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12期-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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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三峡大坝建设中一首写移民的诗:“走到哪里去,你都是三峡人/三峡的月亮/都跟着你走/三峡的水都在你的脚下流,”“你可以带走/撒落在草丛里的虫鸣”和“一个老三峡人的嘱咐/你可以带走/那挂在树上的已经熟透了的/苹果,”“走到哪里去/你都在祖国的周围”。诗既表现了拉家带口离开生身热土的三峡农民依依难舍的离愁别绪,又表现出他们舍小家为大家,对祖国的无比热爱和自豪,通篇感情真挚而细腻,且具浓重的的诗美情韵,给人以无尽的遐想。
诗人在这本收有70首诗的书中写了那么多的痛苦、欢乐、悲愁和渴盼,洋溢着强烈的生活气息,蕴含着丰富繁复的历史内容和社会内容,使我们深刻感受到生命存在的形式和跃动的活力。我想,这些时代深处,生命内部的闪光的东西不就是诗的深刻的美吗!
读田禾的诗进一步加深了对我的启示和思索。
首先,诗人不是以一个生活的旁观者的眼睛,而是以一个长期在农村底层劳动的历史的参与者、经历者和创造者来观察和思考这里的一切的。这就使他对故乡的山山水水和那里倍尝酸辛的农民怀有极为深厚的感情。他在书的《后记》中说:“他们诚恳得可敬,朴实得可爱,我与他们有着一种割不断的血肉情谊。我爱他们,同情他们,我曾发誓过,我要用我手中的笔写尽他们一生的苦难,让他们的苦水从我的诗歌里全吐出来。”正是这种强烈的故土情结和火辣辣的真情使我们在读这本诗集时,仿佛感到诗人滚烫的胸膛在闪动,心头的烈火在燃烧,仿佛使我们看到他家乡的男女老少父老乡亲就站在他诗的背后。诗人对家乡和农民的这种感情,是他诗里最为重要、最为宝贵的部分,也是他的诗最为感人的基础。一个好的诗人是不能靠观念里的东西而必须是靠他血液里的东西来写诗的。心头没有强烈爱憎的人,感情淡薄、结冰的人,是写不出任何诗来的,更不用说写出好诗了。
其次,田禾多年生活在农村,使他深刻懂得生活的严酷和劳动的艰辛。正是因此,才使他远比一般人能更敏锐地感受到生活的分量,也更能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他在劳动中所获得的丰富的生活积累、感情积累和开阔的视野,自然使他笔下所写的诗的内容和蕴含的人文精神,具有一般人难以企及的深度和广度。在他的诗中,从人们的思想情感到景物描绘,可以使我们清晰地闻到泥土的气息、农民汗血的气息,可以听见那么多哭声和笑声。在表现人的内心世界以及在描写生活的复杂性等等多方面,自然也就会写得真切、准确而生动,从而具有新鲜的审美发现和价值判断,自易产生撼人心魄的艺术效果。
第三,我还想说诗如其人。田禾的诗是自然的,简洁的,质朴的。是自然、简洁、质朴却又是深沉、凝重的。无论诗的内容情境,诗句的组织营构,语言的选择都是如此。就像他所熟悉的土地、农民一样,他不矫饰、不造作,没有华丽的技巧和怪异的结构,一切都是自然而率真。他选取的语言是源于生活、贴近生活,通俗晓畅又具表现力的,这与那些陈旧乏味的平面而缺少诗的素质和诗的基本特征的语言不同。质朴是美。记得以质朴作为自己写作信条的惠特曼曾说:“艺术的艺术,表达的光辉的文字的光彩都务求质朴,没有什么比质朴更重要了。”正是这种与内容相谐调的简洁质朴的风格,反而拓宽了人们的思考空间,引人产生无尽的联想,这也是他的诗更具魅力的重要原因。
田禾在自己的创作道路上已经走过了二十多个年头,取得了令人瞩目的丰硕成果。这是一种至为真实的写作。这本书表现的虽是农村和农民,但也是诗人自己灵魂的自白,心灵的袒露,人格的雕塑和精神的展示。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期待他取得更大的成功。
陈染小说中的女性意识分析
■ 程佳莹
在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催生下,文学领域逐渐开始对抗男性中心价值,女性文学创作兴起。进入90年代后,在题材和叙事方式上开启了一个拥有女性纯粹话语的时代,更深层面地反映女性“失去牢笼”后追问自身存在,寻求自身价值的内在焦虑。或许是因为陈染“用心灵辩别方向,而不是用眼睛”(《空的窗》)以直视自我,直视女性,背对社会和男性的姿态,使她的小说可以看作一个女性意识的典型文本。读完陈染的作品,我们可以深刻感受到她的心理与哲学思考所呈现的浓厚的女性意识,揭示女性隐秘而遥远的内心世界,并为她笔下的女性形象的残缺心理而震撼。
陈染的写作状态是“思路旁若无人地在自己内部延展,却丝毫无视能否在现实里进展”,完全地生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并以此作为体验世界的方式。“恰恰是个人的才是最为人类的”成为陈染进行文学创作的哲学根基和动力:注重对女性自身心灵的表现,一篇作品几乎是女主人公和作家的一段心灵史。一方面是由于作家对女性和自身的生存与生命的认识太强烈,女性意识迫使她不能不一吐为快,另方面是由于她要刻意通过这种心灵表现,裸露她笔下女性的孤独寂寥、矛盾无奈,乃至荒诞、怪戾分裂的精神世界,从中抽取女性在一定生存背景下的人性本质和生命内涵,以及她们对男性世俗偏见与禁锢的本能反抗与背叛。这种心灵的创作实际是作家对女性和自身的解读。
这种私人化写作颇有灵性,持率真无顾忌的态度讲述一个个女性自我封闭的故事,以自叙方式展开。她们对男性的偏见和抗拒,以及特别丰富和乖戾的内心幻想构成了陈染作品的核心。对待现实的主观感受极端敏感,现实世界的“男性化”以及她们女性生理和心理的特殊属性——对梦、爱欲的集体无意识,使得她们大多自愿远离现实的喧嚣,沉湎自耽于幻想之中,而幻想本身就是女性的本性之一。于是她们在作品里,与男性在幻想中交往,而且事实是她们一旦进入现实生活,便仿佛坠入迷宫,极容易受到挫折和伤害,因此,她们多是孤芳自赏、超凡脱俗的,她们所追求的就是不断印证自己绝对女性身份,表现出强烈的自恋主义倾向,对男性以及男性为中心的现实世界进行主动的拒绝,避免挫折与伤害的发生,这是陈染内心世界的表白。这是由她的作品所具有的强烈的自我倾诉方式所决定的,她就是作品中的人物,人物的主观感受和幻想就是她的主观感受和幻想。这种单一而主观交流方式,致使人物的心理经历往往残缺,营造出一种茫然飘落、孤寂抑郁的虚无感伤氛围。
陈染的小说,是一部关于女性成长的漫长、沉闷、压抑的历史,作者始终关注的是女性“灵、肉”栖息无着的困境,以及女性为冲破困境所作的无力但顽强的努力。她执著的是女性生命原欲极其合理、和谐、优雅的升华,升华的过程也是女性成长的过程。陈染独到之处是在女性生命原欲的升华过程中去展示社会的生存景观。
女性对自我的性特征及躯体结构的辨认是女性自我确认的开始,也是女性成长的起点。陈染借助一组被誉为“现代主义深化”的“小镇文学”阐释了这个独到的见解,其中一个重要的女性形象是《小镇上的一段传说》中的罗莉。她是小镇上最自在、最辉煌的女性,但她仍逃不出小镇上积重难返的男性中心意识的压迫和歪曲。不过,罗莉的重要意义在于她已经开始用行动抗拒男性世界。她先是作邮递员,继而开起了“记忆收藏店”,最后逃到了北岸的野地。可以说,出逃的行为预示着女性历史的蛮荒时代,跻身于现代文明,展开了自我书写。陈染对女性命运的思考是,女性要想解救自我,澄清自己被曲写的本质,必须从历史的纵深角度把握自己,识别自己。
纵观女性的历史,实际上只是女性躯体的历史,陈染为了澄清女性自身,格外器重女性躯体结构的书写。情爱远远高于性爱,但必须以性爱为基础,因此在小说中她始终关注女性躯体对性的细腻感觉和诗性幻想,让肖蒙、黛二等女性借助躯体感觉和认知,透视生命的丰盈与苍白、世界的纯洁与险恶。躯体是女性抒情的容器,是女性感知世界的触手,同时还是女性与男性世界交流、抗衡、协调的圣地。其实女性成长和寻找灵肉归依的伤感而美丽的过程,成长和寻觅的完美结局在《嘴唇里的阳光》得到了充分体现。
《嘴唇里的阳光》就篇名来说就昭示了陈染的大胆和灵气,这般新奇、大胆、热烈的篇名,隐含着独特的女性性经验的张扬,就针头与男性生殖器、嘴唇与女性性器官类似,以“阳光”喻射性爱之美,温婉、含蓄地体现了一种自由、奔放、诗性的性爱观念。女性不再是被赏玩的对象,也不是古典的守身如玉的贞妇形象。她们敢于以女性之躯去体验,去认识世界,在两性关系中探索灵与肉的存在和现代世界中的灵魂状态。文中“阳光”的明媚不言自明预示着黛二小姐灵与肉的完美归依。“阳光进入她嘴里,穿透她的上颚,渗入她的舌头,那光在她的嘴里翩翩起舞,曼声而歌。”陈染用设喻的方式既勾勒出了黛二成年的诗意过程,同时为罗莉、水水、肖蒙等女性设置了个光明的结局:黛二接触恐惧后那阳光般的性体验感觉与肖蒙初试云雨的诗性记忆吻合了,“阳光”感觉无疑是女性生命绽放的最高理想境界,但必定是要经历漫长的“炼狱”过程。陈染作品中所有的女性都在超越,但由于起点迷蒙晦涩,超越成了空泛、散淡的欲望。在这种痛苦的近乎自残的抒写里,展示出陈染小说女性文本的独特之处——女性在险象环生的世界中,借助躯体体验认识了世界,最后抗拒世界而显出几分崇高来。
尽管陈染没有以女权主义作家自居,但作品中强烈的女性意识是无庸质疑的。她率先大胆热烈地描写了女性性体验的躯体感觉,改变了传统文学性主题中女性处于绝对“被解读”的地位。在她个人化叙事的核心是女性自救的母体,或依靠幻想战胜男性中心,或构建女性独特话语以获取女性写作自救,但始终立足女性的生命原欲,在彰显力与美的过程中,通过女性之躯的小小窗口体味人生况味。
世相麟爪的诗意表达
■ 鲍 风 龚秀兰
散文是最自由的语言艺术,可抒情可叙事可言志。作者将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人情世故,用或平淡或激越或涩滞的语言描摹下来,便可以成为一篇耐人咀嚼的散文。有不少学者把书评亦写成散文,那其间的人间烟火味,不仅未能冲去文中的书卷气,反让人感到学者的情趣。所以我总以为,散文不宜划分也不好划分什么“大散文”、“小散文”。有人以为“大散文”的概念容易让散文的艺术性失去,认为只有把散文规范在某个范畴内,方可谈得上“艺术”。我想我们对散文大可不必如此拘泥。文体的自我限定的形成,自然是一种文体成熟的标志,但过分拘泥于既有的概念,反与艺术创作的本质相悖。我想,只要能表达作者的人生趣味的散文,便是好散文。至于其究竟是序跋还是读书笔记还是言志的小品,都不重要。用这样的态度来看陈本豪的散文,我们不难见出其散文世界的可贵之处。
陈本豪写散文起步甚晚,前半生可以说只是做着文学梦。陈本豪做文学梦的时候,文学正是风光的时候。文学一旦风光,人们对文学的追求自然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而文学一旦风光,文学的门槛自然就低了下来。只要能认几个字,写清楚一件事,几乎都可以成为作家。当年一边上扫盲班一边写小说写诗的,确实大有人在。无奈陈本豪没赶上这样的“好年头”,他对家庭的责任心太重,他得担负起家庭的重担,于是他也只好把文学梦继续做下去。在那个文学可以带给他许多“好处”的时代,他只是一个默默的“做梦者”。有一天,他的生活变好了,他可以在谋生的空档写写划划了,文学却不再风光了,人们对文学的要求也高了。正在这个时候,陈本豪动笔写作了,陈本豪开始把自己的梦付诸实践了。我想,能把写作和自己的情志、趣味结合在一起,原本就值得崇敬,何况在自己已不愁衣食、而文学已开始寂寞的情况下,以一种圆梦的心态捉管抒情呢?
陈本豪曾就自己的写作理想、写作现状和我长谈过多次。面对这个比我长10多岁、脸上刻着深深的岁月痕迹的“文学寻梦者”,我竟一时无言以对。我想,陈本豪没有对文学的神圣感,是不可能那么认真、那么“虚心”而又那么急切地和我谈他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