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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长江文艺 2004年第12期-第20部分

小说: 长江文艺 2004年第1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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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所云。”孙越华这小子又挂了,大概赶着吃夜宵。半年不到,他又在广州多了一项优良习性了,奇怪,这小子辞职到广州打工,哪来的探亲假呢?郑深发了一会儿怔。
  “嘟——”手机没电了。郑深手忙脚乱翻出充电器,开机充电。
  然后到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再打开热水器,冲澡。中间手机好像响了。
  他顶着一身泡沫冲出来。是电视里的声音,狗屎!
  洗完澡后,他看了会儿凤凰卫视的新闻节目,又调到重庆卫视、上海卫视。最后,他在意甲足球联赛中睡熟了。
  睡梦中,秦花嘻皮笑脸地对他说对不起,他懒得答理。
  
  四
  
  穿墨绿上衣的侍者过来清理碎了的玻璃杯。
  郑深又叫了一杯苹果汁。
  “这回是你弄破了杯子。”他转着手中的酒杯。
  秦花抚着被苹果汁溅了的裙摆,无声笑。其实,她离开段城并不是为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个夜晚的嫌怨,他们用一场电影加一顿西餐就解决了。秦花是在三个月之后离开段城的,因为一个更好的工作机会,也因为想试试其它活法。郑深也可以去,但他没有一起去,他在半年后被厂里提升为营销一部经理了。现在,他已是营销部主任,事业还算红火。
  
  一颗流星在窗外蓦地划过,遗下的长痕简直比星星本身还灼亮。秦花回忆起了那个五月的夜晚。
  那个夜晚有星星吗?她想着,使劲想着,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寂寂的、戴着棒球帽似的路灯。
  “那晚你为什么不送我回家呢?”
  “你应该先道歉的,我那时很生气。”
  “万一那晚有意外呢?”
  “不会的!一条大路通到底,走了无数遍,闭着眼睛都能回去,能有什么事?”
  “我是说万一。”
  “这只是一个可能。这个问题我们以前讨论过很多次……”
  “你连电话都没打一个。”
  “我一直开着机呢,有事你肯定会来电话的。我充电都开着机呢。”
   秦花沉默了几秒钟。接着,慢慢地饮苹果汁,喝了半杯,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那句,她是带着笑意说的: “你终是弃我不顾!”
  “你伤了我自尊!”
  “无聊。”秦花凝视着远方漂亮的星星,轻轻地,叹气。
  “什么?”郑深没听清。
  秦花不再出声,专心处理剩下的苹果汁。气氛又凝固了。仿佛他们还在刘薇家里。仿佛一切都未改变。
  秦花喝完苹果汁就提出该走了,她还要整理随身带回的物品呢。郑深心里清楚,她动气了。她动气的表现就是闷着不说话,然后要走。可她在那晚的确应该先向他道歉的,事情本来就是那样。郑深再细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觉得自己没说错。下次再约她好好聊吧,他有把握再获芳心。
  但没有下次了。
  平淡的故事总有着俗套的结尾。
  秦花一出门,就遇到了车祸。撞在一辆正在后倒的黑色丰田车上。本来,结完账后,她应该向左转,他应该右转,像幾米的那幅著名漫画。秦花先转的,她出蓝人咖啡馆篱笆式大门时,已向他摆了摆手,说再见。等走到左边的停车场,她又喊他的名字,向他挥手,一边挥,一边后退着走,看起来几乎有点怪。就在这时,那辆倒车的丰田发疯似地过来了。在郑深的记忆里,秦花身上流出的血像天边的火烧云,漫延不尽,无边无际,几乎流满整个段城……她在一片红色的云彩里和他告别,不再和他讨论。
  开车的是那个背上印着红“A”的男孩,他吓傻了,这车是他父亲的,他只是在夜里偷偷开出来玩。
  事情都过去四年了。郑深结了婚,和那个粘着他不放的女孩。
  每到夏季,无事的时候,特别是星星很多、很亮的时候,郑深总会想起秦花。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弄明白:为什么秦花始终要揪着一个可能不放呢?如果释然,一切不都好好的吗?    
     
  作者简介:晓窗,女,原名郭海燕,湖北浠水人,七十年代中期出生。2000年开始写小说,在《大家》、《北方文学》、《鸭绿江》、《芳草》等刊发表中短篇小说若干。获《青春》、《广州文艺》、《芳草》、《萌芽》“四小名旦”青年文学奖特等奖。现供职于宜昌市某企业内刊。
  


雕刻无事的时光(评论)
■  蔚 蓝
  《无事》这样一个题旨下能写些什么?
  《无事》想告诉人们些什么?作者在这样一个故事构架中想要体现怎样的一种意蕴?
  这可能是许多人乍一看到小说标题时,在脑际一晃而过的疑问。
  晓窗的《无事》,选取了一个人们熟悉而又容易淡忘的叙事视角,可说是人人都身历其境,因太不经意便笔下所无,一般很少会从这样一个命题去探寻生存的深意。晓窗便在人们的不经意中,从这个再普通寻常不过的视角中发掘出一篇小说,并且努力地想赋予其一定的写作意义。
  的确,照通常意义的理解,“无事”是我们最日常的生活情境,波澜不兴,天长地久。而“无事”在小说中,则可能意味着没有激烈的矛盾冲突和错综复杂的明争暗斗,没有撕心裂肺的爱恨情仇,也没有在对抗、出走、回归、误会等大的变动中所充分演绎的性格命运的发展,因此,也多半不会有分离、流血、死亡、毁灭的悲剧结局。而庸常恒态的生活内容,注定不会有离奇和荒诞的叙事元素可操作,也难以设置大起大落、波折起伏的情节,这自然不会给人带来大的审美冲击力。
  但是从另一种角度来审视,“无事”又是有一定的文学开掘意义的。“无事”,正是我们人类最基本的生活情景,最简单的生存之道,储聚着人类日常生活经验的种种记忆。在当下,日常化已无可阻挡地成为文学中的主要生存处境,在恒常、零碎和无奈的生存形态中去探寻人生的意义,更能体现出作家对生活层面的超越性思考。
  《无事》中的男女主人公郑深和秦花,带有明显的70年代青年人的思想状态和人格特征。他们是极个人化的一群,讲求实用,希冀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最快地增值个人价值。他们有时也会产生迷惘,思想和价值观都不太稳定,对人生并没有大的目标,往往待人处事带有凸显的感性化的色彩,缺乏理性,这使他们直觉地活着,喜欢小资情调,认同着消费时代的城市玩乐经验,在流行时尚的规定场景中物质化地享受着生活。看上去他们多少有些自恋,偏执地自尊而充满虚荣心,常常身不由己地制造一些戏剧化的场面,自伤或他伤,将自己陷入自造的困境中。郑深为秦花的一个“滚”字而耿耿于怀,不惜摔杯而去,瞬间毁灭了自己的爱情,或可以说是他俩一生的幸福。而秦花说“滚”,也纯属无事生非,然后又自哀自怜,继而轻易地放弃了爱情。
  怎么看这俩人都有太多的表演性,总是有意无意地于无事中生出点事来,硬是从平淡中弄出一场悲剧。小说中并非无事,其中有误会、分离、流血、死亡和爱的毁灭,却多少让人有些无动于衷。因为叙事太平,平静得近乎无事,把悲剧在无事的平淡中消解掉,这或许正是小说题旨和内容错位的意蕴所在。
  《无事》明白地显露出了晓窗生活根底的有限性,她的创作明显地受到历史记忆和生存阅历的限定。作品中的人物与晓窗应当属同一代人,她和他们相知相近,一时还难以摆脱代群经验的框定。生活经验需要在岁月中充分积累,审美经验则要通过不断地学习和创作去提升,这两方面的获得对晓窗未来的创作都很重要。
  我用“雕刻”一词来形容晓窗的创作。雕刻,得一刀一刀去刻,一点一点去琢,费工费时。看得出,晓窗是非常非常认真地在写她的小说,也写得很是耐心,这从她对事物的描摹上可以看出。她写得太细,尤其是在枝梢细节的语言修辞上。她也写得过满,想把所知道的都装进小说,像俩人的餐桌上有香醇的浓咖啡、鲜红的葡萄酒、透亮的贵妃醋、浅绿色的苹果汁,还提到了枸杞酒和青岛啤酒,这似乎太多了些。内容写得过满,有时只是扩展了篇幅,却并不一定能在质上增添砝码。
  会讲故事,会写人物最能体现小说家的功力;这也最考验作家的想象力和表现力。优秀的小说,离不开好的故事、情节和性格鲜明的人物,人以事显,事因人出,二者相辅相成。对晓窗来说,要在写故事和人物上好好下些功夫。明显地,《无事》中故事的铺垫还差火候,人物因性格展示不充分而未能真正地立起来。
  天道酬勤,持久的毅力和定力也会是成功的一种保证,晓窗还要走过一段很长的默默守望自己园子的日子,好在她始终很努力,也很勤奋。她以文学之笔雕刻时光,也会在时光的雕刻中逐渐地成长,走向成熟。
  


天鹅之歌
■  徐 迟
  你已经从这个地球电影院的银幕上化出了,永别了。
  你曾在银幕上多少次化入化出,并化为这个人又化为那个人,这个人那个人的形象也令人难忘,然而这个人的那个人的中间更有一个化身的你,你的形象和对于你的记忆却更难忘却。你多少次地化入化出,化为我们国家一颗晶耀的银星,而且在拷贝上在银幕上现在你还可以化入化出,但你已经再不能化入人生,你已经化出了人世间,离开了我们,变成了一颗长被记忆的星,飞入银汉中去了。
  我感到了没有过的悲哀,没有过的严肃的悲哀,这样异样的一种悲哀。
  胶卷上你的身姿还清晰地印在;声带片上你的声音,还默默的录在②。但经验和理智告诉我,你已经不在,要找你的真人听你的真声已不可能再。你所留下的胶卷声带上的笑貌身影,你所留下的画与画中的诗终究也是要消灭的,记忆也终究要消灭的,因为我们也是要消灭的,连同那球形的存在。那末,何必要这样地悲哀?
  我自以为对于死,具有一种冷酷的心肠;我只对于生,怀抱着热烈的爱,追悼死者,不如欢庆生者。死者虽死,他已得到了宁静和幸福的安息,何必哀悼。生者之生,却值得欢庆,尽管还在喧闹和痛苦的生活中。
  但你的死却使我悲哀。因为你的死不同于那些伟人,你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但又不同于那些平凡的死,而是一颗艺术的心脏的停止跳动。你的心不是一般的心。你是众心之心。你的心的死去,使我感到沉痛的悲哀。
  天下艺术家虽多,纯真的艺术家却少。可以是很出色的艺术家,未必是纯真的艺术家。其间有什么区别什么标准呢?不是说了吗,纯与真,区别于邪与伪,电影艺术中,后者是较为丰富的。这种艺术形式为杂与假提供了不少方便,但正是从它们的对比之中,展示出纯真。我是很少进电影院去的顽固分子,非不愿意看见纯真的光芒,只是很不愿意看到绮丽的浮华和虚饰的幻影。
  四十年前我曾在一个制片厂当过半年编导委员,从此后就再没有跨进那个“必须根绝一切犹豫,任何懦怯都无济于事的‘地狱之门’了”。我和你是相知不深的,我们只在前年同去华北油田访问,一同过了四十个小时。仅得之于短暂交往的表面印象,已使我懂得了你的纯真的感情。但你那本书,叫做《地狱之门》的那本书的那样的书名,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书我没有看到,是否已经出版我也不知晓,但书名告诉我,你根绝了一切犹豫,抛却了任何懦怯,看到了黑沉沉地写在那个大门上的文字,“从我这里走进了苦恼之战,从我这里走进罪恶之渊,”你走进了这幽冥之国。看到了众生相,你走进了地狱之门,将众生相反映,现在你已经退出了众之窟,从一条隐秘的路,再回到光明世界,望见了天上的美丽的事物,看到那灿烂的群星了。
  前不久人们在传述着你九月于病床上写的一篇文章③。我还没有看它,便传来了你的噩耗。震惊之余,找出了报纸细细读了一遍。这是你的天鹅之歌。这美丽而哀伤的天鹅之歌,悱恻而愤慨的天鹅之歌!④有良心的人听了没有不感动的,独独有那少数没天良的人还无动于衷,他们是不会有动于衷的。
  天鹅之歌最后说的是“电影问题,每有争论,我都犯瘾要发言,有时也想管住自己不说。”对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只觉得絮叨得够了,究竟有多少作用?……天鹅之歌唱的是一支不能唱的歌,现在不怕了才唱的,只是唱了也没有什么作用。就是没有作用的,这所以是天鹅之歌。
  天鹅之歌唱到此,天鹅的心碎了。天鹅的心死了,哀莫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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