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5年第05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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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张家原籍是河北河间房任丘县人,有一年河北遭荒年,张家上辈带着一家老小逃荒来到陈州城东湖边,为了谋生,搭了个窝棚,开始做水饺生意,维持生活。
开初,张家饺子为“元宝型”,包出的饺子个个像小元宝儿,为让食客讨吉利,挂牌就叫“元宝水饺”,生意还算混得下去。到了1870年,张家的独生子张三长大成人,继承了父业。为维持经营,他想法提高水饺的质量,开始研究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人们的口味特点和饮食的变化规律。初春,他选韭菜做馅,味道鲜美,可是经过反复品尝琢磨,发现酱油和面酱用多了,影响韭菜的鲜味,于是多用食盐调味,韭菜鲜味不减。冬天,他用白菜制馅,发现馅儿颜色不美,就多放酱油和面酱让馅儿增色。经过反复实践,摸索出最佳配料方案,使张氏饺子总是保持鲜香可口。另外,他还认真研究外地饺子的特点,比如开封的蔡家饺子,哈尔滨的花家饺子,发现这些名店多是两种馅儿,一是普通馅,二是炸馅。普通馅是用生肉和馅,加时令的蔬菜和调料。清末年间,陈州周围的饺子店基本全是普通做法,张三决定将炸馅引进中原。一开始,他用油炸馅,结果却不易消化又不出馅。张三对此苦心钻研,终于研究出汤饺沟馅。汤饺馅就是把肉用油炸之后,再放入骨汤爆煨二十分钟,使收缩的肉馅儿吸水恢复原样,这样既松散易吃,又易于消化,食后没有口渴之感。如此新品种一上市,很快就顾客盈门,名声大震。
生意越做越火,张氏饺子就扩大了门面,而且已由当初的“元宝饺子”发展到二十多个品种,并首开别有风味的“饺子宴”,使人大饱口福又长见识,蒸、烙、煮、炸各种形状的饺子,满满一桌,盘盘饺馅各异,有银耳馅、香茹馅、虾仁馅、鱼肉馅、黄瓜馅、红果馅、山楂馅……。最使人惊异的是“御龙锅煮水饺”,一盆蓝色的炭火,烘托着古色古香的御龙锅,一两面包成的25个小巧玲珑的元宝饺儿,在汤中上下翻滚,五龙搅水,香气四溢,闻之垂涎,食之馨口。
清末光绪年间,袁世凯回项城葬母路过陈州,当地官员特请他吃了一回张三水饺。袁世凯品尝后,挥毫留下八个大字:张三水饺,天下第一。
只可惜,当时袁世凯是在县衙里写的这几个字,而且是回府奔丧,心情不是太好,写了也就写了,并没让人送到张三饺子馆。袁世凯走后,陈州知县望着那八个字,似望到了一堆元宝,决心要赚张三一把。他派人喊来张三,说:“你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应该请名人写幅匾额了!”张三不解其意,说:“我家店门上的匾额不就是请陈州名家段老先生写的吗?”那知县笑道:“段老先生只能在陈州一带算名人,出了陈州谁还知道他?我说的名人应该全国人都晓得!”张三从未想过这么高,瞪大了眼睛问:“那咱能请得动?”知县说:“只要舍得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这样吧,你拿一万块大洋,我请袁世凯袁大人给你写一块!”张三一听让袁世凯写匾,连连摇头说:“那我可请不起!一万大洋,那可得多少碗饺子呀!”言毕,忙起身告辞:“多谢大人为小民操心!”说完,就匆匆回店忙生意去了。那知县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大骂张三吝啬,但东西再主贵,人家不要没办法。
这事儿本来已经算完,袁世凯吃过饺子,觉得饺子好,又是家乡人,即兴题了词。知县想借机敲张三几个钱,可张三对此不是太看重,所以袁大人的题词也就没了什么意义。张三走后,那知县又拿起袁世凯的题词看了看,觉得已没什么用,只好先当作一幅名人书法收藏。他正欲收起拿回暖阁,不料被师爷看到了,问道:“大人,那张三怎么没要袁大人的题词y”知县生气地说:“一个守财奴,不识货!”师爷也姓张,叫张老五,为人聪明绝顶,一听那张三不要袁世凯的题词,很是吃惊,认为这张三真是土鳖,不知袁大人这句题词的含金量,便拿起那幅字,对知县说:“大人,袁大人的这幅字是专指,除去张三,别人收藏没什么意义。这样吧,我给你500大洋,将它送给我吧尸知县一听张师爷要买字,很奇怪地问:“你要它干什么?”张师爷笑了笑说:“大人,您别忘了,我也姓张啊!这袁大人是对我们张家的题词,若弃了岂不可惜!再说,我先用500大洋买到手中,等哪一天那张三迷过来了,说不准还能卖到1000大洋哩!”一听张师爷说这话,知县就感到自己向张三要价太高了,但事已至此,又不便再给一个生意人讨价还价,若那样传到袁大人耳朵里,怎么了得?既然师爷如此巧妙地给自己台阶,赚一个是一个吧!于是,就答应了。
张师爷将袁世凯的题词拿回家后,到永昌斋让人制了一块匾额,将那八个大字镶在里面,藏了起来。几个月后,他又在与张三饺子馆对面的地方租了几间房,掏高价从张三水饺馆里聘了两名师傅,也办起了个饭馆,也专卖水饺。开张那天,请来不少陈州名流来捧场,敲锣打鼓放鞭炮,很是热闹。
由于张师爷请来的大师傅是从张三饺子馆里掏出来的,所以凡是张三那边有卖的,这边全有,而且味儿道相差无几。又加上张师爷在县衙里供职,各个部门都来捧场,请客待客,多在这里。于是,这边的生意就很快兴盛起来。一看时机成熟,张师爷便将袁世凯的题词挂了出来:张三水饺,天下第一。随即也将水饺馆命名为“张三水饺馆”。众人一看两边都是“张三水饺”,这方有袁大人的题词,不知情者皆以为这方为正宗。尤其是外地人,更是信匾不信人。这样,很快就把那真张三盖了下去。
真张三自然很不满意,认为张师爷侵犯了他的名誉权,将张师爷告到了县衙。那知县也没想到张师爷会有这一手,而且自己正想找真张三出恶气,是张师爷的这一手逼他自己找上了门。知县很佩服地望了望张师爷,对真张三说:“你姓张,人家也姓张。许你叫张三,就不许人家叫张老五?”张三说:“大人,如果他叫张五水饺馆,我没得说,为什么也专叫张三,而且在我生意兴隆之后?”张师爷笑道:“这店开初是我开的,后来让给了我家三哥。我叫张五,我三哥不叫张三叫什么?你说你叫张三之前,更是谬理,我比你还大一岁,我家三哥岁数更比你大,怎么会在你之后呢?”张三有理被辩得没理,反被判作诬告,不多不少,知县一下罚了三万大洋,一家伙就将张三大伤了元气。
看斗不过假张三,真张三只好离开陈州,回河北老家去了。
真张三走后,假张三的生意更红火。张师爷看时机成熟,就辞去了师爷的职务,专干起老板来了。
因为张师爷也不是笨人,当上老板后更加注意饭店的质量和管理,生意越做越大,最后连周口、汴京都开了连锁店。
这事除去张三外,最后悔的是那个知县。他看到张师爷的生意蒸蒸日上,很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没看到这一步,只顾借权力想法生点捞别人的钱,却忘了自己去挣钱。
再后来,张老五财大气粗,不但自己当上了陈州商务会会长,也为两个儿子买下了前程。大儿子进了省府,小儿子进了专署。每逢过年过节,地方官员都来拜望张师爷。
那时候知县早已作为前清遗老遣回了原籍,据说很是穷困潦倒。好在张师爷不忘旧情,早晚还救济他一些。
等待幸福时光
■ 目 非
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雨还没停。除了雨丝偶尔闪现的白色外,整个城市一团漆黑。
我哗哗穿梭一阵,发现自己迷路了。我举着伞呆愣愣地站在雨中,辨不清东南西北,自然也找不到公交车站。
有车在背后哗地穿过,我反倒清醒过来:我是不是可以打个车呢?虽然我钱不多,但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花的,否则我真的可能成为被这个雨夜戏弄的客人。我于是带点小聪明似的站在马路边,预备挥手拦住车子。伞和我一起探头探脑。出租车居然也不好等,手里的伞不停地晃来晃去,和我一样焦躁。而我,却在想着病房里的那个人。
渺渺,她生了白血病,正等着做骨髓移植手术。她的眼睛无神,蔫蔫的,像一棵放久了的大白菜。在我探视的两个小时内,她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她侧着身,眯着眼假装睡觉;实在睡不着,就愣愣地看别的病人。白色的口罩把我的大半张脸蒙住了,我只有用我的眼睛向渺渺表达想法。渺渺她能明白我吗?她已经被自己的情绪罩住了,她的眼里除了死亡已经没有别的了。
在一个孤独的城市遇到渺渺,对我来说是一件幸事。我们住同一幢楼,只不过我住地下她住地上。我初来乍到,对于这个城市,我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渺渺祖辈居于此,她是这个城市的主人。我骑着破车撞伤了她的宠物狗阿细。我们就认识了。我紧追到她的楼上坚决要出钱买一只赔她,她蓦地转过身,双手环胸,不以为然地说,你买得起吗?我脸一红,说,你说个数目,总有一天我还得起。是的,总有一天。她冷冷地重复一遍,转身把门关了。我能感到她语气中的嘲弄与不屑,意气风发的我被激怒了。
我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一家杂志社的广告业务员。杂志不景气,广告也非常难拉,我的底薪是两百元,我用一百五十元租地下室,五十元供一个月的开销。中午社里提供免费午餐,我多要一个馒头,留作晚餐;要是还不够,我会煮面条,面条中没有一滴油。我撞阿细可能有故意的成分。之前,狗正从主人手里要薯条吃,吃得无比高兴,就无所顾忌地跳来转去。我也许生气了,狗往我这边跑来时,我竟忘了刹车。我的车毫不留情地碾在它身上,伴随着狗叫的是主人尖细的嗓音:阿细——我顿时从车上摔下来,也意识到闯了祸。但那主人只是剜了我一眼,抱起狗拔脚就往家里跑。
我一点都不庆幸她并未找我算账。她的嘲弄很深地激怒了我,像是一条伤口如蜈蜙般在身上爬过。
我去了宠物市场,实在没有想到那些奴性动物居然卖到上千上万块钱了。想起那女人锐利的眼光,我就有些发木,是的,我根本不可能赔偿她,这也是她能够肆意傲视我的原因。
我的老家是有一条狗的,没有名字,整天在外面混来混去,弄得脏兮兮的,三餐它自己会串门要,从来不用我们张罗。这样一条狗,我们可从来没想过它的价值。这样的狗那女人是不会要的。
我很沮丧。到这个城市没几天,我就碰了个大壁。沮丧如老家门前的那条河一样绵延不绝。这反映到我的工作上就是一个月一单业务都没做成。
女人的作息时间跟我有点相似,我早上起来会在门口碰到她,晚上我们会在小区口相遇,自然那个时候,她总是不屑于向我打个招呼。我却喜欢盯着她看,看她满不在乎的表情。我是希望看到女人的尴尬。是的,就是这个女人让我觉得自己连条狗都不如。
有一天,我们一同步人小区,门卫叫,许渺渺,有你信。女人扬起头,拿过信,淡淡道谢,我于是记住了她的名字。我这样的年龄,孤独陌生的在这样一个城市里,自然很容易会记住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在我的地下室里写第一篇日记。日记写得很蹩脚,我想象着那个女人会在我面前像一朵花一样开放,完全消退了惯有的冷漠,一朵红晕升腾在她娇嫩的脸上……
我对着日记本嘿嘿地笑了。
一个白日梦幻想者。
两个月后,我签到了第一笔单子。一个五万块钱的广告,按照比例我可以提一千五百块钱。这一笔钱虽然不多,却让我肆无忌惮地做起梦来。是的,第一步,我可以打开认识许渺渺的门。
渺渺,渺渺,我在心里默念着,觉得这个名字叫着是如此的顺口,如此的,引人想人非非。
我拿着一千块钱,敲响了她家的门。
谁?女人冷漠的声音传来。我不愿出声。女人隔着防盗门稀奇地看我,仿佛我才是关在笼子里的动物。
你来干什么?她说。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碰了一下装钱的兜。我有点紧张,说话就有点结巴。
我是……我想赔你钱……
不用。女人很快就打断了我的话。我家阿细已经好了。她正待关门,我连忙把手放在门上,说,你可以不要我赔,但是我还是要我自己赔。我只是做我要做的事。
女人轻轻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真的,我第一次看到女人的牙齿竟如此齐整如此洁白。
女人说,进来吧。女人穿着豆绿色的宽松的厨房衣,半截腿肚子露在外面。白晃晃的逗引我的视线。她给我倒了杯水,我坐在绵软的沙发上看家里的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