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6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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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乡长有事,等两天就算休息!”王林握着伍乡长的手,硬硬的老茧直硌人,“再说,我来汩水,就是二位手下的兵,要听将令的。”王林又和黄娜拉拉手,把他们让了进来。
“王书记是个血性男儿,工作有魄力!我是久仰大名。”黄书记坐在门边,手里托着半缸子茶,“我们党委政府早已研究,让你主管计划生育和政法,一直在盼望着你呢!”
“啊……黄书记把我当牛使啊!”王林心里就咯噔一下:谁都知道就两个口不好对付。农村工作老大难,计划生育与治安。
“老王,你就不要推脱了!”黄娜换了一副很知己的口气,“我是晓得你的能力的!这两个口都是一票否决,别人干我还不放心。你就算给我帮个忙吧?”黄娜明亮的大眼很诚恳地看着王林,王林心里就一软。
“王书记,两个口一起让你管,实在也是担子重了点!”伍乡长叹口气,“但我们想来想去,也只有让你试试;汩水乡计划生育和综合治理年年被否决,党委政府成员人人轮了个遍,也没有起色,今年你来了,兴许是个开始吧?”
“那我就试试吧!否则,就是不服调遣了!”王林最是不信邪,一股豪气立时冲了上来。
“好!”黄娜展颜一笑,转头问伍乡长,“老伍,是不是今天晚上加个餐?”
“应该应该!”伍乡长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喊:“陈秘书,陈秘书!砍二十斤肉,打二十斤包谷烧,今晚加餐!”陈秘书乐颠颠地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见他提了一大块肉回来,干部们就开了门站在院坪里乐滋滋地看。
吃晚饭的时候,食堂里摆了四桌,王林就不明白干部们消息何以这么灵通:早两天稀稀拉拉的饭厅里今天人特别多,每个桌上架个高脚炉子,满满一锅猪肉,肥的瘦的一大片一大片,滚滚地直冒香气。王林和领导们坐一桌,有黄书记,伍乡长,党群李书记,科技区乡长,文教张乡长,财贸关乡长,武装周部长,人大陈主席,纪检任书记,一共十个人。伍乡长就先端了酒,一手插腰,说:“王书记初到汩水,大家一起干了这杯接风酒,今后咱们就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说完一仰头先干了,又照照杯底,“我先干为敬。”大家都停下来看王林。王林也在乡镇干了七八年,晓得规矩,一仰头也干了。大家就齐声喊好,纷纷站起来干了。只有黄书记一个人端了碗准备吃饭。王林就问:“黄书记你搞特殊啊?”
“不!我从不喝酒的。”黄书记笑笑,饭碗一举,“我吃饭陪你们!”
“不见得吧?你的海量,在一小是有名的!”王林其实对她也不熟,只知道她原先是第一小学的老师,有意激她一下,也掂掂她的斤两。
“哎!王书记,黄书记是不会喝酒,我们大家都晓得!”胖胖的关乡长急忙出来帮忙。
“大家都晓得?”牛高马大的周部长转身逼住关乡长,“你老关晓得我可不晓得!”关乡长就一下红了脸,期期艾艾再不作声。
“好!王书记,你是诚心敬酒了。”黄书记很端庄地笑笑,放下饭碗,拢拢耳边的秀发,端起一杯酒,“我这一杯酒,既算王书记敬我,也算我敬王书记和大家。就这一杯,然后大家喝酒,我吃饭,如何?”
“好!”王林正担心她不落套,连忙站起来,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黄书记莞尔一笑,也一口干了,老伍就说:“感情深,一口闷!今后,我们的党委政府班子,一定是团结的有战斗力的班子。”大家就鼓掌。
酒过三巡,一个高大的汉子,敞开了警服,没戴帽子,端了杯酒,歪歪扭扭地走过来,唾沫四溅地给王林敬酒。旁边伍乡长就介绍说这是派出所长欧阳平同志。王林就转身很热情地接了酒,一口干了,又斟了一杯酒,说:“我也敬你和同志们一杯!”那边几个穿警服的就赶紧站起来,冲王林举起酒杯,欧阳平就接过酒,含混不清地说:“痛快!派出所就喜欢这样的书记!”一口喝干又歪歪扭扭地走了。接下来大家又轮流敬酒,来来往往王林喝了十几杯,虽然是包谷烧,但王林也感觉有点头重脚轻,脑子却还算明白,黄书记已放了碗坐在旁边看。“伍乡长,喝闷酒容易醉,是不是来点节目?”李书记侧了头很恭敬地问。那是个四十上下的人,谢了顶,一看就让人想起用脑过度这个词。炊事员又舀了一大瓢猪肉炖在锅里,又加了火,还放了一大把白菜。
“啊呀!对!”周部长手舞足蹈,“还是老节目,一个人一个段子,要新不要旧,还要把人逗笑,否则罚酒三杯!好不好?”满桌都是周部长的唾沫星子,干部们一起喊好。另外几桌早已吃完,听说这边讲段子,都围了过来。于是从老伍开始。
“某地有个煤矿,”伍乡长吃口白菜,右手捶捶腰,“效益不好,许多人下了岗,忽然有天发现了一块富煤层,工人们兴致勃勃地干了一个多月,挣了一百多万,不想却让厂长拿来买了辆豪华轿车。工人们很气愤,编了句顺口溜:工人拼命干,挣了百多万,买个乌龟壳,坐个鸡巴蛋!”众人一阵大笑。周部长就说:“没有颜色!不过把人逗笑了,也算过关!”王林回头,黄书记不知何时已悄悄地走了。
接下来该关乡长,这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鼓鼓的肚皮肥油油的脸,他用手摸一把吃得汗津津的额头,咧嘴一笑:“花木兰女扮男装上战场,与敌鏖战受了伤。”关乡长故意卖关子,四面看看,大家都屏声静气地听他,他却一点也不急,周部长火起,“老关你有屁就快放!”关乡长似乎有点怯他,也不还嘴,“军医俯身细检查,战友身下血在淌。拨开军裤仔细瞧,大腿中间受了伤!急忙拿出手术包,缝上了中间小道道!”“哈哈……”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干部都放肆地笑了起来。
轮到王林,王林先抱拳作揖,“我可没有关乡长的口才,先请大家原谅!”大家就笑:“别客气。”
“有个海滨浴场,只有一家旅馆,这天天快黑了,旅馆里都住满了,只剩下一间双人房,一张双人床,先来了个男客人,老板安排他住下了,又来了一个女客人,老板说对不起没地方了。女客人很失望,喃喃自语:莫非要让我露宿海滩么?老板起了恻隐之心,说:床位有倒是有,就怕你不肯住。女客人大喜,连连说肯肯肯。于是老板把她带到男人的双人房里。男客人很绅士,晚上在床上用枕头垒起了一道防洪堤,男左女右,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夜。第二天两人混熟了,黄昏时一起到海边散步,女客人头上的巴拿马小帽轻轻巧巧地被风刮走了,飘飘荡荡飞到了一米多高的围墙外面,男客人想向她献殷勤,自告奋勇地说:我给您去捡。女客人就斜睨了眼,轻蔑地问:你怎么捡啊?男客人说:我可以爬过那道围墙。女客人就放肆地笑起来:真的么?昨天你连枕头都爬不过来,今天会更厉害么?”王林说完,大家都怔了一下,倏地回过神来,一起大笑……
王林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窗外阳光灿烂,乡街上人声鼎沸。王林记起今天是汩水赶集的日子。汩水地处湘鄂边,三六九教的墟场吸引了方圆几十里的小商小贩。按以往的经验,这种场合鱼龙混杂,免不了会出种种问题。在其位谋其政,王林就想去看看。赶紧洗脸漱口,关上房门来到院坪里。
“王书记,昨晚睡得好吧?”迎面碰到陈秘书,四十来岁,头上星星点点有了白发,泛白的青色中山装,看见王林出门,赶紧站到一边,很拘谨地问。
“好,好!多谢你!”王林扬扬手,算是打招呼。
“噢……应当的!不用谢!”陈秘书一脸的笑,“王书记你还没有吃早饭吧?”
“不吃了!我上街随便走走。”王林遂背了双手,慢慢踱出乡政府大院。
赶场的人很多,里把路长的乡街两边,层层叠叠地摆满了山货,大多是地摊,也有架块门板放货的。有烟叶、红薯、栗子、花生、鸡蛋、桔子、小菜等农产品,也有铁锨、锄头、塑料脸盆脚盆等日用品,更多的是一排排成衣,大多数做工粗糙,质地也差,看起来皱巴巴的。王林就没了兴致,想找个地方对付一下肚皮。
“快!快!关三来了!”突然,一阵风似的,摆地摊的小贩们纷纷拿了自己的货往后边挪。熙熙攘攘的乡街立时空出一条宽敞的大路来,整个墟场的叫卖声停了下来,安安静静地。王林就很奇怪,四面张望,看见从北面走过来一群年轻人,七八个,人人都敞胸露怀,大摇大摆地闯了过来。遇到躲避不及的一担桔子,抄起就是一脚,鲜鲜亮亮的大桔子骨嘟嘟滚了一地。卖桔子的老汉大哭一声爬在地上去捡,闯祸的痞子们则在一边放肆坏笑。王林肺都气炸了,血一股股地往上涌,使劲咬着牙,铁青了脸看他们擦肩而过。早饭也没心思吃了,快步走到派出所,进门就喊:“欧阳平!欧阳平!”欧所赶紧跑出来,满脸堆笑:“啊?是王书记!昨晚酒醒了?”
“老欧,你手下有几个兵!”王林黑着脸,老欧看风头不对,立马收了笑,“加上我一共六个人!”
“都在家么?”
“都在!”
“那好!现在我命令你带上派出所全体同志,穿上警服,扎上武装带,带上武器,在半个小时内给我把关三一伙抓回来!八个,一个也不能少!听明白了么?”
“明白!”老欧迟疑了一下,旋即兴奋地打个立正,转身朝院子里喊:“全体集合!”其实所里的几个同志早已听到了王林的话,立刻就整整齐齐地排好了队。欧所长在前,六个人穿着警服,扎着武装带,腰挂手枪,手拿电警棍,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到了街上。汩水的老百姓好久不见如此阵势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都伸长了脑袋张望。关三一伙正在一家小饭馆里吆五喝六,欧所长几个一阵风似的冲进去把他们团团围住,跨上一步,“咔嚓”一声把关三铐了起来。
“日你妈的欧阳平!你抓老子干啥?”光头关三破口大骂。
“啪”,欧阳平甩手一巴掌,关三脸上立马就现出几个红印子,“老子抓你!”欧阳平拽起关三,“你横行霸道的日子也到头了!”
“好!好!你打人!”关三捂着脸,嘴里不示弱,可气焰明显地矮了下来。
“欧所长,干嘛抓我们啊?我们可没干啥坏事啊?”一个瘦高的年轻人站起来。
“赵兵?你没干啥坏事?”老欧鼻子一哼,“老子以前没法办你,就因为有人拦着!你真以为你屁股就是干净的了?”赶场的百姓把饭馆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干警李良和其他的同志扣起其余几个,老欧大喝一声“走!”身后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把关三一伙关在拘押室里,来到办公室,王林正等他。
“都抓到了?”
“一个不少!”
“还是有战斗力么!”王林一笑。
“王书记您这是臊我么?就几个毛贼!”欧阳平和干警们就有点不好意思。
“那你为什么以前不敢抓?让他们横行霸道?”
“王书记你不晓得,该抓的不让抓……”
“以前的事我不管!”王林挥手打断他的话,“从此以后你给我只管放出威风来!该办的坚决办!哪怕他是天王老子!”李良和其他的干警就相视一笑,“哄”地鼓起掌来。
“王书记,你不晓得我们是多么憋气!眼看关三他们横行霸道却不能管!弄得我们都没脸出门!”李良把警帽往桌上一摔,恨恨地说。
“农村治安,我看最基本的一条就是要坚决打击那些地痞流氓的嚣张气焰,”王林喝口水,“广大群众是安分守己的。老欧,我今天交给你两个任务。第一,彻底调查落实关三一伙的罪行,我看他民愤大得很,决不止今天那一点点事!第二,你先摸一摸各村恶霸地痞惯犯的基本情况,到时我们突击一下,我就不信治安会搞不好!”
“嘟……嘟……”一阵摩托车响,“老欧,老欧,”随着热烈地招呼声,关副乡长伴着一架金边眼镜的瘦高男人走了进来。
“啊呵!王书记也在这里啊?”关副乡长满脸是笑,转身拍拍身后那人的肩,“来来来,我给介绍一下。老赵,这是新调来的王书记,年轻有为,是省委组织部选派的学生苗子;王书记,这位是白水煤矿的赵经理,汩水第一富。”
“哪里!哪里!”赵经理谦逊着伸出了手,“幸会幸会!”王林却端坐着没有动屁股,赵经理就讪讪地红了脸,尴尬着收回了手。
“关乡长,我和老欧谈谈治安工作,你也有事么?”王林也不看什么赵经理,轻描淡写地问关乡长。
“哎……没,也没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