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6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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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乡长是自己在汩水的一大劲敌:伍明金马上要退了,自己要想再上一个台阶,横亘在面前的就有这个管财贸的关乡长,他数年经管,根基比自已厚,但他的才干与能力,都远远不如自己,于公于私,都要挤掉他!而这,正是一个扬其短的机会,于是果断地一挥手:“老欧老张,你们只管把木材扣了,按行业规章办!”
“好!我们等的就是这句话!”老欧老张转身走了。
晚上,王林陪计生办的同志加了会儿班,自己却插不上手,只偷偷地盯了柳影看,把她看得面红心跳坐立不安,心里一乐,转回自己的宿合,拧开台灯准备写日记。
“啊?你还雅兴不减啊?”吱呀一声门开了,黄书记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
“啊!书记深夜来访,必有要事。”王林推开笔墨,赶紧让座。
“王书记啊,你这大半年的工作,可真是雷厉风行,有声有色啊!”黄书记宽心一笑,“我是躺在你的功劳薄上睡大觉了。”
“你不是来给我戴高帽的吧?”王林就呵呵大笑,“就是有点成绩,也是在黄书记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么?”
“好了!别互相吹捧了,肉麻!”黄书记展颜一笑,“听说派出所和林管站扣了一车木材?”
“是啊!”王林递给她一杯茶,“企业办非法采伐,又涉嫌价格欺诈。”盯着黄书记的脸,“您不是来作说客的吧?”黄书记就微微红了脸:“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沉默了好半天,“还有没有变通的办法?”
“没有!”王林知道所谓变通,无非是放行而已,“不放这辆车,可能会得罪几个人,可是我要放了这辆车,就会得罪满乡的人!两害相较取其轻,我不敢放!”
“那好吧!我不打扰了。”黄书记站起身,走到门边,“王书记,你的工作能力和责任心,是第一流的。可有时候,这两者都不是决定因素!”
“谢谢!”王林将她送到门口,心里就结了个瘩疙。
第三天一大早,县里的检查组来了,领队是计生委副主任老鲁,王林以前和他共过事,也有些交情。检查组很仔细地彻查了各种档册和数据,又看了药具管理,再花一天时间深入到村组调查了解,最后鲁副主任就十分地满意,拍着王林的肩膀,说:“老王啊,汩水是个老大难,今年能做到这样,老弟你功不可没!”
“哪里哪里!”王林由衷地一笑,“领导您是谬奖了!功劳是大家的,我只是个甩手掌柜而已!”于是刘雄柳影小张小李还有检查组的同志,—起放声大笑。因为离城远,检查组既没吃好也没玩好,王林感觉心里过意不去,吩咐刘雄给检查组每个成员准备了二十个又大又沉的金香柚,鲁主任很高兴,要付钱,被王林半调侃半玩笑地挡了回去。
办完计生办的事,王林立马又赶回两溪。化肥已经运到了,四百亩荒山也已经挖好了一半,一行行、一排排,煞是齐整,坑底垫了干草,又放了化肥土灰牛屎,上面再掩层细土,只等苗木一到就可移植。田村长和覃会计还有田爷爷去县水果场联系苗木,工地上只有老覃领着,大家都像给自己做事—样干得很认真。王林陪着大家从早到黑干了一个星期,晒脱了一层皮,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老茧。挖好坑穴又组织村民们把破破烂烂的村小学拆了,用教育局那一万块钱买来水泥红砖钢材,老百姓出义务工,二十天不到,一所像模像样的村小学就呈现在村民面前,鞭炮在孩子们的欢叫声里响了大半天。
六
日子过得很快,屈指一算,王林到两溪村蹲点已有一个多月了。手硬了,皮糙了,脸也黑了。今晚月色很好,王林吃了晚饭,和田奶奶打个招呼,独自一人走上高处。群山静寂,树影朦朦,只有山下一群孩子在呼喝打闹。王林突然感觉很疲惫很孤独,感觉前路茫茫,突然想找个知心的人说说话,或者,就干脆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坐。找谁呢?王林把自己的朋友挨个排队,不是太远,就是疏于联系。柳影!对,就是柳影!王林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个娇小可人、清秀明媚、温柔腼腆的小姑娘,那么亲切,那么温暖,由衷一笑。于是不再犹豫,拔腿往乡政府走去。深秋的山道,夜露似水,月儿的清辉,伴着秋虫的鸣叫,仿佛一首浪漫的诗。王林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分外的灿烂,情不自禁地哼起歌来:“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汗水津津地赶到国策楼,柳影的窗户里一灯如豆。王林脱掉外衣,按按狂跳的胸口,举起手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
“来了!”柳影轻脆地应一声,打开门,一下子就愣住了,诧异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意外的惊喜。那种熟悉而温暖的淡淡体香让王林热血贲张,又怕惊吓了她,遂淡然一笑:“不想让我进来坐坐?”
“嗯!”柳影轻轻地应一声,让进王林,提起开水瓶给他倒茶,腾腾的开水溢出了茶杯,流了一地。王林宽厚地一笑:“你别紧张,我马上就走。”
“瞎说!”柳影脸一红,也不知她是否认她紧张,还是不让他马上就走。王林心里甜滋滋的。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来的?有什么急事不能等到明天啊?”柳影红着脸,垂了眼睑半关心半责备地问。
“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想看看你。”王林接过茶,抿一口,惶惶地说。
“真的呀?”柳影飞快地瞟一眼王林,又飞快地移开,娇羞如 花……
第二天一大早,乡干部们大多还没有起床,王林已快步走在返回两溪的山道上。赶到田奶奶家,还在吃早饭。田奶奶半夜没合眼,见了王林把他一顿埋怨,王林只是嘻嘻笑着。
“王书记,王书记,”下午,王林远远看见欧阳平开了那辆摇摇摆摆的老吉普站在山下喊,王林大步走下山,“什么事啊?老欧?”
“嘿!就你死心眼儿!”者欧—脸气愤与紧张,“他们那些人,谁真正在村里住了几天?都去跑路子了!”欧阳平越说越急,“再过两天就要换届选举了,伍乡长让我来接你!”
“啊?你看我,都快忘了!”王林一拍屁股,“好吧,走!”扯起喉咙向老覃说了几句,坐上欧所长的破吉普就走了。回到乡政府,满墙红红绿绿的标语,还插了满院子的彩旗。
晚上,黄书记主持,召开党委政府班子会议,推举乡长候选人,并说县里意思,还是等额选举,让大家提名。伍乡长因为年龄已到,不再参选。与会的干部都眼观鼻鼻观心地不说话。王林在心里比较来比较去,最有力的竞争者也就是自己和关乡长。
“我提王书记!”还是急性子周部长开了头炮,“王书记在汩水的工作,大家都看见了:无论是治安还是计划生育或者扶贫办点,都打了翻身仗。”
“嗯嗯!”“就是就是。”有人不疾不徐地随声附和,黄书记微微笑着却没有表态。
“我提关乡长!”党群李书记摸摸光秃秃的头,一副笑弥勒样,“关乡长管财政这几年,哪回欠过大家一分钱工资?乡镇企业有了大发展,老关功不可没!”立马就有人大声喊好,关乡长肥嘟嘟的嘴很嘹亮地笑着。黄书记不置可否,让陈秘书发了白纸无记名投票。结果王林得了四票,而关乡长得了六票。陈主席就宣布关天铭成为新一届乡长候选人。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王林感觉很憋气,愤急之下只好抽出毛笔写大字,满纸都是狂草……制怒!制怒!!可是越想却越不放心——自己当不当什么鸟乡长无所谓,可真要让关天铭做了乡长,汩水还不知怎么样成为他的后花园呢!满乡老百姓的利益,又不知道会让他当作礼物送给谁!猛然想起一面之交的前副市长杨晓东,转到街上犹犹豫豫地给他挂了个电话,还好,一挂就通,前市长、现在的巡视员听了王林的诉说哈哈大笑:“要有竞争么?真正的当家人要让代表们自己去选择啊。”王林听了就有点云里雾里,又不好意思多问,只得忐忑不安地挂了电话。
七
选举的日子到了,各村三大主干、乡直各站所,还有乡中学的人大代表共一百多号人,陆陆续续来到乡政府,关天铭挨个敬烟,满脸堆笑,仿佛自己已经是汩水的乡长。会议室里闹哄哄的,主席台上坐着人大陈主席黄书记伍乡长,会议由陈主席主持,陈秘书忙前忙后发选票。
“请问陈主席,选票上只有一个候选人,我们代表另提一个候选人要不要得?”闹哄哄的代表中间站起来一个人,王林认得那是双和的村长毛军。
“这个……这个,”陈主席冷不防代表们会有这样一说,看着黄书记又看看伍乡长,“按乡镇选举法,代表是可以另提候选人的,”看看黄书记伍乡长都没有说话的意思,陈主席只好自己应付,“可是这要十个代表以上提名,还要经过县人大常委会批准。”
“那好!”毛军一回头,“我现在提名王林同志为汩水乡乡长候选人,愿意和我联名的请举手。”立刻,七八十只手毫不犹豫地举了起来,王林心里一热,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漩。关天铭就涨红了脸。
“好,既然代表们有不同意见,那我们就暂时休会,等报告县人大常委会批复以后再接着开。”陈主席和黄书记伍乡长一阵交谈后,陈主席慢慢地说。代表们一哄而出,王林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来谁也不见:他要避嫌。关天铭却揣了芙蓉烟逢人就撒。下午,一辆小车开到乡政府大院里,一个富态的半百老人走下来,后面跟着个年轻人,黄书记伍乡长急忙把他们迎进来,介绍说是县人大肖副主任,亲自来汩水指导选举工作。
“同志们!”肖副主任很慈祥很优雅地摇摇手,平息了大家的掌声,“你们有自己的想法,愿意提名新的乡长候选人,这说明我们依法治国又前进了一步么!”肖副主任浮着笑意四面望望,“县人大常委会经过认真研究决定,”他说到这里有意卖弄一下,代表们都屏声静气地听,“同意汩水乡进行差额选举!”代表们立刻掌声如雷,“候选人是:关天铭,王林!”王林感觉心里暖烘烘的……共产党到底还是共产党,并不是某些人的家天下!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王林以绝大多数票当选新一届乡长。炊事员老钟带着一帮人在厨房里干得热火朝天,院坪里摆了十多桌。黄书记王林就留肖主任吃饭,肖主任看看满桌的肥肉和劣质的白酒早就软了脚跟,连忙推辞。书记乡长副书记副乡长簇拥着将肖副主任送到大院门口,肖副主任冷不丁地问:“王乡长,杨市长是你表叔啊?”王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含含糊糊地应一声。
“这就是你不对了么?”肖主任拍拍王林的肩膀,“县委刘书记是杨市长的老部下,要不是前不久杨市长自己在电话里说起,刘书记还蒙在鼓里呢!”旁边黄书记伍乡长关天铭李书记等都瞪大了眼。晚上一顿酒,喝倒了几十个,乡政府大院里,呼噜之声相闻。王林也不知是谁扶自己回房的,半夜醒来,口干舌燥,睁开眼,柳影倚着小椅靠在床前。
“你醒了?”柳影睡得很警觉,王林一动她就醒了,“喝那么多,吓死人!”柳影嫣然一笑,递给他一大杯浓茶,王林咕咕嘟嘟喝了一大半,凉凉的,感觉五脏六腑都很舒泰,咧嘴一笑:“嘿!你现在就开始上班了么?”
“上什么班啊?”柳影莫名其妙,巧笑里就盈满了好奇。
“做俺老婆啊!”王林咧嘴一笑。
“你坏你坏!”柳影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后根,一只小拳头,擂到了王林身上,王林顺势将她搂在怀里。
光明沦陷
■ 许 旭
廖红梅喊杨铁牛起来吃饭的时候,告诉了他一个消息:黑子的媳妇昨晚跟人睡了,黑子正薅住她的头发往死里揍呢。铁牛一下子睁开了眼,他觉得这消息就像媳妇随身带进来的油烟一样还有些滋味。他嬉笑着问:跟哪个?媳妇拉长了脸不答,铁牛便收了脑袋,蜷缩在被窝里想像黑子媳妇的那两条象剥了皮的青蛙一般细嫩白净的大腿,想着想着竟来了兴致,就喊媳妇过来。媳妇回转身问啥事,铁牛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是说今天上街吗,也不换换衣服?说着伸出胳膊拽过媳妇,要脱她的衣服。媳妇脸一板说:邪货儿,只要送了电,人家也跟你睡。说罢,屁股一扭,走了。
铁牛懒洋洋地起来,把饭扒到嘴里,才觉得没有胃口,便丢了碗,抬脚出了门。媳妇喊住她说:天阴这很,不弄点儿烧柴好过年?铁牛很夸张地抖了抖披在肩上的褂子,歪着头瞅了瞅四围山上的天幕,说:冬天的太阳就像我一样爱睡懒觉,过一会儿它就会起来的。媳妇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没屙泡尿把自己照照,也敢比太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