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1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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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好玩,有趣!那你岂不是上课的时候都能自慰,而且别人都不知道你正爽着……”
“是哦!就像我们昨天做爱一样。”
“我们昨天做什么了?靠!你还敢说。”冰冰情绪激动,脸上一副羞愧、反讽的表情,伸手过来卡我脖子,“谁像你每次挑逗我,竖了以后又一脚把我踢掉啊?”
“做喜欢……做喜欢可以了吧,不就是模拟嘛。总比你虚拟强吧。”我只好求饶。
“对了,我昨天还听到猫叫春,是很响很响的嗷嗷叫,它想呀,它性苦闷没处发泄啊……可惜没看到它的脸部表情。”电视上放着“韦伯50岁生日音乐会”,发福的莎拉·布拉曼美貌依然,正睁大她那双著名的猫眼很认真地唱着什么。
“又没话说了,吼吼,又没话说了……”我把电视关了。
“有人告诉我和女孩子说说月亮,随便扯扯就可以有一千字,是不是?”
“我可不是那种的。”
“呵呵,你说我像一个被你认领的小孩,嘻嘻,其实我被你认领之后就赖着不走了。真怕哪天你一脚把我踢掉,就再也不要我了。”
“不会的。”
“真的?那就好。”冰冰笑的时候脸皱得厉害,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幸福的小老头儿。
“说说你做过的最好的梦吧。”我起身把灯关了。
“我记得有一个很美很美的梦的。在那个梦里,背景都是青青的,我梦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告诉我她的牙齿缝里被一只蝴蝶塞住了。她张开嘴给我看,果然有一只蝴蝶。我想帮她挑出来,可是蝴蝶被刺破了,绿色的汁液流下来,流得到处都是,女孩的身体都被染绿了,地上也是一摊绿色的汁液,我凑上去亲了她一下。女孩哭了,我也哭了。”黑暗中,回忆的时候,声音变得柔软而缓慢。
“后来呢?”
“后来我就醒了。”
“哦。”
“说说你的梦吧。”
“我也做过很美很美的梦的,可惜都忘掉了。我记得最牢的一个梦是一个被刺杀的噩梦。”
“说说。”
“我在河边上跑,一个男人举着刀要杀我。我非常害怕,但是他还是一下子就跑到我的面前,对着我肚子就是一刀,很深很深的一刀插在我柔软的肉里。我很疼,头发一下子就变白了,满头白发披在肩上。瞬间,我冷静了下来,害怕被一种愤怒取代,也就无所畏惧了。我拔出刀子用力回刺进那人的体内,不一会儿,我的头发又恢复成黑色。我就跑掉了。然后我也醒了。”
“蛮好蛮好。”
“是啊,我竟然没有死掉。这个梦我记了很久,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梦见的。醒来我第一个感觉是那个人好像被我杀死了。”
“我觉得生和死是最震撼人的事情了,我们都已经出生,只能等待死亡了。”
“谁说的?!我才不死呢,怎样都要活下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以为死人还能去吃烧烤吗?还能搂在一起睡吗?死是最最可怕的事情了!”
“好,好,我们不说这个了。”
“你跟我讲讲宇宙啊,人啊什么的,让我长长知识。”窗外朦胧的灯光落在他轮廓模糊的脸上,我用食指探询着他的鼻孔。
“好。以前在书上看到,据说人的大脑自诞生后三万年没有变化,人根本不需要这么高级的大脑,或者说人类的身体太过原始,限制了大脑的开发。人一生用了大脑容量的10%都不到,大脑的庞大带来的麻烦首先是分娩上的,母亲之所以那么痛苦就是由于婴儿那个天生的大大的脑袋;还有,智商高的人特别容易精神分裂,而且总是生活在自我矛盾的痛苦中。”
“嘻嘻,怪不得现在流行不正常呢!”
“那说明他们智商高啊。”
“你智商多少?”
“153,你呢?”
“没你高。”
“呵呵,自己瞎测的,不知道准不准。”
“对了,我一直怀疑人最早是外星人生的。人的大脑这么复杂,而身体又跟地球上大多数生物一样原始。每当我看见自己的裸体时,总有种原始的感觉。我觉得那对乳房特别蠢地暴露人前,当我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仔细地对着镜子查看了我的阴部,我发现那是个连颜色也丑陋得无可救药的地方。”
“但是我爱它啊,你摸……我又勃起了。”
“我们来说说圈地运动吧。你先说。”我按住他的手,继续说话。
“哇,你狠!圈地运动发源于法国,你说。”
“19世纪20年代的法国人闲来无事,都喜欢跳舞,他们喜欢与投缘的人拉成一圈,让互不相识的人贴面起舞,跳舞带来的隐秘的快感比做爱还要朦胧美好。所以立刻风靡全球,跳舞的人群侵占了大街小巷,引起了政府部门那帮阳痿官僚的嫉妒,他们派军队镇压,你说。”
“群众,那些不阳痿的大多数,组织成巴黎公社搞反抗镇压,很快得到世界共产派的支持,共产之花开遍全球,你说。”
“共产派的特色就是共妻制,交换妻子不仅可以降低离婚率,而且可以让闲来无事的人发现生活的丰富多彩。可是某些时候并非你情我愿,女人们开始高举女权主义旗帜,她们的领袖是福柯,福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特意变性为女人,于是——世界上第一个变性人诞生了!你说。”
“她的女朋友不甘示弱,成为同性恋。巴黎人攻占了巴士底狱,找到了天然的跳舞场。反动政府开始了大清洗运动,掀起全球范围的文化大革命,其特色就是同性恋,变性,吸毒,宗教,涅,鼠疫,霍乱,大屠杀……世界开始乱成一团,你说。”
“人们乘铁达尼号飞抵月球,寻求改革之路,却发现月球人早已灭亡,你说。”
“原来月球上也发生过文化大革命耶!你说。”
“地球人在走向灭亡。世界末日的丧钟敲响,人们坐以待毙,索多玛的火焰却迟迟不来,难道上帝睡着了吗?你说。”
“人们派最勇敢的地球人普罗米修斯查询上帝的下落。OH, MY GOD!上帝已变成女人,一个被希特勒玩弄过的女人。你说。”
“欲知详情,下回分解。不说了。”黑暗中冰冰翻过身来在我的眼睑上印了一个深深的吻。
“呵呵,晚安。”我捏捏他的鼻子。
“晚安。”他把头缩在我脖子上,轻轻哼唱着Guns n Roses的“Patience”,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温柔,唱起歌来却带有那种列农式的鼻音,我在他低沉的反反复复的歌声中睡去。
7
我正在写剧本,帮帮忙吧……
不高兴:(
我真是无聊欲死啊……
我想四处接吻。
这个想法不错……
因为我发现不同的人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
蛮好蛮好……
无聊吧,我现在看到顺眼的男人就开始想入非非,但连认识他们都懒得,因为已经在心里意淫过了,也是该分手的时候了,呵呵。
还是那句话……你牛逼……
第二天,我们一直睡到估计雷桐已经到了南京的时候。我送冰冰去火车站,他却耍起赖来,说还要待一天再走。我好言相劝,在楼下吃了一顿漫长的中饭,开始时情谊绵绵,中途被雷桐一个电话打断,接完电话,就有些冷场。
冰冰点出一支烟来,我知道他只有烦恼的时候才想借烟驱散那团迷雾般笼罩在心头的情绪。有的人抽烟的表情是很苦的,或者蛮不在乎,或者很享受,冰冰的这种被我命名为“若有所思”,他叼着烟,静静地看着我身后的一片空白之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如果当真要形容一下他的表情,那就是安详了。他就像叼着母亲的乳头的婴儿一样安详、隐秘地满足着,可是一支烟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他烦恼地掐灭烟头,嘴里喃喃地说“走了走了”,就站起身来了。
刚一出门,我就迎面遇见大学同学momo和她男朋友,她男朋友和雷桐是校友,所以她也认识雷桐。我暗自叫苦,眼瞧着momo带着一脸惊奇的表情擦肩而过。低下头,我看见自己的手正被冰冰紧紧地握着,再看看冰冰,他一脸意会的微笑。
“完了,这下暴露了!”我开始唉声叹气,“真是倒霉,怎么就这么巧?”
“哦,好哦,雷桐肯定会知道的。你同学一看就是个大嘴巴。”
阳光仿佛是多少天来第一次露面,照在我们灰蒙蒙的脸上。雨天坑坑洼洼的街道还没恢复原样,街上的行人却骤然多了起来,两旁的专卖店也有点熙熙攘攘的味道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各怀心事地牵手走在马路上。一路无话。
巴士到了火车站,人声嘈杂。我没有勇气下来送走冰冰,因为雷桐就在这座城市里,我担心他会突然出现,或者别的什么同学忽然出现。事到如今我还是犹豫了,懊悔了,虽然懊悔只是一瞬间,一如我一贯的优柔,自私,敏感。冰冰一声不吭地跳下车来,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从我坐的地方看过去,冰冰仿佛一个赌气的孩子,倔强地走向火车站,准备离家出走,永不回头。
8
再见到雷桐的时候,我感到他身上落满了风霜。
“无论如何,我相信你。”他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令我着迷的北方口音,说完最后一句,就来了一个坚定无比、掷地有声的休止。竹林里很安静,他的最后一句话久久地盘旋着,好像余音渺渺,挥之不去。我静静等待下一句话,下一句却不知搁浅在什么地方了。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泪珠阁定空相觑。一溪烟柳万丝垂,无因系得兰舟住。雁过斜阳,草迷烟渚。如今已是愁无数。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
竹林里烟烟袅袅,空气新鲜而潮湿。在他沉默的时候,白天补考时没默写出来的一首词突然从脑中某个角落里一一跳了出来,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被我捏在指尖重新串着。我在心里默背了一遍,心情不再那么僵硬了。我觉得我和冰冰之间的事很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负罪感,但是跟雷桐讲起这事来,他的道德观又好像铅块一样,正试图把我拉下水底。我惟有坚持我自己,心里说,不要紧,雷桐只是老了,就像这个世界上许多的老人一样,他们带给你四平八稳的安全感,就像地心引力,却也会使乳房下垂,使任何一对幻想的翅膀折翼而亡。
也许是刚下过雨,竹林里总有雾气缭绕,像仙境一样,美得奇异。风吹过山坡,竹林发出轻柔的沙沙声,比松涛的可怕呼啸好了不知多少。我记得小时候,给外婆上坟,坟堆后面就是一片竹林,我躺在地上,看阳光在竹叶间跳跃,空气中有种淡淡的味道,我就在这种暖暖的被晒出来的淡淡的味道中睡着了,做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美梦。
正当我遐想的时候,我发现雷桐在哭。不知何时,泪水已经糊满了他的脸颊,他像一个哑巴一样瘪着嘴,轻轻地呜咽着,无限委屈的样子。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觉得不该是为我哭的,他一定有什么更伤心的事情。于是我的母性上来了,我努力踮着脚尖,抱紧他,舔着他发烫的脸。他浑身颤抖着,头向我俯冲过来,一瞬间我疑心他要谋杀我,心里凛然一惊。他用下巴在我的脖子上反复地、用力地蹭着,呼吸困难。然后他开始吻我,和以往的温柔不同,他不停地用牙齿咬着,用手攫取着,我嘴里立刻充满了血液的腥苦。我看着他,第一次发现他的体内充满着爱情和幸福生活的能量。我的心情是奇异的,就好像灾难突然来临,曾经提防过,恐惧过,也就不再抗拒了。
我还在想着什么,任何时候我能够走神,都在想着一件与现实毫不相关又确实可信的事情。
想起有一天,站在山顶的露台上向下望去的时候,城市刚刚醒来,远处,无数的高楼上半身闪闪烁烁,下半身被迷雾包围着,仿佛海市蜃楼,耳畔的音乐正唱到Tristania的“Aphelion”开始部分,那一段听起来让人忘乎所以的华美音阶,世界开始摇晃,分裂,我忽然有一种凌空一跃的冲动。
想起《月未老》。表情。话语。内心的纷争。陈默默在坠楼的过程中因为想了太多事情而忘记了恐惧。地心引力就像许多客观存在一样,你看不见它,以为它不存在,它就证明给你看。如果有一天不幸碰上这样的宿命,我会怎样?
如果不能凭空张开一双幸运的翅膀,我会想象自己是飘飞的雪花——灿烂,轻盈,覆盖上平原或者高山,永远感受着它舒缓的降落,心里充满快乐的激荡。或者,我会想象自己变成了天使,还会有别的天使迎面飞来,翅膀碰上翅膀,彼此睁大了惊奇的眼睛——光洁而纯真的眼,玫瑰花般的唇,笑容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