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5年第05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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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知县,如何解释呢?周正元正左右为难,不想那柳一春已带人走进小店,周正元急忙迎上去,倒头便拜。柳一春一把拉住,笑道:“老大人羞煞我也!”
两人步人客房,家人倒了茶水,两人又寒暄一番,最后人了正题。周正元望了一眼柳一春,犯疑地问:“大人,你怎么得知我还没走?”
柳大人笑了笑,说:“这多亏陈州百姓哩!”
“此话怎讲?”周正元满脸疑惑。
柳一春呷了一口茶,正色地说:“我今天刚到县衙,就见街前围了不少市人百姓。我原以为是欢迎我来上任,谁知竟是等候欢送你!”
周正元尴尬地笑笑,说:“大人不要耍笑老朽吧?”
“哪里哪里!”柳一春说,“我原以为是市人百姓给你办难堪,细问了,心中才豁然开朗。他们说,这些年来,那些高升的,平调的,哪一个不是吃饱拿足才离开陈州的!这周大人虽是贪官,但所贪银钱全被卡了,他才是唯一一个不带分文离开陈州的,哪有不欢送之理?”
周正元一听,呆然如痴,望着柳一春发怔。
这时候,店外果然响起锣鼓声……
蒋宏岩
陈州城东街,有个名叫博古斋的铺面,店堂不大,除了陈设有掸瓶、瓷佛、玉器、古钱等,三面壁墙上全是悬挂着书画轴幅。店主姓蒋,名宏岩。他不但经营别人的书画也经营自己的。他擅画老虎,造型奇绝,姿态各异,威势逼真,颇为人们喜爱,故而畅销中原一带。
蒋宏岩是陈州东吴人,自幼酷爱美术,从陈州师范毕业后,于各地充当小学教员时,一直想在绘画上进行深造,后得到家族众兄弟资助,于1926年只身去到上海,考入刘海棠创办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图画系,两年修业后,转上海昌明艺术专科学校图画系学习,由著名国画家张善子亲自教授。张善子是张大干的弟弟,所画《五牛图》、《八骏图》等作品虽然很有名气,但仍以擅长画虎著称画坛。
为能向张善子先生学到画虎的绝技,蒋宏岩则特意登门拜师。一天,他按照陈州风俗选购了一条大鲤鱼,拎到张先生家,从窗外见到张善子正聚精会神地作画,未敢惊动,立在门外等候。尽管外面细雨绵绵,淋湿了衣衫,但他一直耐心等候。直等到张先生要到外泼水,偶一开门才发现他,惊奇地问:“你怎么不进屋呀?”蒋宏岩说:“怕扰乱先生作画的思路,就在外面等一会儿。”张先生很受感动,随即告诉他,以后来时尽管敲门好了。当看到蒋宏岩手里提着大鲤鱼,好奇地问:“你这是做什么?”蒋宏岩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说:“区区薄礼,请先生哂纳。”张先生一听,哈哈大笑道:“我们南方人送礼是不提鱼的!”笑过了又说,“想学画虎可以,我今天就收下你这名陈州弟子,可以后再不许带什么礼品了!”蒋宏岩高兴得立即跪地拜师。从此,张善子作画时,他便给先生研墨抻纸,同时细心观察其作画的技巧。张先生见他学得很用心,有时则让他代描画稿,并详细讲解如何运笔、泼墨、渲染等诀窍,使蒋宏岩深受教益。
1931年,蒋宏岩由昌明美专毕业后,被分配到陈州师范任美术教员。教学之余,为以文会友,他又在城东街开了个博古斋,又卖古玩又卖画,眼见就要在画坛有一席之地时,不想就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了陈州虎痴甘剑秋。
甘剑秋也画虎,与蒋宏岩不同的是,甘剑秋画虎是“偷画”。也就是说,甘剑秋练习画虎时没人知晓,一直处于保密状态。其实,蒋宏岩和甘剑秋早就认识。因为甘剑秋在北关开了个装裱店,蒋宏岩经常拿画去装裱,但他却不知道甘剑秋会画虎。后来方知,这甘剑秋不但画虎,也养虎,每日观察,画了上百幅的速写,熟虎于心,所以画得极活。这样“隐藏”了十几年,直到有一天,他将精心画的一批老虎拿到上海去找张善子,一下子就得到了张善于的赏识。张善子助人为乐,在上海帮他搞了一次画展,使他一举成名,被画坛誉为“陈州虎痴”。甘剑秋在上海一夜成名的消息很快反馈到陈州,在陈州画坛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当然,受打击最大的自然要数蒋宏岩。与甘剑秋相比,蒋宏岩只是张善子的学生.而甘剑秋却能与张善子称兄道弟,从辈分上就先差了一截儿。另外,甘剑秋埋头苦画一直封闭消息,成名不成名皆后路,而蒋宏岩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还不会作画时就已喊得人人皆知,自己把自己逼上梁山,不成名落人笑柄,成了名也不会令人惊奇。现在甘剑秋一举成名,更显得蒋宏岩按部就班一步步进入画坛的缓慢和笨拙。最不同的是,甘剑秋是“看虎画虎”——可以说,甘剑秋是用心画虎,而蒋宏岩只是用技画虎,不在一个档次。
蒋宏岩虽然认识甘剑秋已久,但真正“认识”甘剑秋,是知道他画虎以后。而那时候,甘剑秋已在上海被誉为“张善子第二”了。为此,蒋宏岩深感震惊,震惊之后是不可抗拒的嫉妒和沮丧。他原想在陈州一带以画虎之长打出自己的旗帜,又有“张善子高足”这块牌子做后盾,一定会成为地方名流。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下把他打入了冷宫。与甘剑秋相比,首先就在目标上输了一着。人家双目盯的是全国甚至是全世界画坛,而自己只求当个“陈州名人”。取法乎下,何谈其中?现在可好,人家甘剑秋画的老虎就如同一座高山,给自己在艺术上造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也就是说,陈州有了甘剑秋,蒋宏岩再想坐画坛头把交椅就极其困难。于是,蒋宏岩就有了思想包袱,再也没有了画虎的兴致。
为此,陈州人极其惋惜,本该成为一代画家的蒋宏岩,却因突然出了个甘剑秋使上进的心受到打击,从而变成了庸才。人生有许多机遇和关口,专在那儿等着似的。如果甘剑秋晚出山五年,蒋宏岩很可能已经功成名就,只可惜,正当他艺术上突飞猛进之时,甘剑秋的出山却给了他个“卡脖旱”,无形中竟成了他的灾星。
这好像是没办法的事情。
其实,是人们错误地估计了蒋宏岩,有头脑的蒋宏岩不会因此沉沦,他只是大病了一场,借此机会把自己继续画虎的事儿隐藏了起来。他忍着病痛,偷偷买了只小老虎,关在笼里,天天逗虎画虎,决心二度出山时,再一举压倒甘剑秋。
按说,这种艺术上争高低的事司空见惯,只是几年以后,正当蒋宏岩身体康复且卧薪尝胆功夫练就将要出山小试之时,不想甘剑秋突然遭人暗杀了。蒋宏岩闻知消息,如炸雷击顶,大吐一口鲜血,仰天呐喊:天灭我也!
果然不出蒋宏岩所料,由于一时找不到凶手,陈州人皆疑是蒋宏岩因嫉妒而雇人杀了甘剑秋。蒋宏岩有口无处辩,只好把重新练得的画技一直隐藏着,单等甘剑秋一案侦破之后,再出山不迟。岂料县府无能,甘剑秋的案子一直破不了。蒋宏岩先是耐心等待,怎奈等来等去竟没人问了。蒋宏岩急得火烧火燎,有心想雇私人侦探寻找凶手,但又怕落下个“贼喊捉贼”的名声,万般无奈,他只好耐心等下去。好好一个人,偷练一身硬本领,急于出名外围条件又不允许,整日苦受煎熬,时间长了,受不住折磨,终于精神崩溃——蒋宏岩疯了。
蒋宏岩为什么会是这种下场?说不了。
宛丘先生
宋朝时候,苏辙因与王安石在实行青苗法上意见不合,被贬为洛阳推官。这时苏家的老友张方平正任陈州知府,就推荐他为府学教授。熙宁三年,他带着妻儿来陈州任职。“来陈为懒计,传道愧虚名”。看来是无计之计。但他“斯文吾已试,深恐负诸生”。也就是说,他深怕误人子弟,所以工作认真谦逊,因而也就得到了陈州人的好评,皆称他为“宛丘先生”。
据史书记载,苏辙在陈州任府学教授三年之久。三年中,“枕畔书成僻,湖边柳散愁”。可见心情之压抑。政治失宠,教书只是权宜之计,心中盼的是何时东山再起。张方平知道他的心事,在城外西北隅柳湖中专门给他修健了一座读书台,命名为‘子由亭”——这里除了友情之外,还有名人效应。若光为朋友情,张方平是不能用公款为其友建台筑亭的,只有用了名人效应,陈州人才认这笔账。
当初为建读书亭耗银多少,已无从考究。但亭子峻工之后,苏辙先生的情绪的确明朗了不少。所与游者“皆名臣,皆瑞士,世共目为君子,足相引重”。人人看得起,就满足了某种虚荣心。只是这里面潜藏着张方平的威力,因为他是当时的陈州知府——连知府大人都看得起的人,哪个还敢小瞧?
苏辙也十分明白这一点。
三年之久,并不是天天有名臣贤士相陪,大多的时候,还是苏先生一个人。一个人来到读书台上,就少不了某种孤独感。“唯有柳湖万株柳,清阴与子共朝昏”,“朝看浓翠傲炎赫,夜爱疏影摇清圆”,“宦游已如马受轭,衰病拟学龟藏头”。调子悲伤又凄凉,满湖都是叹气声。这时候,能给他以安慰的除去老婆孩子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读书台的守台人。
守台人姓纪,叫纪二,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就被张方平寻来为苏辙看守读书台。纪二原在府内当差,年纪大了,又捞到这份闲差,足可养老终生,很是令人羡慕。纪二的任务除看台打扫卫生之外,就是每当苏辙来读书时,要烧上几壶开水,以备苏辙泡茶喝。
苏辙与其兄苏轼一样喜喝茶,而且深懂茶道,对茶极讲究。苏辙爱喝龙井,对水要求极严。“蟹眼已过鱼眼生,嗖嗖喻作松涛鸣”——讲的就是温度多在九十度左右,也就是大响水,以免茶叶有熟气。只可惜,陈州水苦,全城只有一个甜水井,而且在南关。南关到北关,十里不出关。纪二为让苏辙喝到甜水,需要用水车从南关往北关推水。全城就那么一眼深水井,可想推水的人有多少。为推一车水,纪二往往要天不明起来,推着水车到南关,排队,汲水,等装满木桶推到北关读书台时,天早已过了午。
苏辙茶瘾大,几天就能喝一车水。喝光了水缸,纪二就推着水车去南关。纪二去南关推水的时候,中间有个空档。这个空档间,苏辙往往喝不到一口水。没茶就没精神,这时候,苏辙就坐在湖边石鼓上打盹儿。打上一阵,抬头朝远处望望,见纪二仍不回,再打。就这样一直打到中午,见纪二还不回,便起身打个哈欠,叹一声,正欲回家用午餐,不想纪二却在这个时候推着水车回来了。苏辙惊喜万状,急忙去帮纪老汉推车,卸水,然后灌上一壶,开始点火烧水。等水开了,很认真地泡上一壶,细品。那时候纪二早已肚内饥饥,在火上烘个馍,边吃边看苏辙品茶。有时候也问:“先生饿不饿?”苏辙回答:“空腹品茶是一种享受!”纪二不解地说:“常言讲,肚里没本儿,难咽清水儿,你怎么能喝得下去?”苏辙笑笑,说:“这是茶功夫,也是富人的功夫。富人肚内油水大,用茶耗出来对身体有好处!平常很难找到空腹品茶的机会,唯有来到陈州,甜水少,推水难,才有这福分!”纪二一听,怔然片刻,突然笑了,望了一眼苏辙说:“讲出来不怕先生生气,这福分应该功归王安石贬了你的官!如果你是来陈州任知府,就是甜水再少,推水再难,你也不会有此福分。”苏辙一听,很吃惊地望着纪二,好一时才自嘲地笑笑,说道:“吾想当官,但官已不想吾!如何?唯茶可以清心。静心品茶,便觉一日似两日。若能处置此生,常似今日,得至七十,便是百四十岁人也!”
纪二望望苏辙,笑道:“古稀为长寿,百四十岁更长寿。做为悟,为上策;做为实,万万不可!因为长寿为‘常受’,怕是到时候没人给你烧水沏茶了!没茶,你受得了吗?”
苏辙怔了一下,许久没说出话来。只是从那一天起,苏辙喝茶的量越减越少,最后减至一壶。纪二清闲小少,七八天才去推一车水。
再后来,苏辙就离开了陈州,把日饮一壶的习惯也带走了。
张三水饺
张三水饺是陈州名吃。
张家饺子的特点是:选料优良,制作精细,外形美观,皮薄馅大,鲜香味美,风味独特,脍炙人口。在陈州一带,提起张三饺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达到了以吃过张三饺子为荣的境界。
据传,张家原籍是河北河间房任丘县人,有一年河北遭荒年,张家上辈带着一家老小逃荒来到陈州城东湖边,为了谋生,搭了个窝棚,开始做水饺生意,维持生活。
开初,张家饺子为“元宝型”,包出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