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警示录-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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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庆洲:临震预报意见和危险区域图呈报给哪个部门了?
黄相宁:临震预报意见是复写的,一式两份。一份呈报给国家地震局分析预报室,一份存底。另外专门写了一份地震预测报告,连同地应力危险区域图报给地震局局长了。
张庆洲:你们年初报的是“大于6级地震”,临震预报为什么降到了“5级左右”了呢?
黄相宁:1976年4月6日,内蒙和林格尔发生了6。3级地震。我们认为应力释放了一部分,所以临震预报就从年初的6级降到了5级。这个判断有些失误,应该是它的释放并不影响主体。
另外呢,海城地震以后,华国锋提出在京津唐张地区震前24小时报出5级以上地震的要求。国家地震局规定,谁报这个地区≥5级地震的短临预报意见,就把该意见报送国务院。所以当时的京津唐张地区很少见≥5级地震的临震预报。
5级以上是破坏性地震,一般情况下谁敢报5级?你要对国务院直接负责。
唐山警示录'连载之18':地应力短临预报水平揭秘
作者: 张庆洲
唐山大地震留给我们的疑问太多。读者已经从本调查中了解到,唐山的地震工作者和北京的地震专家都曾发出过临震警告!但最终却以超过24万人的生命为代价,造成了震惊中外的大悲剧。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使唐山大悲剧不再重演,这就不得不涉及一个极其敏感的问题:我们的临震预报水平究竟如何?
这是一个必须正视的问题。
国内外都知道,中国曾成功地预报了1975年2月的海城地震,那么海城地震之前呢,还有没有成功的临震预报?
国家地震局地震地质大队分析预报室短临预报组,有一份沉默至今的历史资料。现全部照录如下:
最高指示
我们的责任,是向人民负责。
地震预报登记卡片
一九七一年
编号。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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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单位:地震地质大队
发布时间:1971年6月3日20时
预报内容:时间:1971。6。4…6。12
地点:①昔阳、长治、平遥、临汾连线范围。
②渤海地区(包括辽宁、长海)
③丰南、昌黎、建昌、连线范围值得注意。<供考虑>
震级:①5级左右或3。5…4级震群。
②4级左右。
向何处发报:中央地办。
地震情况及预报效果:
6月5日 和顺4。8、5。2正确
1971年6月5日,距昔阳仅30公里的和顺发生4。8和5。2级地震。
这是我所见到的中国成功预报5级以上破坏性地震的正式书面短临预报!
1971…1981年,11年间,黄相宁的“地震地质…地应力预报地震小组”向国家地震局以书面形式正式预报了4。75级(破坏性地震最低限)以上破坏性地震短临预报意见175次。
联合国全球计划(UNGP…IPASD)按照《地震短临及年度预报意见评定标准》对175次短临预报进行了严格评审、打分(该评定标准以100分计,统计资料笔者略),成功率为:33。1%
我相信这是一个令国际地震界为之兴奋的百分比。
地震地质…地应力预报地震所取得的成就,175次短临预报,不是“瞎猫碰死耗子”碰出来的,是人类不断征服自己、征服大自然的一条行之有效的途径!
医疗技术设备的更新日新月异,并能迅速普及,拯救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而地震地质…地应力预测预报地震的技术设备却不能普及。一次又一次的大地震毁灭了并且仍在继续毁灭着我们的亲人和家园。
这是人类的悲哀!
唐山警示录'连载之19':与地震科学家对话
作者: 张庆洲
黄相宁性格内向。
地震地质…地应力预报地震,是一条前无古人的崎岖小路。他把青春和力量、智慧和勇气,全部献给了祖国的地震预报事业。然而,他取得的每一项成就,就像预报了唐山大地震
一样,上苍恩赐他的并不是好运。他在逆境中苦苦地求索。
他步入60岁的那一年,联合国全球计划项目决定对地震地质…地应力予以赞助,并付诸了实施。
张庆洲:您从事地震地质…地应力预测地震已经坚持到了今天,但是联合国的评审为什么截止到1981年?
黄相宁:唐山大地震后的第二年(1977年)吧,地应力被判为不予支持不予发展的监测手段。就是说,仪器坏了就停,任其自生自灭了。全国原来有一百多个地应力观测站,1981年以后,就剩十几个了。
张庆洲:联合国怎么知道你这个地应力的?地震监测手段有很多种,为什么选择资助地应力?
黄相宁:1995年10月,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召开。参加会议的联合国发展支持与管理服务署的官员科尔女士获悉,在1976年唐山大地震中,青龙县因防震组织出色,结果无一人直接死于地震,科尔女士在半信半疑中亲赴青龙调查,最终确信这真的是一个奇迹。
但究竟是哪里发出的地震预报意见?调查来调查去一直调查到我这里。联合国的官员们对地应力产生了兴趣,但又极注重实际效果。他们进行了严格评审打分以后,认为:地震地质…地应力预报地震是可行的,就决定予以赞助。
张庆洲:您对地震地质…地应力预测地震的信心如何?
黄相宁:我原想把这些经验和教训整理出来,写成文字留给后人。现在有了联合国的资助,我就要继续实施。用事实证明:李四光的思路是正确的,地震地质…地应力是预报地震的可行途径。
我相信最终会被世人所理解,所以就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张庆洲:唐山地震可能不再重演吗?
黄相宁:从地震预报整体水平来看,把唐山地震报得非常准确,我觉得有困难。但是能不能避免一部分伤害呢?我觉得应该做到,青龙就做到了。
唐山地震能否不再重演,从唐山的悲剧中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这不仅仅是地震科学家的事。
张庆洲:您对唐山地震前的群测群防预测水平怎么评价?
黄相宁:唐山市搞地震监测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真正的专家。他们搞了多年的监测,认识了许多地震信息,也积累了许多极其重要的资料。
张建华和姜义仓就做了一件地震科学上的大事。这就是:一个大地震的震中区在地震前的应力反应是什么样的?在世界上,中国人第一个取得了这样珍贵的资料。陡河地震台和赵各庄矿地震台都在震中区,都是自动记录结果,而且数据很一致。你想一想,谁知道有个7。8级的地震在这个地方发生?而且事先把地应力台建到震中区去了。这样的机遇千载难逢!
唐山地震以后,我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唐山市搞地震监测的人是非常高明的,我们这些专家并没有充分认识他们。比如乐亭县地震办公室就把预报意见给我了,报得非常好,现在还在我这里珍藏着。
他们的预报意见比有些专家要强得多!
张庆洲:你们这一代都老了,你认为地震预报前景如何?
黄相宁:地震预报需要丰富的经验。除了理论知识之外,实践经验非常重要。我们这一代,从邢台地震以后经历了两个地震高潮活动期,已经积累了上百个地震实例。
如果我们这一代走了,巨大的地震预报财富或许也跟着走了。即使我们写了书,下一代用起来也很难,不带是不行的。我就一个学生也没有,带学生需要经费啊!
联合国全球计划项目负责人说,你在国际上带学生吧?
我说只要有人愿意搞地震预报,我就愿意培养。
黄相宁的叙述很艰难,时有难言之隐。我的写作也很艰难,很多有价值的东西只能省略。读者阅读时也许很艰难,文中有些地方叙述得“不明白”。
黄相宁们痴心不改,在地震预报科学的崎岖小路上艰难地攀登,不断地改进、完善预报方法和仪器。唐山大地震以后,华北平静了12年之久,在1988年他们成功地年度预测出1989年10月18日山西大同6。1级地震。这以后进入了90年代,他们向国家地震局又多次基本准确地进行了年度和短临预报。
黄相宁副研究员简历
黄相宁,曾用名黄小咸,汉族。
1937年3月18日生于四川重庆。
1959年7月毕业于北京地质学院石油系。同年分配到地质部,从事石油地质普查、勘探与综合研究。
1966年6月调地质部地震地质大队从事地震科研工作。
现任联合国全球计划项目顾问。在中国协调办公室领导支持下,在菲律宾建立了10个压磁地应力台站。
唐山警示录'连载之20':国家地震局隐私一瞥
作者: 张庆洲
汪成民有点塌腰,这是唐山给他留下的印记。为了抢救地震资料,他爬入即将倒塌的丰南岳42号房,被一块几十斤重的水泥板砸在腰部老伤上留下了病根。他头发花白,很软也很稀疏。
他的回忆始终在一种恬淡的状态下进行,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恬淡的微笑。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之处也不见一丝感动。
他曾是时代的骄子,留苏归来头上便罩上了一层光环。他也曾沦为时代的弃儿,戴着一顶臭老九的帽子进了干校。在干校养猪也养人,留苏没学到馇猪食和蒸馒头的学问,手就被卷进了搅面机里,大拇指与手碗之间的肉撕开了,留下了一条永远的疤,跟心上的伤疤一样长。
唐山大地震以后,厄运再次降临在地震科学家头上。天大的冤屈他可以吞下去,妻子的离异却让他饱尝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在他的眼中,世界没了色彩,天也再不湛蓝。孤灯夜下,他悲怆地自己质问自己:
我为什么留苏?
我为什么搞地震预报?
他又淡淡地笑了,一种无奈的笑,有一种苦味。
我与地震科学家的谈话在悲壮的气氛中开始。
替罪的羔羊
1976年7月28日下午,一辆面包车通过丰润风驰电掣般地向唐山市区急驶。车里坐着表情严峻的汪成民。无论后人如何评说唐山大地震,这位41岁的科学家都是首当其冲的人物。
七?二八大地震,震动了中南海,震动了全中国,也震动了整个世界。不同国度不同政治不同肤色的人,通过各种方式向浩劫中的唐山表示了同情和悲哀。同情心献给不幸者,这是人类的美德之一。
汪成民却有点异样。在那座雄伟的大楼里,他的水蛇腰骤然就挺直了许多,眼角和眉梢也能读出许多的内容来了。你看看,我说对了吧,我说有地震嘛。另外一些人就显得有点灰了。
中南海传唤。
地震局局长刘英勇带上汪成民直奔最高统帅部。这两个人行政级别差距太大。组长上头是副主任,副主任上头是主任,主任上头是副局长,副局长上头是局长。中间那几个关键岗位上的领导呢?局长似乎无暇顾及这些了。在车上,局长对组长说,小汪,你这次可对了,不得了,你给地震局露脸了。
在中南海紫光阁,惨烈的现实把局长的“露脸”击得粉碎!地震局一大一小两个官员看见了从大地震中死里逃生的李玉林。李玉林刚进门,纪登奎就把他抱住了。李玉林哭着说,纪副总理,整个唐山都平了……
国家地震局的面包车依然向地震震中区急驶。汪成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的路那么漫长,那么刻骨铭心。
第一个死亡之夜降临的时候,年轻的地震科学家泪眼蒙蒙。他看到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唐山,痛苦呻吟的唐山,尸横遍野的唐山!
从见到李玉林那一刻起,我就害怕了。这不是科学家之争的事了。两个科学家,你说天晴我说天雨,结果下雨了我对了。可是地震,死了二十几万哪!
我们的面包车过了丰润,就看见公路全被震坏了。挤满了大小车辆和逃难的灾民。我们下车打听道,灾民竟都麻木了。我看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公安制服的人,就过去问上唐山怎么走,一不小心说出是地震局的。那人一下子把枪掏出来顶上我,吼道,我崩了你,你们地震局是干什么吃的!车上的人赶忙下来劝,说他是干具体工作的不是领导。他说我老婆就在那儿,先拉人!我说我们要搞地震预报。他说地震都发生了搞什么预报!面包车就颠颠簸簸地拉伤员。我们和伤员挤在一块,耳朵听着呻吟声,衣裳沾上了鲜血。
我痛苦,我悲哀,可是我没法说!
夜幕中的唐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