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岩(正文+番外2)-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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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远点点头,云雾老人接着道:“此刻点的迷神香,是会令你意识清醒,但身体麻痹,这虽然能减轻一些你被动刀时的痛苦,但因为意识仍在,所以这些痛避免不了。可你若昏迷沉睡,盅虫也就不能苏醒,驱虫便会失败。”
“穆远明白,神医先生只管动手,这点痛,穆远受得住。”
云雾老人点点头,他冷淡的继续说:“为清除干净所有毒,我需要先切掉你的小臂,把烂肉除干净,会从这里下刀。”他比划了一下穆远小臂中间的位置,穆远眼眉一跳,还是点了点头。“为护住你的心脏,肩臂里的盅虫会从你的断臂口处驱出,而心室以下的盅虫,我会从你小腹处开个口。”云雾老人又比划了一下位置,然后道:“其余的就再没什么。我会在天黑之前完成这些。十日后你便可回家去了。”
穆远咬咬牙,沉声道:“多谢神医先生。”他看了一眼韩笑,韩笑冲他鼓励一笑,云雾老人说的这些,她听着都觉得神奇,砍了手臂,还要在肚子上开个口,这样,人还能活?
云雾老人见穆远都明白了,便道:“如此,你静心休息一会,待这迷神香烧尽,我们便回来。”言毕带着几个徒弟和韩笑又回到了北屋。
到了北屋,云雾老人打开一张纸,上面是个正面人形图,图上还标注了各个穴位。云雾老人拿了支笔,在人形图上画开了,切臂由他来完成,小腹处开口由薛松来办,心室以上的驱虫比较危险,云雾老人亲自动手,心室以下的,则由方乔和薛松来。李木和言杉负责药熏驱虫,一个从头部开始,一个从脚部开始。韩笑是新手,说白了整场诊治没她什么事,只道让她在一旁随时待命。
云雾老人把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病人可能有的反应,切臂驱虫的每个步骤,需要用的药、汤、膏、香、粉、刀具、针具,全都说了一遍,大家认真记了。云雾老人看了看时候,宣布熏药净手做准备。
再回到穆远的屋子,韩笑吃了一惊,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已在屋门处挂上了布纬,屋外点上了一些药草,正冒着烟,还有一盆药汤摆着。云雾老人率先在药汤处洗了手,就着一旁仆役递上的巾子擦了手,然后套上了一件役仆递来的衣裳,展了双臂,另一仆役赶紧拿了药草上来给他全身熏了熏。之后薛松他们依次为之,韩笑暗暗好奇,轮到她了,她仔细看了看,那些药草似是苍术、艾叶、石菖蒲。韩笑暗暗记在心里,想着有机会要细问问。
她走进屋里,发现屋里也熏了药草,床的四角摆着四个装着汤药的盆子,刚才在北屋云雾老人说过,把盅虫捉出来后要马上丢到这汤药盆子里,不然它们会再寻宿主,非常危险。此刻云雾老人和四个徒弟正在认真看着穆远的伤口,把一会的动刀过程又再确认一遍。韩笑自觉的没往里挤,不能打扰他们,她看了看了云雾老人的药箱子,动手把他刚才说的那些什么丸、什么膏、什么粉,还有刀具、针具按顺序全摆了出来。还有仆役给准备好摆在屋里的两大摞布巾、烧火消毒用的药灯,热水等,她趁着这会,手脚麻利的都给分好,摆在两边靠墙的长条桌上。
待云雾老人他们研究完,准备动手,回头一看,所有东西都按需要摆得整齐,甚至那些刀、针、药等,都按云雾老人适才说的诊治过程分类按顺序摆好。云雾老人动作只停了一停,神色不变,说了句:“开始吧。”
其他几个大夫倒是露了惊讶,他们本想着这丫头来就是个站一旁被使唤跑跑腿的,没想到刚才师父说的那些复杂的步骤,她应该全都记清了。没人招呼,竟然也能给置办准备得井井有条。
韩笑没在意这些,她一听神医先生说开始,便把分好的驱虫药草点上,递给李木和言杉,两人似对韩笑的主动一愣,但也很快接过,专心地在穆远头脚处以药气熏穴。方乔和薛松把穆远的四肢绑上,以免他痛苦中挣动影响疗治。
韩笑站在床侧,远远看着穆远,心里暗自为他祈祷。药熏很快起了作用,穆远体内的盅虫开始蠢蠢欲动,韩笑甚至能看到他皮肤下的鼓起在移动,穆远开始大叫,韩笑赶紧递过去一个卷好的布巾子,方乔接过,放进穆远的嘴里让他咬住,又拿了枕边的遮眼布盖住了穆远的双眼。
云雾老人烧了刀子,方乔在穆远的伤臂上抹了药膏,韩笑拿了布巾和药粉在一旁候着,云雾老人回身冲薛松点了点头,然后手起刀落,穆远的表情显示他似乎还未察觉,可伤臂就已经被切了下来。韩笑捧着断臂,心里没想别的,赶紧放到一边,迅速把云雾老人需要的那些药具都递了过去,方乔见她面不改色,手也没抖,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驱虫解毒,云雾老人和薛松手法极快,细小的蠕虫从血口子里窜出,他们准确无误的夹制住,迅速丢到药盆里子,方乔也很稳健,李木和言杉的药熏紧随着云雾老人的要求灵巧的随着驱虫的进展变换不同穴位。韩笑在一旁看着,心里又是敬又是羡,神医先生果然医术不凡,这样的诊治手段,竟然没让穆远流太多血。她曾听别的大夫说过,为医者急救手法很重要,处理不妥或是施为太慢,让病者失血失温心率不齐,都会延误生机。如今看来,这云雾老人当真不愧这神医二字了。
太阳将将西斜,整个诊治结束了。穆远的断臂已经包扎好,腹部的口子也缝好上了药,虫是已经除尽,众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云雾老人给穆远喂下一颗丹丸,又让他服了事先煎好的药,嘱他好好睡一觉。方乔领着青阁的医仆继续照料,其他的大夫倒是可以散了。
薛松领着韩笑跟着云雾老人回医庐,韩笑还是背着那个大药箱子,此刻紧张劲头一过,她是真觉得有些累了,看着前面云雾老人的背影,她开始惦记岩筑里的聂承岩了。她一整日都没有回去,也不知道主子今天有没有发脾气,不晓得他饭有没有好好吃,如厕可顺当,睡得可安稳?想着想着,她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薛松一旁听了,忙安慰:“这第一日总归是会觉得累些,以后便习惯了。”
韩笑摇摇头:“谢薛大夫,我不怕累。我以前还背着弟弟走一整天,爬过一座山呢。”
薛松看看前头的云雾老人,又对韩笑道:“乐乐的病,师父诊过脉了,他也在想办法,你莫着急。”
“嗯,有神医先生和薛大夫在呢,我不着急,乐乐一定会好的。”韩笑感激的笑笑,没注意薛松眼底闪过的担忧。韩乐这病,连师父亲自诊过都没有找到病根,这都过了好几日了,这让薛松不禁担心起来,这么多年他还没见到师父有这么棘手的状况。
韩笑当然不知,她回到了医庐聂字院落,云雾老人没打招呼,自己回房去了。薛松带着韩笑回到早晨那个屋里,带着她收拾药品和器具。
“薛大夫,这一屋子的东西,全是神医先生自己用吗?”
“对的,我们其他人,各有各的药箱子。用药用刀用针,全是药房那记录领取的。”
“可是瓶子都一样,不会弄混吗?”韩笑仔细看过,不同的药,瓶子颜色不同,但方乔从自己的箱子里拿的醒神膏跟云雾老人箱子里的醒神膏,瓶子却是一样。
“自己的东西,当然自己心里有数,每次用完都收拾,不会弄混的。”薛松耐心的告诉韩笑,这山上医仆正式拜师跟着大夫学医,第一件要学的,就是收拾。
韩笑点点头,觉得也挺有道理,这样收拾一遍,其实能学到的也不少,这药品摆放都有讲究,自然是有药理在其中,刀具、针具的保养也各有不同,用法也不一样,象她这样跟着收拾一遍,觉得获益非浅。可她还在惦记那个问题:“薛大夫,那都一样的东西,被偷了可怎么办?”
薛松一愣,看了看门口,似乎对偷盗一词有所禅忌,他想了想,低声道:“云雾山上规矩严厉,偷窃是重罪,若是被逮到,当被废掉武功和双手,赶下山去。”
这么狠的惩处,还有人敢偷绿雪来害主子,韩笑百思不得其解,冒这么大的险,为什么不三颗全偷了?
薛松似也联想到了绿雪被盗,遂不再多言。话题转回到药品的补充和整理上,韩笑拿了小册子出来记了缺什么药,然后跑到药房去取,正好是吃饭的时间,有些药又得现配,她等了好一会。取完了赶回医庐,薛松已吃好了饭在那等她,韩笑抓紧机会,又把今日所有记的东西不明白的部分挑出来问了一遍,薛松一一答了,等韩笑全部都整理完,夜已经晚了。韩笑谢绝了薛松相送的好意,自己赶着回到了岩筑。
岩筑里,甘松和石竹守着院子,看见韩笑回来了,似是松了一口气。韩笑以为是主子见她久不归发了脾气,赶紧轻手轻脚赶了进去,却见聂承岩睡下了。她舒了一口气,把他的床缦放了下来,又轻手轻脚收拾了,此时夜深人静,她脑子空空,这才觉得原来累极饿极。又想到穆远的手臂和聂承岩的双脚,不禁悲从中来。
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偏偏被奸人所害,她是好手好脚,却是半点用处也没有的,她真恨不得长了一身本事,让天下人都没有病痛。她该是被今日里惊心动魄的抢救刺激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想着,眼泪掉了下来。
在屋里哭怕扰了聂承岩安眠,她捂着嘴往外屋去,正抹眼泪呢,听到聂承岩床头的铃儿响了。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装成没事人样跑进屋:“主子,你醒了?”
床上,聂承岩自己把床缦挽起半边,人靠坐在床头,看到她强装的笑脸,无奈的叹口气:“你哭什么?”
他声音里的柔软让她心里一动,忍不住说了实话:“主子,我心里难过。”
聂承岩皱了眉头:“今日里被欺负了?”
“没有。”
“那难过什么?”
“奴婢也说不清楚。”
聂承岩翻翻白眼,这怪丫头。“别难过了,累了一天,快休息。”
韩笑杵在那没动,聂承岩靠在床头也没动。好半天韩笑小小声问:“主子安慰一下奴婢可以吗?”
聂承岩瞪她,却是问:“你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韩笑含着泪,委委屈屈别别扭扭的道:“以前我爹会摸着我的头,跟我说,笑笑,你要勇敢。主子,你好象我爹,你也摸摸我的头,跟我说这话,好不好?”
心乱如麻
象她爹?聂承岩额角一抽,这丫头,得了一次便宜就总卖乖。他哪里象当爹的,他长这么大,也没怎么得过爹的疼,他甚至不太有印象,他爹爹是怎么跟他相处的。如今这丫头简直是得寸进尺,误把他当爹不算,还要求他扮起爹来。
他的不悦瞪视让韩笑缩了缩脖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她知道自己逾矩了,他是主子,她是奴婢,她真是晕了头敢这样提要求。韩笑反省又检讨,她真是太不应该了。
韩笑嚅嗫的低声道歉,垂着脑袋退了出去。屋子里静悄悄的,可聂承岩耳聪目明,还是听到了她在外头偷偷啜泣的声音。
聂承岩闭上眼,努力想忽视掉心里的烦躁,今日她出去一整日,他担了一天的心,不知道她会不会傻乎乎的老跟别人顶嘴,不知道今日那老头诊的什么病人,有几个?带的是哪些徒弟,会不会给笑笑脸色看,排挤她?出诊日忙乱,有时吃饭如厕都没有时间,不知道这丫头吃不吃得消?
他这一日没见着她,心乱如麻,可等得她回来了,他还是烦乱。外面的声响轻轻的,但是一直停不下来,聂承岩睁开眼,看看床头绑着的黑色的铃带,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拉了拉。
很快,韩笑顶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进了来,她的情绪露了馅,她也不装笑脸了,吸了吸鼻子,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聂承岩板着脸,指指铃带:“你都回来了,怎么还挂着黑色的,换回来。”他看见黑色就烦,还是紫的看着舒服。
“好的,主子。”韩笑应了,从小柜里取了紫色铃带,走到床头,先把铃铛摘下,将铃带换了,又把铃铛再挂上。聂承岩看着她熟练麻利的动作,知她每次都很细心先取铃铛,免得动静太大扰他。此刻她离得他近,他清楚的看到她睫毛上还挂着泪水,眼里透着伤心和脆弱的情绪,她来这山上数月,人明显长高了,脸色也好了,小身板也有些肉了,其实他知道他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象他这样行动不便,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她的辛苦自是不用说的,她从睁眼忙到晚上,还得挤着时间看医书背药谱,哪会休息的好。
可就是这样她还长得茁壮了,可见之前几年的日子她是多么难捱撑过来的。霍起阳去查过她的底,她果然是如她自己所说,独自背着弟弟翻山越岭、穿林过河,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