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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2部分

金庸作品集-第13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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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起身来,说道:“咱们回恒山去罢!”

    这时田伯光已砍下树木,做了个担架,当下与不戒和尚二人抬起令狐冲,走下峰来。

    众人行经嵩山本院时,只见岳不群站在门口,满脸堆笑的相送,岳夫人和岳灵珊却不在其

    旁。令狐冲道:“师父,弟子不能向你老人家叩头告别了。”岳不群道:“不用,不用。

    等你养好伤后,咱们再行详谈。我做这五岳派掌门,没甚么得力之人匡扶,今后仗你相助

    的地方正多着呢。”令狐冲勉强一笑。不戒和田伯光抬着他行走如飞,顷刻间走的远了。

    山道之上,尽是这次来嵩山聚会的群豪。到得山脚,众人雇了几辆骡车,让令狐冲、盈盈

    等人乘坐。

    傍晚时分,来到一处小镇,见一家茶馆的木棚下坐满了人,都是青城派的,余沧海也

    在其内。他见到恒山弟子到来,脸上变色,转过了身子。小镇上别无茶馆饭店,恒山众人

    便在对面屋檐下的石阶上坐下休息。郑萼和秦绢到茶馆中去张罗了热茶来给令狐冲喝。忽

    听得马蹄声响,大道上尘土飞扬,两乘马急驰而来。到得镇前,双骑勒定,马上一男一女

    ,正是林平之和岳灵珊夫妇。林平之叫道:“余沧海,你明知我不肯干休,干么不赶快逃

    走?却在这里等死?”令狐冲在骡车中听得林平之的声音,问道:“是林师弟他们追上来

    了?”秦绢坐在车中正服侍他喝茶,当下卷起车帷,让他观看车外情景。余沧海坐在板凳

    之上,端起了一杯茶,一口口的呷着,并不理睬,将一杯茶喝干,才道:“我正要等你前

    来送死。”林平之喝道:“好!”这“好”字刚出口,便即拔剑下马,反手挺剑刺出,跟

    着飞身上马,一声吆喝,和岳灵珊并骑而去。站在街边的一名青城弟子胸口鲜血狂涌,慢

    慢倒下。林平之这一剑出手之奇,实是令人难以想像。他拔剑下马,显是向余沧海攻去。

    余沧海见他拔剑相攻,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心下暗喜。料定一和他斗剑,便可取其性命。

    以报昨晚封禅台畔的奇耻大辱,日后岳不群便来找自己的晦气,理论此事,那也是将来的

    事了。哪料到对方的这一剑竟会在中途转向,快如闪电般刺死一名青城弟子,便即策马驰

    去。余沧海惊怒之下,跃起追击,但对方二人坐骑奔行迅速,再也追赶不上。

    林平之这一剑奇幻莫测,迅捷无伦,令狐冲只看得桥舌不下,心想:“这一剑若是向

    我刺来,如果我手中没有兵刃,那是决计无法抵挡,非给他刺死不可。”他自忖以剑术而

    论,林平之和自己相差极远,可是他适才这一招如此快法,自己却确无拆解之方。余沧海

    指着林平之马后的飞尘,顿足大骂,但林平之和岳灵珊早已去得远了,哪里还听得到他的

    骂声?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转身骂道:“你们这些臭尼姑,明知姓林的要来,便先行

    过来为他助威开路。好,姓林的小畜生逃走了,有胆子的,便过来决一死战。”恒山弟子

    比青城派人数多上数倍,兼之有不戒和尚、盈盈、桃谷六仙、田伯光等好手在内,倘若动

    手,青城派决无胜望。双方强弱悬殊,余沧海不是不知,但他狂怒之下,虽然向来老谋深

    算,这时竟也按捺不住。仪和当即抽出长剑,怒道:“要打便打,谁还怕了你不成?”令

    狐冲道:“仪和师姊,别理会他。”

    盈盈向桃谷六仙低声说了几句话。桃根仙、桃干仙、桃枝仙、桃叶仙四人突然间飞身

    而起,扑向系在凉棚上的一匹马。那马便是余沧海的坐骑。只听得一声嘶鸣,桃谷四仙已

    分别抓住那马的四条腿,四下里一拉,豁啦一声巨响,那马竟被撕成了四片,脏腑鲜血,

    到处飞溅。这马腿高身壮,竟然被桃谷四仙以空手撕裂,四人膂力之强,实是罕见。青城

    派弟子无不骇然变色,连恒山门人也都吓得心下怦怦乱跳。盈盈说道:“余老道,姓林的

    跟你有仇。我们两不相帮,只是袖手旁观,你可别牵扯上我们。当真要打,你们不是对手

    ,大家省些力气罢。”余沧海一惊之下,气势怯了,刷的一声,将长剑还入鞘中,说道:

    “大家既是河水不犯井水,那就各走各路,你们先请罢。”盈盈道:“那可不行,我们得

    跟着你们。”余沧海眉头一皱,问道:“那为甚么?”盈盈道:“实不相瞒,那姓林的剑

    法太怪,我们须得看个清楚。”令狐冲心头一凛,盈盈这句话正说中了他的心事,林平之

    剑术之奇,连“独孤九剑”也无法破解,确是非看个清楚不可。

    余沧海道:“你要看那小子的剑法,跟我有甚么相干?”这句话一出口,便知说错了

    ,自己与林平之仇深似海,林平之决不会只杀一名青城弟子,就此罢手,定然又会再来寻

    仇。恒山派众人便是要看林平之如何使剑,如何来杀戮他青城派的人众。任何学武之人,

    一知有奇特的武功,定欲一睹为快,恒山派人人使剑,自不肯放过这大好机会。只是他们

    跟定了青城派,倒似青城派已成待宰的羔羊,只看屠夫如何操刀一割,世上欺人之甚,岂

    有更逾于此?他心下大怒,便欲反唇相讥,话到口边,终于强行忍住,鼻孔中哼了一声,

    心道:“这姓林的小子只不过忽使怪招,卑鄙偷袭,两次都攻了我一个措手不及,难道他

    还有甚么真实本领?否则的话,他又怎么不敢跟我正大光明的动手较量?好,你们跟定了

    ,叫你们看得清楚,瞧道爷怎地一剑一剑,将这小畜生斩成肉酱。”他转过身来,回到凉

    棚中坐定,拿起茶壶来斟茶,只听得嗒嗒嗒之声不绝,却是右手发抖,茶壶盖震动作声。

    适才林平之在他跟前,他镇定如恒,慢慢将一杯茶呷干,浑没将大敌当前当一回事,可是

    此刻心中不住说:“为甚么手发抖?为甚么手发抖?”勉力运气宁定,茶壶盖总是不住的

    发响。他门下弟子只道是师父气得厉害,其实余沧海内心深处,却知自己实在是害怕之极

    ,林平之这一剑倘若刺向自己,决计抵挡不了。余沧海喝了一杯茶后,心神始终不能宁定

    ,吩咐众弟子将死去的弟子抬了,到镇外荒地掩埋,余人便在这凉棚中宿歇。镇上居民远

    远望见这一伙人斗殴杀人,早已吓得家家闭门,谁敢过来瞧上一眼?恒山派一行散在店铺

    与人家的屋檐下。盈盈独自坐在一辆骡车之中,与令狐冲的骡车离得远远的。虽然她与令

    狐冲的恋情早已天下知闻,但她腼腆之情,竟不稍减。恒山女弟子替令狐冲敷伤换药,她

    正眼也不去瞧。郑萼、秦绢等知她心意,不断将令狐冲伤势情形说给她听,盈盈只微微点

    头,不置一辞。令狐冲细思林平之这一招剑法,剑招本身并没甚么特异,只是出手实在太

    过突兀,事先绝无半分征兆,这一招不论向谁攻出,就算是绝顶高手,只怕也难以招架。

    当日在黑木崖上围攻东方不败,他手中只持一枚绣花针,可是四大高手竟然无法与之相抗

    ,此刻细想,并非由于东方不败内功奇高,也不是由于招数极巧,只是他行动如电,攻守

    进退,全然出于对手意料之外。林平之在封禅台旁制住余沧海,适才出剑刺死青城弟子,

    武功路子便与东方不败一模一样,而岳不群刺瞎左冷禅双目,显然也便是这一路功夫。辟

    邪剑法与东方不败所学的《葵花宝典》系出同源,料来岳不群与林平之所使的,自然便是

    “辟邪剑法”了。

    念及此处,不禁摇头,喃喃道:“辟邪,辟邪!辟甚么邪?这功夫本身便邪得紧。”

    心想:“当今之世,能对付得这门剑法的,恐怕只有风太师叔。我伤愈之后,须得再上华

    山,去向风太师叔请教,求他老人家指点破解之法。风太师叔说过不见华山派的人,我此

    刻可已不是华山派了。”又想:“东方不败已死。岳不群是我师父,林平之是我师弟,他

    二人决计不会用这剑法来对付我,然则又何必去钻研破解这路剑法的法门?”突然间想起

    一事,猛地坐起身来,一动之下,骡车一震,伤口登时奇痛,忍不住哼了一声。

    秦绢站在车旁,忙问:“要喝茶吗?”令狐冲道:“不要。小师妹,请你去请任姑娘

    过来。”秦绢答应了。过了一会,盈盈随着秦绢过来,淡淡问道:“甚么事?”令狐冲道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爹爹曾说,你教中那部《葵花宝典》,是他传给东方不败的。当时我总道《葵花宝典》上所载的功夫,一定不及你爹爹自己修习的神功,可是……”

    盈盈道:“可是我爹爹的武功,后来却显然不及东方不败,是不是?”令狐冲道:“正是。这其中的缘由,我可不明白了。”学武之人见到武学奇书,决无自己不学而传给旁人之

    理,就算是父子、夫妻、师徒、兄弟、至亲至爱之人,也不过是共同修习。舍己为人,那

    可大悖常情。盈盈道:“这事我也问过爹爹。他说:第一,这部宝典上的武功是学不得的

    ,学了大大有害。第二,他也不知宝典上的武功学成之后,竟有如此厉害。”令狐冲道:

    “学不得的?那为甚么?”盈盈脸上一红,道:“为甚么学不得,我哪里知道?”顿了一

    顿,又道:“东方不败如此下场,有甚么好?”令狐冲“嗯”了一声,内心隐隐觉得,师

    父似乎正在走上东方不败的路子。他这次击败左冷禅,夺到五岳派掌门人之位,令狐冲殊

    无丝毫喜欢之情。“千秋万载,一统江湖”,黑木崖上所见情景、所闻谀辞,在他心中,

    似乎渐渐要与岳不群连在一起了。盈盈低声道:“你静静的养伤,别胡思乱想,我去睡了。”令狐冲道:“是。”掀开车帷,只见月光如水,映在盈盈脸上,突然之间,心下只觉

    十分的对她不起。盈盈慢慢转过身去,忽道:“你那林师弟,穿的衣衫好花。”说了这句

    话,走向自己骡车。令狐冲微觉奇怪:“她说林师弟穿的衣衫好花,那是甚么意思?林师

    弟刚做新郎,穿的是新婚时的衣饰,那也没甚么希奇。这女孩子,不注意人家的剑法,却

    去留神人家的衣衫,真是有趣。”他一闭眼,脑海中出现的只是林平之那一剑刺出时的闪

    光,到底林平之穿的是甚么花式的衣衫,可半点也想不起来。睡到中夜,远远听得马蹄声

    响,两乘马自西奔来,令狐冲坐起身来,掀开车帷,但见恒山弟子和青城人众一个个都醒

    了转来。恒山众弟子立即七个一群,结成了剑阵,站定方位,凝立不动。青城人众有的冲

    向路口,有的背靠土墙,远不若恒山弟子的镇定。大路上两乘马急奔而至,月光下望得明

    白,正是林平之夫妇。林平之叫道:“余沧海,你为了想偷学我林家的辟邪剑法,害死了

    我父母。现下我一招一招的使给你看,可要瞧仔细了。”他将马一勒,飞身下马,长剑负

    在背上,快步向青城人众走来。令狐冲一定神,见他穿的是一件翠绿衫子,袍角和衣袖上

    都绣了深黄色的花朵,金线滚边,腰中系着一条金带,走动时闪闪生光,果然是十分的华

    丽灿烂,心想:“林师弟本来十分朴素,一做新郎,登时大不相同了。那也难怪,少年得

    意,娶得这样的媳妇,自是兴高采烈,要尽情的打扮一番。”昨晚在封禅台侧,林平之空

    手袭击余沧海,正是这么一副模样,此时青城派岂容他故技重施?余沧海一声呼喝,便有

    四名弟子挺剑直上,两把剑分刺他左胸右胸,两把剑分自左右横扫,斩其双腿。桃谷六仙

    看得心惊,忍不住呼叫。三个人叫道:“小子,小心!”另外三个叫道:“小心,小子!”

    林平之右手伸出,在两名青城弟子手腕上迅速无比的一按,跟着手臂回转,在斩他下

    盘的两名青城弟子手肘上一推,只听得四声惨呼,两人倒了下来。这两人本以长剑刺他胸

    膛,但给他在手腕上一按,长剑回转,竟插入了自己小腹。林平之叫道:“辟邪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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