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1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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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守根把气瓶扛上肩的那一瞬,把自己的事同陆主任联系在一起了。陆主任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陆主任虽然不是局里的主要领导,但也是局领导班子成员之一。陆主任的办事能力又是非常强的。有些事,局里的主要领导去吹胡子瞪眼睛用行政命令办不下来,陆主任去了嘻嘻哈哈就把事情办了。还有些事,陆主任又善于运用权威。有一次,陆主任带赵守根到一个农场去弄春节物资,一去人家仓库主任就说没有了,你们没有预约,今天准备的都是有份数的。陆主任脸一沉说,什么预约,是我们局长同你们场长预先商量好了的,怎么,还要我给你们场长打电话?仓库主任连忙说,别,别,我把备用的发给您还不行?赵守根不明白为什么陆主任几句话就能把仓库主任说服。不过到局里这么多年,这样的事他也见得多了。自己这事,找陆主任总错不了。
赵守根把气瓶扛到陆主任家的时候,陆主任已经把门打开了。赵守根要换鞋。陆主任说不换不换,就这么进来,我一会儿拖拖。赵守根不听他的,自己在鞋架上拿了双拖鞋,一蹬脚换上,一气把气瓶扛到厨房放下来,安装好。陆主任左手拿着块毛巾,右手端一杯水走过来递给赵守根说,来,老赵,歇一歇。
赵守根不接毛巾,直接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接过杯子就灌了一大气。赵守根把水喝完,又用衣袖擦了擦脸,喘着气站在那里望着陆主任。
你抽烟。陆主任从茶几上的烟罐里抽出一支香烟递给赵守根,赵守根慌忙接过来,夹在手指间,不抽。
听说——,你儿子考上了大学?
是啊,是啊,托您的福。
那不要忘了请我们喝喜酒哟。陆主任笑眯眯地拍拍赵守根的肩。
那当然,那当然。赵守根一边点头一边退到门边,找到自己的鞋换上。
赵守根一夜未眠。
上半夜,总是有人叫门。都是大院里住的一些家属,走了亲戚的,打了麻将的,舞厅散场回来的。赵守根去开门的时候,总是看看人家,又看看门上挂着的一块写了“关门时间,晚11:30,过时不候”的木牌。叫门的人就略带歉意地对他说,对不起呀,赵师傅,打扰了你的休息。赵守根这才“咔嚓”一声把锁打开,用力拉开门说,没关系没关系。也有例外,遇上年纪稍大的,赵守根说完没关系,还要加上一句天热,我本来就没睡着。到了下半夜,天也下凉了,也没人叫门了,赵守根还是睡不着。他全然明白都是儿子的事闹的。下午,儿子从外面回来,带回一本专门讲高考填报志愿的书。赵守根接过来一看,里面的介绍琳琅满目,有些大学的校名叫人一看就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儿子对大学的事知道得不少,学校的位置,学校有哪些好的专业,学校出过些什么名人,甚至学校所在的那个城市。儿子十分兴奋,咭咭呱呱地讲。赵守根用心地听着。两人接着就讨论填报志愿的事,又是选择学校,又是选择专业,又是对照以往几年的标准。讲着讲着,两人就发现按照分数来看,选择余地其实很小。儿子后来就不响了。志愿一个也没有定下来。赵守根现在非常后悔,上午给陆主任搬气瓶的时候,其实是个好机会。他现在回忆起来,觉得当时自己是想说,但不知为什么,话一到嘴边就又噎了回去。胆小吗?有一点,到局里这几年来,自己几乎从没找哪个领导说过个人的事情。陆主任不好说话?也有一点,自己就亲眼看见过陆主任拒绝过别人的请托。自己这件事要不讲究方法,一出口就被陆主任一口回绝,那就真的不好办了。也许,应该去送点礼,送什么呢?当然是烟酒最合适了。陆主任抽烟只抽芙蓉王,一条就得二百多元,总得送两条吧,还有酒,当然也不能是太次的,也要有两瓶,这样一算,无论如何都要八九百元钱。八九百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是两个月的工资哩。儿子上了大学,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况且,东西送到陆主任家,他还不一定收下。要不收下,也就是不答应帮忙,那这些买东西的岂不是要荒在这里。即使陆主任同意帮忙,他到市招办去找人要不要花钱?花了钱事情办不好呢?赵守根就这样七上八下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
天蒙蒙亮,赵守根就起床开始清扫整个大院。扫完后他又一桶接一桶地提来自来水泼洒光洁的水泥路面。整个院子快要洒完水的时候,赵守根看见陆主任穿一身运动背心短裤出来了。每天早晨坚持半小时的早锻炼,这是陆主任的习惯。陆主任经过他身旁的时候和他打了个招呼。做清洁呢!老赵。
是啊,是啊,赵守根心一慌,一桶水差点全部泼在路面上。陆主任笑了笑,掏出手机来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小跑着出了院门。
搞完卫生,赵守根无事可做,就在门边站着。他看着上学的孩子们一个个背着书包走出院门,看着买菜的家属一个个提着菜篮走了进来。马路上的汽车又多了起来,太阳渐渐升高了,树上的知了又开始了不知疲倦的一天。远远地看见陆主任微胖的身躯一路小跑过来,赵守根才吁了一口气。
陆主任跑到门口,停了下来。他微喘着,招招手叫赵守根过去。
局里有一个定向培训的指标。定向培训你懂不懂?就是学生同局里签合同,由局里委派到大学学习,毕业后必须回局里工作。委派的学校是江南大学,可以降二十分录取学生;你的儿子刚好够了。怎么样,你要不要这个指标?
要,要,江南大学可是重点大学,当然要。
要的话,让你儿子填报志愿的时候找学校要一份定向表填一填,然后到我办公室拿协议签,好不好?
好,好。
陆主任看赵守根呆呆的样子,就拍拍他的肩膀,笑一笑走了。赵守根回到门房瘫坐在椅子上,眼睛就盯着铁门上挂的那把大铁锁。有人进门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擦着了门框,那锁就在门的立柱上碰得哐当一响。忽然有个夹公文包的人走到他的面前问他技术科在几楼办公。赵守根猛地坐起来,手一扬,说三楼。那问路的人一愣,向后退了两步才点头说,谢谢,谢谢。
赵守根突然跳起来就往二楼跑,一直跑到陆主任的办公室才停下来。他隔着办公桌对陆主任说,陆主任,您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下午一到上班时间,赵守根就开始坐在门口仔细观察来局里办事的人。早晨从舅弟的店里一回来,陆主任就告诉他下午会有两个记者到局里来采访。采访的对象就是赵守根本人,采访的事由就是他儿子定向上大学的事。赵守根听了又是吃惊又是兴奋。看来事情是真的了。刚才在舅弟店里,舅弟还对这事将信将疑的,他不相信这么好的事会这么简单地从天而降。舅弟说他可以去访一访别人,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舅弟说填张表也不是什么有害的事,不会影响正常录取,表放在档案里又不要吃饭。陆主任见赵守根又在发呆,就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别担心,记者问什么情况你就照直说什么情况,你的家庭状况,你的工作,你儿子如何努力你都可以说。就只一点,要是记者问局里什么时候研究的定向生的事,你要说是今年年初你就知道了。这一点千万不能搞错,你记住了吗?赵守根点点头说记住了。
赵守根从没有接受过记者的采访,但见到过记者。在电视里见过,局里开大会时也看见过。他们大都挂着照相机,扛着摄像机,有的还穿一种口袋很多的马夹,奇怪得很。好多人进了大院,赵守根也没看见一个扛摄像机的人过来。按理说,陆主任是不会骗人的。在安排工作的时候,从没见过陆主任开玩笑。我这事也算是件大事了。赵守根的心里七上八下,忽听有人叫他,赵师傅,陆主任让你到小会议室去一下。
赵守根来到小会议室,推开门,顿时感到一股凉意。屋内开了空调,会议桌上摆了水果和饮料。陆主任和另外两个人坐在会议桌旁,一边吸烟一边说话。见赵守根进来,陆主任就招呼一声,坐吧,老赵。
赵守根侧着身子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心里想着记者会问自己什么问题。
祝贺你,老赵师傅。一个戴眼镜的记者对赵守根说。
没,没什么,我儿子没考好,刚踏线。
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祝贺你遇见了一个好领导。
是啊,我们局领导待我很好,我家庭困难,他们没少关心我,逢年过节总要去看望我,给我送钱送物。特别是我这儿子,领导们没少关心他的学习,今年上半年开会帮他搞了定向,我们真是感激不尽。
坐在眼镜旁边的那个年纪小一些的记者说,局里怎么就知道你儿子今年高考就一定过定向线,还有,你儿子要是自己就考上了重点大学,这个定向指标又该给谁呢?
陆主任说,局里刚定这个问题的时候,只是想到要进一个有吃苦精神的年青人,现在社会上不是有宏志班吗,这些家庭困难又热爱学习的学生今后参加工作后,敬业精神也一定很强;后来,局长说何必要到宏志班去找,我们局里老赵的儿子就很好。这样,局长办公会就初步定了他。当然,如果老赵的儿子没能达到分数线,或者超过了分数线不愿意来,我们当然会另找别人,找的人当然也不会违背局长办公会的宗旨的。现在,既然老赵的儿子正好合适,我们也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毕竟,老赵的儿子是我们局里的内部子弟,哪能不有所倾斜?老赵,你说是不是这样?
是,是这样是这样,老赵一边答应一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吃过晚饭,赵守根请假又到舅弟的店里去。儿子下午在学校已经填了江南大学的定向表。那份正式的表格,儿子就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随便填了填。那两个记者走的时候说消息明天就可以在市报上见报。陆主任也说让赵守根和儿子明天上午到办公室里去签协议。看来,这好消息一点出入也没有了。赵守根想,四年,只要四年,儿子就毕业了,就会成为局里的一名干部,说不定,儿子以后还会接替陆主任的位置呢!再以后呢,他不敢想了。真是运气来了,运气来了。
当然是运气哟。赵守根的屁股还没坐稳,舅弟就这样说。
你弄清楚了?赵守根问。
下午,你们局里的一个家属来我这里做旗袍,噼哩啪啦说了一大堆。
她怎么说?
这个定向指标原本是你们局长给自己的儿子办的,不料,有人把这事告到了市纪委,你们局长听到风声后,就作了一番安排,他的坏事就这样变成了你的好事。
哦,是这样,怪不得。
舅弟见赵守根又在发呆,就说,赵哥,我看你也不要疑神疑鬼,对咱们来说,这当然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大好事呀,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只是,只是局长的儿子……。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听那女的讲,你们局长这几天也在外地活动,听说是去联系上什么大学的预科班呢。
那就好,那就好。
停了一会,舅弟又说,哎,我说赵哥,你说这次咱们这个事多亏了谁?
当然是局长,还有陆主任。
我看主要是陆主任,他要是不了解你儿子的情况,要是不给局长出点子,局长会想到你?这好事会落到你头上?
那是的。
我说我们应该去感谢一下人家,不要让人觉得咱们这样的小户人家就一点也不知道好歹似的。
什么时候去好呢?
我说事不宜迟,今晚就去。
陆主任很热情地把赵守根迎进了屋,又是给他拿拖鞋,又是给他倒茶。
赵守根把手中提的烟酒放在茶几上,口里嗫嚅着,这次,这次我真的感谢您了!
陆主任说,你看你这个老赵,串一串门嘛,有什么关系,你还买这么贵重的东西来干什么,你正是要花钱的时候嘛。
不瞒您说,我儿子上大学的学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