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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4期-第7部分

小说: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4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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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静在城里办了两天事,就回了红山镇。这时,镇里换届的人事安排也揭了密。正如人们传说的那样,吴新只是弄了个人大主席团常务副主席的职位,享受正科级待遇。镇长的人选是组织部干部科长张一山,书记是苟大红,兼人大主席。张一山是县委安排组织部长金正来送来的。金正来明白红山镇的选举风险,主要集中在吴新身上。所以当他组织新老班子开会的时候重点强调了组织纪律,原因也不言自明。散会后,金正来就叫吴新到他房里去坐坐。吴新也早知道金正来会找他,因此他进了客房不等金正来开口,他就说,我猜到您会找我的。金正来说,其实你来搞也并不是不行,说不定还要顺。你也知道,现在的干部政策就是这样,能干的不一定能上,能上的不一定能干。吴新说,这由不得自己,更不能怪罪组织。金正来说,我要的就是这一句话。干到这份上都不容易,你我都是明白人。吴新点点头,他清楚金正来要他明白啥。
  张一山暂任红山镇党委副书记。他想尽快进入角色。他听金部长介绍过,红山镇的优势在于特色农业。这都是吴新抓起来的,所以农村的干部群众都服他,买他的账。张一山极想吴新带他到村里走一走。张一山说了这一想法,吴新说,这也正是他想得最多的一件事。因为金部长与他说过,张一山才来,人生地不熟,他不趁早与那些个农村代表接触,到时候谁给他画圈?吴新明白这正是金正来压给他的一项硬指标。
  吴新带着张一山在村里一走就是一个星期。张一山的最深印象是吴新的确在农村威望高,这一个星期他和吴新总是在众人的层层包围之中。他也明白这些人绝对不是冲他来的,无形中他又感到自己仿佛在给人做灯泡儿。张一山觉得在这样一个大镇当个镇长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张一山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种危机在慢慢向他靠近。
  几天以后,余静就把镇上的那个门面转让了。余静回到家里长流了一串泪。
  随着镇人代会的临近,苟大红心里越来越不平静。他似乎有种预感,这乍看风平浪静的小镇潜伏着巨大的暗流,这股暗流会带来多大的震动他说不清。苟大红这种感觉之所以这般强烈,是缘于吴新的那种不动声色。作为同班同学的苟大红,他了解吴新的心理承受能力,他与吴新在学校是棋友,每每对局,吴新在中局总是处于被动,一副招架挨打的架式,但绝大多数时候在收官阶段,吴新总能收回失地,最终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他那种不露声色的表情苟大红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吴新心里是怎么盘算的苟大红拿不准。苟大红也明白,自己时时处处都处在吴新的强大压力之下。农业产业结构调整是吴新一手搞起来的,他自然有广泛的基础。要不是他常常犯些自由主义的小毛病,自己这个位置不一定坐得稳。
  
  自从宣布人事方案后,吴新的角色就变了。除了要出外帮助协调收收货款,其余时间都用在筹备新一届的镇人代会上。上一届的人大主席是老覃,搞人大工作好几年,业务熟,吴新虚心向他学习方法。吴新学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虽然人大工作平时看似不重要,甚至可以说可有可无,但关键时刻没有还真不行。比如说,大会投票选举,要是不过半,无论谁说话都不行,这就叫依法办事。吴新想,要是把这一方法真正落到实处,推而广之,可以解决好多问题。
  镇人代会就要开幕了。报到那天晚上,乡村的一帮子来到吴新家里。余静做了一大桌菜,他们在吴新家喝了个痛快。余静这才弄了那只在冰箱放了很长时间的野王八。
  当天晚上镇人代会就开了预备会,通过了大会议程。按照苟大红的设想,吴新作为镇长候选人的可能性已不存在。苟大红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第三天下午正式选举。选票发下后一会儿,主席台上的代表先投了票。其后是台下的代表陆续走到那只红色的票箱前,投了自己神圣的一票。
  大约过了半小时,计票结果出来了。居然是吴新在“另选他人”一栏里得票过半数当选镇长。计票员一时拿不准,他把苟大红叫过去,问怎么办?苟大红说,你问我怎么办,依法办事嘛。苟大红怎么也没想明白,只听说票箱里蹦出个县长、市长,好像十分遥远,不想这镇长也居然从红山镇的票箱里蹦出来了。苟大红在心里骂道,真他妈出了鬼。
  这天的会议正好是苟大红的执行主席。按照职责,这选举结果应该由苟大红来宣布。计票员把报告单送到了苟大红的面前。苟大红看了一遍上面的名单,吴新排在倒数第一排,但这个倒数第一排的人足以让苟大红无法向上交待。在乡镇这多年,他经历过的选举也有六七次,他想不明白的是,这种倒霉的事为啥会恰好碰在他的头上。怪不得前任书记金正来要时时处处压着他,经常批评他犯自由主义,这下不就表露无遗了?
  本次代表大会闭了幕。会议刚一结束,吴新就被数十名代表团团围住,要吴新买烟来抽。吴新拿出一包红塔山,撒了一圈没撒够,苟大红这时正站在二楼的走道上,把眼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觉得吴新也太嚣张了,指不定是什么结果呢。
  苟大红赶紧与金正来通了电话,汇报了红山镇的选举情况。金正来没等苟大红把话说完,就在电话那头说,算了算了,出了这大的乱子才来个屁电话,把屁股包好到县里来说。金正来“砰”地挂了电话,苟大红背心沁出一层汗来。
  苟大红与张一山一起赶到县城。刚进金正来的办公室,就被金正来狠狠地训了一顿。金正来在气头上,他说这点敏感性都没有,还当个狗屁的头。你们说说这戏怎么收场?苟大红无话可说。张一山说,我们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结局。人事方案下来后,吴新也是在全力配合我们的工作,没有一点迹象表明他有贿选的嫌疑。张一山继续说,这既然是大家的选择,就应当尊重选举结果。我希望组织上重新考虑我的任命。金正来说,有你的了,难道组织考虑有误?难道在你们这一拨人那里就要放弃党管干部的原则?真是笑话。吴新如果打着牌子去贿选,你们不早抓着了他的小辫子了?真是笨得可爱。苟大红说,这人太阴。金正来说,再阴也有见着阳光的地方。
  苟大红说,代表会召开的前一天晚上,吴新在家大摆酒席,宴请农村一批有影响的代表,桌上做的一个菜是清蒸王八。您想想,我们这些乡镇干部怎么消受得起这物件?金正来点了点头说,这些情况就很重要嘛。
  苟大红和张一山走后,金正来就整理了一下思路,连夜向县委书记作了汇报。书记老万听说还有人贿选,情绪也一时难以控制。他说真是乱弹琴。并指示纪委监察与组织部门一道,马上行动,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一旦查证事实成立,必须给予重处。
  几天以后,联合办案组由纪委邹副书记带队,一行八人开到了红山镇。他们先到外围搞了些取证调查,跑遍了全镇十六个村,四十三个村民小组,前后座谈近二百人次。后又在镇直机关找了一部分人了解了情况,他们就回去了。几天以后,纪委就正式通知了吴新到县纪委去谈话。
  接待吴新的是邹副书记,另外还有两名科长。邹书记讲了通知他进城的基本意图,他说这是集体决定的事,我们个人不存在任何恩怨,希望你能够正确对待。随后,邹书记就开始了提问。
  邹书记问,农村基层干部与你关系如何?
  吴新说,还不错,我以前主要分管农业,基层跑得多,他们对我的支持也很大,我们几乎可以称兄道弟。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邹书记问,你最近一次下乡是什么时间?
  吴新说,是选举前十天。我与新来的张一山书记去的,目的是让小张书记能广泛接触一下代表,接触基层,为日后的选举打个基础。
  为谁打基础?邹书记问。当然是为张一山同志,要是不下基层广泛接触,那些个代表不一定会稀里糊涂地投他一票。吴新说。
  每到一家你做了些表示没有?
  有,有时是拿的礼品,如瓶装白酒、香烟、糖果副食之类的东西;有时就是给的钱。
  他们收了没有?
  收了,而且没有怎么推辞。
  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一年大约有二百天在乡下,我不能把锅碗瓢盆都背着下乡去,我要吃要洗要住,我只能依靠他们了。年关将近,去辞个年这是乡里的习俗。礼尚往来,也是正常的。
  这次换届之前,你是呼声较高的镇长候选人,你对这种说法有什么看法?
  这些应该由组织作出决定。人事方案下来之前,的确有很多人说过我可能上。不隐讳地说,就连我自己也在相信这一传闻。相信这一说法的主要是基层的同志,他们议论多一些。我曾说过一句玩笑话,那是在后湖村的蔬菜行情通气会期间,有几个同志就说要选我当镇长,我就说,你们要是真这么干了,我就说你们的良心还没让狗吃完。他们一哄而笑。
  代表大会报到的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设筵招待过多名代表?
  我得说明,他们到我家来玩全是他们的自发行动,绝对不是事先约定的聚会,我请他们喝点酒也纯属礼节。我们乡下有个传统说法,入乡随俗,到时吃饭。是吃饭的时候了,不能把客人往外赶。我们下乡也是这样。
  听说你为准备这顿饭还特地从镇上请了两位高厨对吧?
  这顿饭是我老婆余静操办的。当时她出门买菜已是下午五点了,家里坐了一屋人,就在街上请了两位同志来帮厨,并不是什么高尖厨师。吃厨师做的饭,我们那伙人还不够格。
  这桌饭菜据说还很丰盛,还做了一道清蒸甲鱼,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包红塔山香烟?
  一点没错。这顿饭丰不丰盛苟大红书记看到了。我当时请他坐下来喝一杯酒,他没有喝就走了。他当时还说好丰盛,到底比政府的饭菜香。那王八是我前些时进城买的。我当时还让它狠咬了一口,那卖王八的小姑娘把它的头割下来它才松了口。拿回来血淋淋的。我提回来后,老婆余静感到不吉利。我当时正得到组织部通知我第二天去谈话,余静说,这预兆不好,就没弄了吃,一直放在冰箱里。这次正好他们来了,就派上了用场。抽红塔山香烟也属实。本来我家还有其他烟,但正由于柜里还有两条红塔山香烟,我就应该拿出来招待他们,这是我做人的本色。说句掉底子的话,这烟我还真买不起,这是泡菜集团的李总送的。
  凭现有的收入水平,你能不能保证以后他们再来,也这样招待他们?
  我不能,如果说哪一天他们来了,我的冰箱里只有一碗腌辣椒,几把面条,那就只好委屈他们了。
  你这次宴请事前准备了没有?
  老实说我是有所准备的,一年到头,我绝大多数时间在他们家吃,这一次代表会我正好借机还一还情,也了一个心愿,基于此,我不得不事先做些准备。
  你们在酒桌上议论过这次换届没有?
  议论过。大多是他们为我鸣不平,他们在席间也提到过投我的票。我没有说什么。我想这是他们的权利,作为一个代表怎样选择他们的当家人,自有他们的主见。我不能干涉他们的行为意志,他们是有完全行为能力的人。他们说到选我当镇长,实在说我感到一种满足。我认为这是他们对我长期扎实工作的肯定。就为这些,我都该好好谢他们才是。因此我给他们敬了酒,说了些感激的话。
  你看看记录吧,如果有出入请你更正。邹书记说。科长小伍把记录递了过来。吴新接过浏览一遍说,没有出入,很完整。邹书记说,如果没有出入就请签上名。为了对你本人负责,我必须强调一句,这份记录将作为我们定性的重要依据,在签名之前请你慎重对待,这直接关系到你个人的政治前途。吴新说我明白,我只不过说了些我应该说的话,没有什么。吴新在每页笔录上都签了名。邹书记为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捏把汗。他觉得吴新是条汉子,但他明白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苟大红回来后,按金正来的意思,整理了一份情况报告。党委成员大都在上面签了字。苟大红找到了张一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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