条黄狗的性命,得力于郑午昌的挽救——它在大雪天生下后被人扔了,当时处于弥留状态,郑午昌把它抱了回来,让它远远地烤火,细细地喂米汤,竟然活了。因为是第二条黄狗,所以郑午昌呼它为“二黄”。
  南茜从雾气腾腾的厨房出来,几根稻草碎屑粘在袖管,有一种温存的烟火气息。长久以来,南茜喜欢用煤气烧开水,用乡下的稻草、棉花杆来烧菜煮饭,其口味特别好。她接过丈夫的公文包。
  “谈妥了,返聘的事?”
  “谈妥了,签了三年的聘约。”郑午昌拍打公交车带来的灰尘。“而且,不要坐班,可以在家做。”
  南茜说:“编些什么书呢?”
  “眼下,先编一本《中华人文景观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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