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清文学丛钞·小说戏曲硏究卷-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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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氣矣;文干當路,書詆故人,茹忮鳴高,慝慾表潔,無能事事,待人而食,稍不加禮,動肆醜詆,則蘭陵老人之怒尹也,殆有盜之氣矣。且自窖其詩,已不類於窖藏,而日欲翼人之歆,則爲計乃愈左。歷古以來,不得宏婏L流者以耍欀客鶢懯涝嵅 N窂'不肖,夙知其弊久矣,幼年亦稍稍爲詩,顧自審不工而去之。而當其恣意塗抹時,人之非毀者,已籍籍吾後,顧吾頗有志,能忍饑三四年,未敢怨獷不平,咆哮以恣吾憤,又未敢蒙恥自託於豪貴,今已老,荷天之右,不至僇辱其身,亦未嘗媢嫉同儕之富貴。嗚呼,畏彛淙f幸不爲名士矣!夫澹泊明志,吾固不能,然得粗衣飽食,於心滋以爲足,惟所志則殊寡遠圖,執業乃大類白克宋之自活,第白克宋之詭遇如何?余未之知,然自食其力,或爲當世君子所憐,則畏彛е鷺I亦微矣。光緒三十二年十月旣望,椋h林紓敍於望瀛樓。
二《畫徵》篇識語
畏彛Ь邮吭唬何魉字段崴祝瑢⑽阃酰课崛酥栽唬喝烁F而後詩工,豈詩之能窮人哉?詩人固有自窮之道,尤以詩爲導窮之途,入其途彌深,則其窮也亦彌酷。蓋詩者,高超拔俗,瘢麥'風,抱明月,若無與於人事者。心思旣曠,見地亦高,傲藐塵?,恆視人事爲澱濁,而漫不屑意,望?組如桎梏,而鄙不欲加,宜若仙仙而飄舉哉?顧妻子之須衣食,如常人也;衣食之求温飽,亦如常人也;而詩道之去治生,則又懸絕如霄壤,一旦忽悟及吾妻吾子,宜衣食也,妻子衣食,亦宜飽煖如恆人,乃大悔恨。吾負此高世之才,而竟幻此寒相,仰首四盼,則峨冠而長綬者,不能爲詩者也,碩腹而擁資者,又不能爲詩者也,不能詩而忽富貴,而吾學實冠天人,乃不得一飽。於是鬱伊淋漓,日遷怒於富貴者,斥爲濁物,作詩寓懷,實皆媢嫉怨望之音吐也。間有富貴者,偶加以顏色,則又大喜,以爲曠世之知己。但觀八哀之詩,冥報之語,足知古人如靖節、少陵,猶復不?,矧時輩哉。雖然,天下亦斷不能無此種人也,無此種人以點綴,則亦不成其爲世界,第不能謂人人當學詩人。南中之荔枝江瑤,北?不能有,而是二者,亦萬不足以爲常供,脫去飯而啖茘支,久且脹滿而壅,徹饌而專江瑤,則腥極亦將病其脾胃,蓋異味之不足爲常供明矣。爲詩有道,治生亦有道,以治生之人,使之爲詩,則油龑⒉蝗タ冢荒艹W而造於精微,故詩人之肺腑,初若異於恆人。顧詩人旣與恆人異,似宜自愛其同類,互相寶貴,而又不然。但觀秋谷、漁洋之綮犊滴踔硬拧w愚之爭於乾隆之朝,互相鄙薄,至於今日,則又昌言宋詩,搜取枯瘠無華者,用以矜其識力,張其壇坫,其視漁洋、歸愚,?同芻狗。此則正與歐文所記者同也。蓋詩人之門戶黨派,等諸理學,理學爭朱陸,詩家區唐宋,一也。吾嘗持論,謂詩者,稱人之性情,性情近開元、大歷者,開元大歷可也。近山谷、後山者,山谷後山可也。必揭?舉纛,令人望景而趨,是身爲齊人,屈天下均齊語;身爲楚產,屈天下皆楚語,此勢所料不至者也。不善治生,又好齮渫悾滦衅湟鈿猓瑒t取窮之道,又寜咎人?且詩人者,又乞兒之窮相者也。古人無功而食,斥爲天殃,而詩人乃有以一千求索千縑者,此又何功而食?矧此多縑之人,其心濁物,焉能識世間之有雅人?彼見天下之求索者,均乞人類。若盧雅雨馬秋玉兄弟,殆廣開卑田之階,以待乞兒者也。嗚呼!詩人至此,果眞窮矣!雖然,歐西如莎士比、愛迭生、敚悾泪釘鄩灒撉Ч诺弁踔陮嫞瑢幉豢少F?中國初無是也。似歐俗之待詩流,優於中國,而歐文此篇,則醜繪詩人貧狀,押又何也?平心而論,文章一道,實爲生人不可失之利器。天下懷才無試,豈特詩人?八荒無事,而躬負兵略,無可展布,抑抑而死於牖下者,比比而是?第無文章足以自鳴,人不之知耳。而詩人之詩,殆類留聲之機器,人旣渺矣,而聲響尙存,受抑雖在一身,而能訴其寃抑於千載之下,令人生其惋惜,脫令則攘其人,觀彼傲兀之狀,又足生厭。吾故曰:詩人者,特借以點綴世界者,無是則世界中亦無生氣,然則詩之感人深矣。余不爲詩,而心則甚悅詩人,每欲究其致窮之由,卒不可得。今譯歐文之書,知中西一致,初若有會於吾心,故言之不期其冗,識者諒之。
○《歇洛克奇案開場》序
光緒三十三年(1907)
林紓
當日汪穰卿舍人爲余刊《茶花女遺事》。卽附入《華生包探案》,風行一時;後此續出者至於數易版,以理想之學,足發人神智耳。余曾譯《神樞鬼藏錄》一書,亦言包探者,顧書名不?著「包探」二字,特借用元微之《南陽郡王碑》「遂貫穿於神樞鬼藏之間」句。命名不切,宜人之不以爲異。今則?標其名曰《奇案開場》,此歇洛克試手探奇者也。文先言殺人者之敗露,下卷始敍其由,令讀者駭其前而必溃溽幔鴷泄薁懲nD蓄積,待結穴處,始一一點湥浒l覺之故,令讀者恍然,此顧虎頭所謂傳神阿堵也。寥寥僅三萬餘字,借之破睡亦佳。丁未長至節六橋補柳翁林紓識於春覺齋。
○《愛國二童子傳》達旨
光緒三十三年(1907)
林紓
畏彛Я旨傋g是書竟,焚香於几,盥滌再拜,敬吿海內:
至寶至貴,親如骨肉,尊若拢t之靑年有志學生敬頓首頓首,述吾旨趣以吿之曰:嗚呼!衛國者恃兵乎?然佳兵者非祥。恃語言能外交乎?然國力荏弱,雖子產、端木賜之口,無濟也。而存名失實之衣冠禮樂,節義文章,其道均不足以強國。強國者何恃?曰:恃學、恃學生,恃學生之有志於國,尤恃學生人人之精實業。
比利時之國何國耶?小類邶、?,而尤介於數大國之間,至今人未嘗視之如波蘭、如印度者,賴實業足以支柱也。實業者,人人附身之能力。國可亡而實業之附身者不可亡,雖賤如猶太之民,不戀其故墟,然多錢而善賈,竟吸取西人精髓,西人雖極鄙之,顧無如之何?蓋能賈亦實業也。以猶太煨燼之餘灰,恃其實業,尙可倖存,矧吾中國際此羣雄交猜,聯雞不能並棲之時?不於此時講解實業,潛心圖存,乃競枵響張浮氣何也!
李闖之謂其所部曰:凡守城之法,於礮火震天時尙可偸閒而睡,若萬帳無聲,刁斗不鳴,此時正屬喫緊,萬萬不可懈,懈則城且立破。(去其原文,存其意,而易其詞。)今俄、日之事息,正所謂萬帳無聲時矣,在勢正當喫緊,而樞府諸公,別有懷抱,吾儕小人不敢輕議,惟吿我同學,吿我同胞,則不妨明目張膽言之,此時斷非酣睡之時。凡朝言練兵,夕言變法,皆不必切於事情,實業之不講,則所講皆空言耳,於事奚益?
響者八股之存,則父兄之詔其子弟,人人皆授以宰相之實業,下至三家村中學究,亦抱一宰相之敎科書,其書云何,《大學》也。《大學》言修齊平治,此非宰相事乎?吾國揆席不過六人,而習其藝者至二十萬萬之多。今則八股之燄熸矣,而學生之所學,明白者尙留意於普通,年二十以外,則專力於法政,法政又近宰相之實業矣。試問無小人何以養君子?人人之慕爲執政,其志本欲以救國,此可佳也,然則實業一道,當付之下等社會矣。西人之實業,以學問出之,吾國之實業,付之無知無識之傖荒,且目其人、其事爲賤役,此大類高築城垣,厚儲兵甲,而糧儲一節,初不籌及,又復奚濟?須知實業者,強國之糧儲也,不此之急,而以緩者爲急,眼前之理,黑若黝漆矣。
畏彛L爲悲梗之言曰:寧喪大兵十萬於外,不可逐歲漏其度支,令無紀極。蓋魚須水而生,竭澤取魚,留存其水,更下魚苗,則魚可以長養而蕃庶。若自決其流令涸,則後此更下魚苗,將胡生耶?國不患受人邸‘,受人剝蝕,但使靑年人人有志於學,人人務其實業,雖不能博取敵人之財,亦得域其國內之金錢不令外溢。管仲之女閭,亦爲閘以沮水之外溢耳,矧在實業之可恃?
今日學堂幾徧十八行省,試問商業學堂有幾也?農業學堂有幾也?醫學學堂有幾也?朝廷之取士,非學法政者,不能第上上,則已視實業爲賤品。中國結習,人非得官不貴,不能不隨風氣而趨。後此又人人儲爲宰相之材,以待揆席,國家枚卜,不幾勞耶?嗚呼!彼人一剪、一線、一針之微,尙悉力圖工,以求售於吾國,吾將謂此小道也不足較,將聽其涓涓不息爲江河耶?此畏彛敌牟豢山庹咭病!
此書之第二十六章,有所謂孟叔者,在一千七百九十二年,法國全境幾糜爛於敵手,孟叔與同志嘉迹v思製器之方,力圖制勝於外,培植子弟爲工程師,立實業學堂無數,至今銅像巍然。嗚呼!孟叔何其仁也?以拿破侖武力,鞭箠列強,歐西幾人人慴伏,而卒致於傾覆。英國自囚拘拿破侖后,國力罷疲に噮u因之而昌。試問拿破侖能霸天下,英國能俊√煜掳酝酰岽硕䥽錃w於實業,始克自振,然則空言強國何益耶?
沛那者,天下之第一仁人也。其人不必以哲學稱,但能樸實諔U,爲此實業之小說。當時法人讀此,人人鼓舞,旣益學界,又益商界,歸本則政界亦大被其益。畏彛В}海一老學究也,少賤不齒於人,今已老,無他長,但隨吾友魏生易、曾生宗鞏,陳生杜蘅、李生世中之後,聽其朗誦西文,譯爲華語,畏彛t走筆書之,亦冀以諈毯龋翆氈临F親如骨肉尊如拢t之青年學生讀之,以振動愛國之志氣,人謂此卽畏彛崢I也。噫!畏彛а捎袠I,果能如稱我之言,使海內摯愛之青年學生人人歸本於實業,則畏彛С嘈臓憞荆⑽⒌蒙欤嘶蚩芍^實業耳。謹稽首頓首,望海內靑年之學生憐我老朽,哀而聽之。
畏彛д撸袢艘玻缴髲姴磺讼拢炔桓是T虎視眈眈諸強鄰之下。沈湘之舉,吾又惜命不爲,然則畏彛溟L生不死矣?曰:非也。死固有時,吾但留一日之命,卽一日泣血以吿天下之學生,請治實業自振。更能不死者,卽強支此不死期內,多譯有益之書,以代彈詞,爲勸喩之助。雖然,吾摯愛靑年之學生,尙須曲諒畏彛В划斨^畏彛孔鹘馐拢圆粚W之老人,喋喋作學究語。須知芻蕘之獻,拢瞬粡U。吾摯愛靑年之學生,亦當視我爲芻蕘可爾。
畏彛в讜r讀楊椒山年譜,則自椋Э辗慷蕖H晃岣改溉蕫郏值芎湍溃霾蝗缃飞街浚岷抟玻可w椒山所書,則眞有令人哭者。椒山少而見屛於父兄,分家時但得米豆數斗,椒山晨起作飯後,將指一一劃字米豆之上,出而行牧,有父有兄,?如孤露。後此椒山忠節,可勿待言。然其治樂時,能自購膠漆刀鋸之屬,躬製樂器,此亦留心實業者也。今恩忒、舒利亞兄弟,果眞孤露矣,其窮困乃百倍於椒山,卒能於國力衰敗之餘,間關自達於祖國。試問法國此時爲何時,非師丹大敗之後乎?兄弟二人,沿路見法民人人皆治實業,遂亦不務宦達,一力歸農。較諸吾國小說中人物,始由患難,終以得官爲止境,樂一人之私利,無益於國家。若是書者,蓋全副精神不悖於愛國之宗旨矣。吾述之,吾且涕泣述之。
天下愛國之道,當爭有心無心,不當爭有位無位。有位之愛國,其速力較平民爲迅,然此亦就專制政體而言。若立憲之政體,平民一有愛國之心,及能炙砸鎳撸瑓u可立達於議院。故郡縣各舉代表,入爲議員,正以此耳。若吾國者,但恃條陳,條陳者,大府所見而頭痛者也。平心而論,所謂條陳,皆愛身圖進之條陳,非愛國圖强之條陳也。嗟夫!變法何年?立憲何年?上天果相吾華,河湥锌纱H淮藭r非吾靑年有用之學生,人人先自任其實業,則萬萬無濟。何者?學生基也,國家墉也,學生先爲之基,基已重固,墉何由顚?所願人人各有國家二字戴之腦中,則中興尙或有冀。若高言革命,專事暗殺,但爲强敵驅除而已,吾屬其一一爲鹵?哀哉哀哉!書至此,不忍更書矣。
大湥Щ实酃饩w三十三年六月十九日,畏彛Я旨傂颉!
○《雙孝子噀血酬恩記》評語
林紓
余讀《史記·刺客傳》,聶政姊伏政屍次,號曰:「其是吾弟與?嚴仲子知吾弟。」嗚呼!「嚴仲子知吾弟」六字,悲塞天地矣。夫以仲子之仇傀,不必出於?道;聶政之仇傀,亦未必本諸義憤,正以貧賤受知,此大累人耳。然政有老母,不卽以身許人。迨老母以天年終,始爲仲子死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