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1期-第2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拇笫鳎廊宦泶瓷司笄克柿ⅰU庖磺校萌烁惺艿酱轴畹暮澹惺艿酱ε氐镊攘Α
莫斯科和彼得堡之间是著名的东欧平原。与西伯利亚不同,这块丰饶的原野已经有上千年的开发史。在大森林之间是一望无垠的平坦耕地,深秋时节,奉献了一年的大地,像产后的母亲,躺在天空下。和我习惯的中国乡村不同,中国农民总是把珍贵的土地精心分割为一方一方的田园。阡陌纵横,田埂小路,溪流桑茶,如同工笔的中国画。俄罗斯的原野,粗犷开阔,太多的土地和太少的劳动力,使农田基本上是拖拉机恣肆汪洋之笔草草而就的油画。大色块加上粗线条。倒也气势逼人,是另一种大家风范。同行的郑教授告诉我,在俄罗斯没有精耕细作的传统,也不像中国农民那样敬畏农时。星期五把庄稼割倒了,星期六也要休息,哪怕天上下暴雨。收土豆时,把翻在面上的土豆拾了,埋在地里的任它去了……过于辽阔的土地,让生活在这里的人自信而自豪,走在这样的大地上,难得会有中国人与生俱有的那些忧患意识。记得一位俄罗斯出版家访华时,交谈中谈到了明天的世界。这位先生说,中国和俄罗斯友好相处将影响未来,中国人的勤奋再加俄罗斯的资源,无可匹敌。我说,还有美国,美国有超级大国的经济实力。哪知这位先生语出惊人:“美国有什么资源?没有历史,没有文化传统,更没有自然资源!美国现在占了先机的就是人力资源,不过,硅谷的科技人员中三分之一是华人。”他的话就像街道居委会主任常说的道理那样简捷:只要俄国看好自己的门,别把资源丢了,中国人看好自己的人,别把人材叫人挖走了,美国人就没辙。这位俄罗斯出版家的话当然只是一家之言,但在俄罗斯大地上漫游一回,就知道这种观念生长在一块多么肥沃的土地上。
漫游于无垠大地,从我们车外,看得见星罗棋布的乡村木屋。莫斯科郊外的木屋多数是市民的乡间别墅。一幢简陋的小屋守着一块菜园子。远离城市的乡村,那些木屋还是传统建筑样式。这种乡间木屋显出宁静与安详。但有不少已经破旧荒疏了,四周的雪地上没有车轮印和鞋印。当稀疏的乡间木屋变成紧凑相偎的村落,当村落与村落拥挤在大路旁,那就是原野上的城镇到了。这片原野上的城镇,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古城洛夫克罗德市。这是座有千年历史的名城。城内最著名的是老克里姆林宫,建于公元1045年——1050年,现在还保存着1385米城墙。城内有1862年建立的“俄罗斯千年纪念碑”,雕像式的纪念碑,上面有俄罗斯建国一千年来的君主和名人。铁铸的巨大的纪念碑,在风雪中像黑色火焰燃烧着一个伟大民族的精神……
我是访问彼得堡后到洛夫克罗德市的。风雪中下榻的饭店有个熟人的名字“萨特阔”。萨特阔是俄国神话传说中的英雄,他战胜了海妖的诱惑,完成了航海的远征。啊,他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的苏联电影《萨特阔》,1955年读小学时,学校组织观看,在成都的老电影院。苏联没了,萨特阔还在,在风雪俄罗斯的这个夜晚,我又回到了童年的童话世界。
家神斯乔潘
我喜欢奥列格,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让我在俄罗斯农村生活了两天。奥列格这个俄罗斯作家协会外委会主任,对外接待工作的方式类似“承包”,他在自然保护区瓦尔代市的郊区有一幢农舍。是他用一辆汽车换来的,成了他的作家接待站,效益不错。他在农舍旁又买一幢旧屋,还雇了两个人在湖边给他盖新房。两天在瓦尔代“别墅生活”,可以节省两天的宾馆住宿费和城市餐费,于是,我们这个官方正式代表团,也深入到俄罗斯民间进行访问。
快到瓦尔代了,奥列格边开车,边用手机通知他的邻居:把火炉生起来!到了瓦尔代湖边的小村子,奥列格的“别墅”就在马路旁,是幢漆成绿色的农舍。还没进屋,奥列格寄养在邻家的爱犬瓦尔瓦拉就欢蹦乱跳扑了上来。这是一只出生才八个月的大狗,身材高大,扑上来就爬在肩头上。奥列格拿出根足有一斤重在路上专门为它买的灌肠,让受尽相思之苦的爱犬美餐了一顿,别墅是间典型的农舍,主房大概有三十多平方米,门的右手是座大壁炉,一人高,两米宽,塞满了劈柴,烧得轰轰隆隆地响,整个大屋温暖得让人忘记了外面的大雪。壁炉上摆着许多小摆件,是在这里住过的作家们留下的纪念品,坐在纪念品中间的是布偶家神。家神是个满脸大胡须噙着烟袋的俄国老农民,有个农民的名字:斯乔潘,他是别墅真正的家长。与壁炉相对的另一侧墙,放张大条桌,平常堆放杂物,吃饭时往外一抬,就是大家的长餐桌。剩下两侧墙边,各放一张长沙发,沙发的布面有磨破的洞,这样的沙发在北京,卖给收破烂的,也卖不了二十块钱。不过,在这里派上了大用场,白天可坐,晚上放下来就是床。睡觉用的床单、被套都收在一个大手提袋里,每次用过后,送到附近“斯大林别墅”管理员那里。下次取回来,就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展展。
国内现在兴起了“农家游”,这回在俄罗斯赶上了。瓦尔代是著名的风景区,早年斯大林,如今普京都在这里建有别墅。我们住的“奥列格别墅”虽然简陋,但十足的俄罗斯乡风。热心的奥列格还请来当地图书馆的女馆长带来位女馆员两人主厨,烧鱼汤,烤猪肉。在他们忙着准备晚餐的时候,我们到湖边去洗桑拿浴。这里,每家每户都在湖边建了自家的浴室。奥列格原先也有一间浴室,不久前刚失火烧了。据说有位著名的诗人还为此写了一首诗:“在美丽的瓦尔代/我的朋友奥列格的澡堂子烧掉了/啊,澡堂子烧掉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从此没有了……”我们今晚是在邻家的澡堂洗桑拿。白皑皑的雪地中,那间澡堂像一座黑色的地堡。大圆木砌起来的小屋,没有电灯,昏黄的烛光在风中晃动。澡堂里每一根木头都被柴火熏得油光黑亮。进了第一道门,有个小过厅,把衣服放在过厅的长条木凳上。里屋是澡堂。澡堂里有一口大桶,我们到来前已经烧好了水,同时也烧烫了灶头的大石头。虽然明火撤掉了,满屋的木格楞,还散发着呛人的烟气。澡堂总格局和我们熟悉的桑拿房大体相同。但这雪地浴室、黑柱暗屋、烛影烟气、铁桶巨石,都叫我回到托尔斯泰的俄罗斯,农民的俄罗斯!两位邻家的男孩,大概十六七岁,一趟又一趟光着身子,路过雪地,从湖里提水进来。浇在澡堂的烫石头上,让我们享受最原始最自然的桑拿。不到半个小时,浑身被蒸得大汗淋漓,两眼被薰得热泪盈盈。热情的邻家男孩,又用一束桦树枝叶扎成的浴帚在我背上抽打。啊,这是伏尔加河的源头湖泊之水。这是俄罗斯农民儿子之手,这是俄罗斯大地上白桦树之叶,生活啊,你给我一个神秘的洁净仪式——上有明月繁星,下有白雪蓝湖!
回到“奥列格别墅”,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雪地洗桑拿,木屋尝烤肉,这是最俄罗斯的享受。感谢主人盛情,只好频频举杯。俄罗斯人酒量实话实说很厉害。我们从为中国作家与俄罗斯作家的友谊,为江泽民与普京的健康,直喝到为毛泽东与斯大林开创的中苏友好……我不得不接受近十年来,头一回被灌醉的滋味!
这一夜还没有把所有的酒喝光。当我们告别“奥列格别墅”上路的时候,细心的奥列格从一堆酒瓶里抽出一只酒瓶,还倒出了一小杯酒。奥列格把这杯酒放在斯乔潘面前:“再见了,好好看家,我会回来看你!”听这话,觉出几分感伤。刚才,就在我们上路前,邻家的男主人去世了,奥列格去帮忙,使我们晚出发两小时。村长为我们送行:“唉,现在村里人越来越少了,死三个才生一个。年轻人还都往城里去,空房子越来越多了……”
汽车驶出村庄,回头看,雪花渐渐遮住了我的视线。
瓦尔代
瓦尔代是个迷人的地方,这个位于莫斯科与彼得堡间的小城,只有五万居民,是有名的风景区。瓦尔代在东欧平原中部,湿地和自然保护区,有四百多个大小湖泊,也是伏尔加河和几条俄罗斯大河的源头地区。风光秀丽、气候宜人的瓦尔代,过去是从莫斯科到彼得堡的通衢要冲。现在是最著名的度假地。接待我们的奥列格总把他在这里买的农舍和斯大林的别墅还有普京的别墅相提并论。
瓦尔代的确是美丽的小城,这个小城安静而悠闲。在奥列格别墅为我们做晚餐的图书馆女馆长,也把我们请到她的图书馆做客。市图书馆是一幢两层的小楼,建于沙皇时代,门口钉一块牌子“本幢建筑是俄罗斯政府的财产”。图书馆长属下有二十多人,除了在这幢楼工作的,还有另外的阅览室。女馆长有四十多岁,身材修长,举止优雅,让她自豪的是,在这个只有五万人的城市,图书馆读者人数就有三万。馆长在图书馆为中国诗人举办了一个小型见面会,除了工作人员,还有当地的文学爱好者。见面的会议厅里,有个特别的书架,上面摆着五六排图书,是有关中国的图书和访问过瓦尔代的中国作家的赠书。窗外雪花飘飞,屋内笑声暖人。在俄罗斯腹地的小城,让人感受到文学的力量。主人要求我朗读自己的作品时,我即兴给大家念了刚涌上心头的几句诗:“瓦尔代真宁静啊/坐在瓦尔代图书馆的今夜/我听见书架上/天使们交谈的声音//瓦尔代真迷人啊/看见瓦尔代的姑娘/我说上帝/让我下辈子在这里学习爱情……”
宁静是瓦尔代的魅力,这里处处显出宁静之美。湖水是宁静的,没有结冰的湖面如镜平滑光洁,没有船桨帆影,偶尔有野鸭和水鸟掠过,倏然融进碧水蓝天。树林是宁静的,只有红浆果提醒着这里曾有夏天的热烈。道路是宁静的,几乎没有红绿灯的乡间柏油路,难得看见另一辆车与你在同一条路上享受宽松。最宁静的是湖心岛上的修道院。我们离开城区,向湖区驶去,在没有车辙的雪路上穿过森林,在湖面出现了一座浮桥,这是军事浮桥,大概不再打仗用不上了,便用它搭桥通往天堂。这座有400年历史的教堂以前破败不堪,据奥列格讲是普京总统批了一笔钱,修复这座修道院。刚修葺一新的修道院银色蘑菇形状圆顶,在雪原中,如童话中的宫殿。那些圆顶下的教堂显出俄罗斯东正教的庄重与典雅,气韵高贵而又神圣。
在俄罗斯,近年来教堂越来越成为人们精神生活的中心,同时,教堂也以其历史的悠久展示着俄罗斯文明在世界的地位。这座古老的修道院规模不大,现在修道院内只有七个修士。进入修道院,主体大教堂外部已经翻新,正在整修内部。一位身材高大,面貌清秀,略显忧郁的中年修士陪同我们参观。他很耐心地向我们介绍修道院的情况。我向他提了一个问题:“都是信奉基督,东正教与天主教有什么区别。”大概问题提得唐突,他表示思考一下再回答我。过了几分钟,他认真地向我们讲了他的看法,他说了许多,主要是说他们的教义相同,但精神生活不同。我听得较明白的有两点,一是他说天主教要信徒说出来向神忏悔,而东正教讲求内心的忏悔;二是天主教对肉体生活更关注,而东正教更关注精神。是啊,在今天这个物欲充盈的世界,在这湖中小岛上寂寞的修道院内生活下去,没有精神的宁静,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图书馆里的精神生活,修道院内的精神生活,都是那么宁静,又是那么充实,充实得让宁静成为瓦尔代的气质。也许,事情正是反过来的,有这么秀丽的湖泊,这么从容的森林,天地之大美正是这份安详自在!正是有这么丰厚的大自然,才让人们去追求自然世界没有的另一种丰富——精神的丰富。
瓦尔代以它的安详宁静,面对着这个喧哗躁动的世界。也许这也是一种俄罗斯品质的基因,我们在俄罗斯的油画中,在莱蒙托夫的诗行中,在舒缓的俄罗斯民歌中,都曾找到过瓦尔代的风情——宁静而自信……
冬日彼得堡
彼得堡应该是俄罗斯最美丽的城市了。它坐落于东欧平原的西北角,扼守着芬兰湾的出口。早年看过《彼得大帝》这部苏联影片,知道是彼得大帝开创了俄国海军力量,从此,俄国人从这里走向世界,完成了东方帝国之梦。在苏联时期,改名为列宁格勒,现在又改过来了,城市改为了彼得堡,但还有列宁格勒州。因为州议会是左派掌权,所以还保留着列宁格勒的名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