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清文学丛钞·小说戏曲硏究卷-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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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俊狗鹬栽唬骸溉舨槐M度猩牟怀煞穑蛊溲元q若有能之而不欲之意,然自吾人觀之,此豈徒能之而不欲哉,將毋欲之而不能也!故如叔本華之言一人之解脫,而未言世界之解脫,實與其意志同一之說不能兩立者也。叔氏於無意識中亦樱艘蓡枺熟镀洹敢庵炯坝^念之世界」之第四編之末力護其說曰:
人之意志,於男女之欲,其發現也爲最著,故完全之貞操乃拒絕意志,卽解脫之第一步也。夫自然中之法則,固自最確實者,使人人而行此格言,則人類之滅絕,自可立而待。至人類以降之動物,其解脫與墮落亦當視人類)(以爲準。吠陁之經典曰:「一切猩}人;如铮鼉褐雀改敢病!够綌溨幸嘤写怂枷搿#苛行菟轨镀洹溉顺忠磺形餁w於上帝」之小詩中曰:「嗟汝萬物臁猩詯廴辏偪偔h汝旁,如兒索母乳,?之適天國,惟汝力是怙。」德意志之神祕學者馬斯太哀克赫德亦云:「《約翰福音》云:『余之離世界也,將引萬物而與我俱,基督豈欺我哉!』夫善人固將持萬物而歸之於上帝,卽其所從出之本者也,今夫一切生物皆爲人而造,又各自相爲用,牛羊之於水草,魚之於水,鳥之於空氣,野獸之於林莽,皆是也。一切生物皆上帝所造,以供善人之用,而善人攜之以歸上帝。」彼意蓋謂人之所以有用動物之權利者,實以能救濟之之故也。於佛敎之經典中亦說明此眞理。方佛之尙爲菩提薩埵也。自王宮逸出而入深林時,彼策其馬而歌曰:「汝久疲於生死兮,今將息此任載。負余躬以遐舉兮,繼今日而無再,苟彼岸其余達兮,余將徘徊以汝待。」(《佛國記》)此之謂也。(英譯《意志及觀念之世界》第一册第四九二頁)
然叔氏之說,徒引據經典,非有理論的根據也,試問釋迦示寂以後,基督屍十字架以來,人類及萬物之欲生奚若?其痛苦又奚若?吾知其不異於昔也。然則所謂持萬物而歸之上帝者,其尙有所待歟?抑徒沾沾自喜之說,而不能見諸實事者歟?果如後說,則釋迦基督自身之解脫與否,亦尙在不可知之數也。往者作一律曰:
生平頗憶挈盧敖,枺^蓬萊浴海濤,何處雲中聞犬吠?至今湖畔尙烏號。人間地獄眞無間,死後泥洹枉自豪,終古猩鸁o度日,世尊祗合老塵囂。
何則?小宇宙之解脫,視大宇宙之解脫以爲準故也。赫爾德曼人類湼槃之說所以起,而補叔氏之缺點者以此,要之解脫之足以爲倫理學上最高之理想與否,實存於解脫之可能與否。若夫普通之論難,則固如楚楚蜉蝣,不足以撼十圍之大樹也。今使解脫之事終不可能,然一切倫理學上之理想,果皆可能也歟。今夫與此無生主義相反者,生生主義也。夫世界有限而人生無窮,以無窮之人生,有限之世界,必有不得遂其生者矣。世界之內,有一人不得遂其生者,固生生主義之理想之所不許也。故由生生主義之理想,則欲使世界生活之量逹於極大限,則人人生活之度不得不達於極小限;蓋度與量二者,實爲一精密之反比例,所謂最大多數之最大福祉者,亦僅歸於倫理學者之夢想而已。夫以極大之生活量而居於極小之生活度,則生活之意志之拒絕也奚若?此生生主義與無生主義相同之點也。苟無此理想,則世界之內,弱之肉,強之食,一任諸天然之法則耳,奚以倫理爲哉?然世人日言生生主義,而此理想之逹於何時,則尙在不可知之數,要之理想者可近而不可卽,亦終古不過一理想而已矣,人知無生主義之理想之不可能,而自忘其主義之理想之何若,此則大不可解脫者也。
夫如是,則《紅樓夢》之以解脫爲理想者,果可菲薄也歟?夫以人生憂患之如彼,而勞苦之如此,苟有血氣者,未有渴慕救濟者也。不求之於實行,猶將求之於美術,獨《紅樓夢》者,同時與吾人以二者之救濟。人而自絕於救濟則已耳,不然,則對此宇宙之大著述,宜如何企踵而歡迎之也!
第五章餘論
自我朝考證之學盛行,而讀小說者,亦以考證之眼讀之,於是評《紅樓夢》者,紛然索此書之主人公之爲誰。此又甚不可解者也。夫美術之所寫者,非個人之性伲祟惾w之性伲病N┟佬g之特伲F具體而不貴抽象,於是舉人類全體之性伲弥T個人之名字之下,譬諸副墨之子,洛誦之孫,亦隨吾人之所好,名之而已。善於觀物者,能就個人之事實而發見人類全體之性伲=駥θ祟愔w,而必規規焉,求個人以實之,人之知力相越豈不遠哉?故《紅樓夢》之主人公謂之賈寶玉可,謂之子虛烏有先生可,卽謂之迹m容若,謂之曹雪芹亦無不可也。
綜觀評此書者之說,約有二種:一謂述他人之事,一謂作者自寫其生平也。第一說中大抵以賈寶玉爲卽迹m性德,其說要非無所本。案性德《飮水詩集》《別意》六首之三曰:「獨擁餘香冷不勝,殘更數盡思騰騰,今宵便有隨風夢,知在紅樓第幾層?」又《飮水詞》中《於中好》一闋云:「別緒如絲睡不成,那堪孤枕夢邊城?因聽紫塞三更雨,却憶紅樓半夜燈。」又《減字木蘭花》一闋詠新月云:「莫敎星替,守取團圓終必遂,此夜紅樓,天上人間一樣愁。」紅樓之字凡三見,而云夢紅樓者一。又其亡婦忌日作《金浚芬婚牐涫兹湓疲骸复撕藓螘r已?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葬花二字始出於此,然則《飮水集》與《紅樓夢》之間,稍有文字之關係。世人以寶玉爲迹m侍衞者,殆由於此。然詩人與小說家之用語,其偶合者固不少,苟執此例以求《紅樓夢》之主人公,吾恐其可以傅合者,斷不止容若一人而已。若夫作者之姓名(徧考各書未見曹雪芹何名),與作書之年月,其爲讀此書者所當知,似更比主人公之姓名爲尤要、顧無一人爲之考證者,此則大不可解者也。
至謂《紅樓夢》一書爲作者自道其生平者,其說本於此書第一回「竟不如我親見親聞的幾個女子」一語,信如此說,則唐旦之天國喜劇,可謂無獨有偶者矣。然所謂親見親聞者,亦可自旁觀者之口言之,未必躬爲劇中之人物。如謂書中種種境界,種種人物,非局中人不能道,則是《水滸傳》之作者必爲大盜,《三國演義》之作者必爲兵家,此又大不然之說也。且此問睿瑢崰懨佬g之淵源之問睿嚓P係,如謂美術上之事,非局中人不能道其淵源,必全存於經驗而後可。夫美術之源出於先天,抑由於經驗,此西洋美學上至大之問睿玻灞救A之論此問睿玻顮懲戈V,茲援其說以結此論(此論本爲繪畫及彫刻發,然可通之於詩歌小說)。其言曰:
人類之美之産於自然中者,必由下文解釋之。卽意志於其客觀化之最高級(人類)中,由自己之力與種種之情況而打勝下級(自然力)之抵抗,以佔領其物伲G乙庵局l現於高等之階級也,其形式必眩s,卽以一樹言之,乃無數之細胞合而成一系統者也。其階級愈高,其結合愈眩H祟愔眢w乃最眩s之系統也,各部分各有一特別之生活,其對全體也,則爲搿畬伲浠ハ鄬σ玻瑒t爲同僚,互相眨鸵誀懫淙w之說明,不能增也,不能減也,能如此者則謂之美,此自然中不得多見者也。顧美之於自然中如此,於美術中則何如?或有以美術家爲模倣自然者,然彼苟無美之預想存於經驗之前,則安從取自然中完全之物而模倣之,又以之與不完全者相區別哉?且自然亦安得時時生一人焉,於其各部分皆完全無缺哉?或又謂美術家必先於人之肢體中,觀美麗之各部分,而由之以構成美麗之全體,此又大愚不臁f也。卽令如此,彼又何自知美麗之在此部分而非彼部分哉?故美之知識,斷非自經驗的得之,卽非後天的,而常爲先天的,卽不然,亦必其一部分常爲先天的也。吾人於觀人類之美後始認其美,但在眞正之美術家,其認識之也。極其明速之度,而其表出之也,勝乎自然之爲此,由吾人之自身卽意志,而於此所判斷及發見者,乃意志於最高級之完全之客觀化也。唯如是,吾人斯得有美之預想,而在眞正之天才,於美之預想外,更伴以非常之巧力,彼於特別之物中,認全體之理念,遂解自然之囁嚅之言語而代言之,卽以自然所百計而不能產出之美,現之於繪畫及彫刻中,而若語自然曰:「此卽汝之所欲言而不得者也。」苟有判斷之能力者,必將應之曰「是」!唯如是,故希臘之天才能發現人類之美之形式,而永爲萬世雕刻家之模範,唯如是,故吾人對自然於特別之境遇中所偶然成功者,而得認其美,此美之預想,乃自先天中所知者,卽理想的也。比其現於美術也,則爲實際的,何則?此與後天中所與之自然物相合故也,如此美術家先天中有美之預想,而批評家於後天中認識之,此由美術家及批評家乃自然之自身之一部,而意志於此客觀化者也。哀姆攀獨克爾曰:「同者唯同者知之。」故唯自然能知自然,唯自然能言自然,則美術家有自然之美之預想,固自不足怪也。芝諾芬述蘇格拉底之言曰:「希臘人之發見人類之美之理想也,由於經驗。卽集合種種美麗之部分而於此發見一膝,於彼發見一臂,此大謬之說也。不幸而此說又蔓延於詩歌中,卽以狹斯丕爾言之,謂其戲曲中所描寫之種種之人物。乃其一生之經驗中所觀察者,而極其全力以模寫之者也。然詩人由人性之預想而作戲曲小說,與美術家之由美之預想而作繪畫及雕刻無以異。唯兩者於其創造之途中,必須有經驗以爲之補助。夫然,故其先天中所已知者,得喚起而入於明晰之意識,而後表出之事,乃可得而能也。」(叔氏:《意志及觀念之世界》第一册第二八五—二八九頁。)
由此觀之,則謂《紅樓夢》中所有種種之人物,種種之境遇,必本於作者之經驗,則雕刻與繪畫家之寫人之美也,必此取一膝,彼取一臂而後可,其是與非,不待知者而決矣。讀者苟玩前數章之說,而知《紅樓夢》之精神,與其美學、倫理學上之價値,則此種議論自可不生。苟知美術之大有造於人生,而《紅樓夢》自足爲我國美術上之唯一大著述,則其作者之姓名,與其著書之年月,固當爲唯一考證之睿俊6覈酥墼A者乃不在此而在彼,此足以見吾國人之對此書之興味之所在,自在彼而不在此也,故爲破其惑如此。
原載《敎育叢書》(1904)及《靜庵文集》(1905)
○《新評水滸傳》三睿
光緒三十四年(1908)
燕南尙生羊
一敍
小說爲輸入文眀利器之一,此五洲萬國所公認,無庸喋喋者也。乃自譯本小說行,而人之蔑視祖國小說也益甚。甲曰:「中國無好小說。」乙曰:「中國無好小說。」曰:「如《紅樓夢》之誨淫,《水滸傳》之誨盜,吠影吠聲,千篇一律。」嗚呼!何其蔑視祖國之甚耶?近數年來,已有爲《紅樓夢》訟寃者,蔑視《水滸》如昨也。*1噫!《水滸傳》果無可取乎?平權、自由,非歐洲方尽ǎ澜绺傁鄴袢≌吆酰勘R梭、孟德斯鳩、拿破崙、華盛頓、克林威爾、西鄕隆盛、黄宗羲、查嗣庭,非海內外之大政治家、思想家乎?而施耐庵者,無師承、無依賴,獨能發絕妙政治學於諸賢拢纻苤取*2恐人之不易知也,撰爲通俗之小說,而謂果無可取乎?若以《水滸傳》之殺人放火爲誨盜,抗官拒捕爲無君,吾恐盧梭、孟德斯鳩、華盛頓、黄梨洲諸大名鼎鼎者,皆應死有餘辜矣。吾故曰:《水滸傳》者,祖國之第一小說也。施耐庵者,世界小說家之鼻祖也。不觀其所敍之事乎?述政界之貪酷,差役之惡橫,人心之叵測,世途之險阻,則社會小說也。平等而不失汎濫,自由而各守範圍,則政治小說也。石碣村之水戰,湥эL山之陸戰,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則軍事小說也。黃泥岡之金銀,江州城之法場,出入飄忽,吐囑畢肖,則偵探小說也。王進、李逵之於母,宋江之於父,魯達、柴進之於友,武松之於兄,推之一百八人之於兄、於弟、於父、於母、於師、於友,無一不合至德要道,則倫理小說也。一切人於一切事,勇往?前,絕無畏首畏尾氣象,則冒險小說也。要之,講公德之權輿也,談憲政之濫觴也,雖宣拢喡}、墨翟、耶穌、釋迦、邊沁、亞里士多德諸學說,亦誰有過於此者乎?惜乎繼起乏人,有言而不見於行,而又橫遭金人瑞小兒之厲劫,任意以文法之起承轉合、理弊功效批評之,致文人學士守唐宋八家之文,而不屑分心,販子村人,懼不通文章,恐或铡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