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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0部分

金庸作品集-第1110部分

小说: 金庸作品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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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乱置,这可不同梅花桩、青竹阵每一处落足点均有规律,王剑英的八阵八卦掌在平地上施

    展威力最强,一上梅花桩,变化既受限制,威力便已相应减弱。这时在这桌面之上,更生怕

    不小心踏碎了茶碗果盘,为这刁钻的丫头所笑,当下尽量不移脚步,一味催动掌力,自忖不

    凭脚步掌法之妙,单靠深厚的内功,就能将她毁在一双肉掌之下。

    但听得掌风呼呼,亭畔的花朵为他掌力所激,片片落英,飞舞而下。当袁紫衣跃上桌面

    之时,早已计及利害,眼见对方一掌掌如疾风骤雨般击到,她只是足不停步的前窜后跃,并

    不和他对掌拆解,知道只要和对方雄浑的掌力一粘住,那便脱不了身,只见王剑英右掌虚

    晃,左掌斜引,右掌正要劈出,她左足尖轻轻一挑,一只茶碗向他扑面飞去。王剑英吃了一

    惊,闪身避开,袁紫衣料到他趋避的方位,双足连挑,七八只茶碗接二连三的飞将过去。王

    剑英避开了三只,终于避不开第四、五只,啪啪两声,打中了他肩头。他出掌劈开第七、八

    只,碗中的茶水茶叶却淋了他满头满脸,跟着第九、十只茶碗又击中胸口。王剑英、王剑杰

    齐声怒吼,旁观的汪铁鹗、褚轰、殷仲翔等也忍不住惊呼,只见最后两只茶碗直奔王剑英双

    眼。他愤怒已极,猛力一掌击出。袁紫衣踢茶碗扰敌,原本是等他这一掌,这良机如何肯予

    错过?当下身躯一闪,已伸手抓住他的右腕,左手在他的臂弯里“曲池穴”一拿,一扭一

    推,喀的一响,王剑杰大叫“啊哟”声中,王剑英臂骱已脱。这一手仍只是寻常“分筋错骨

    手”,说不上什么奇妙的家数,只是她出手如电,王剑英竟是闪避不了,致贻终身之羞。王

    剑杰双手一拍,和身向袁紫衣背后扑去。胡斐推出一掌,将他震退三步,说道:“王兄且

    慢!说好是一个斗一个。”王剑英面色惨白,僵在桌上。袁紫衣心想:“若是轻易放了他,

    他兄弟回头找场,我可斗他们不过!”竟是下手不容情,乘着他无力抗御之时,喀喇一声,

    将他左臂的关节也卸脱了,一指点在他太阳穴上,喝道:“你这八卦门的掌门让是不让?”

    王剑英闭目待死,更不说话。王剑杰喝道:“快放我兄长,你要做掌门,做你的便是。”袁

    紫衣道:“说话可要算数?”王剑杰道:“算数,算数。”袁紫衣这才微微一笑,跃下桌

    子。王剑杰负起兄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

    周铁鹪道:“姑娘连夺两家掌门,果然是聪明伶俐,却不知留下什么妙计,要施在我姓

    周的身上?”这话明明说她不过是使诡计取胜,说不上是真实本领。袁紫衣道:“对付你魔

    爪雁行门,还用得着智计?你师兄弟三个人是一齐上呢,还是周老师一个人跟我过招?”周

    铁鹪淡淡一笑,说道:“袁姑娘此言,真是门缝里看人,把北京城里的武师们全都瞧得扁

    了。周某打从十三岁上起,从来便是单打独斗。”袁紫衣道:“嗯,那你十三岁前,便不是

    英雄好汉,专爱两个打一个。”周铁鹪道:“嘿,我自十三岁起始学艺。”袁紫衣道:“是

    英雄好汉,生来便是英雄好汉,有的人武艺再高,始终不过是窝囊废。周老师,我可不是说

    你。”不知怎的,她对于王剑英、王剑杰兄弟,心中还存着三分佩服,见了周铁鹪大刺刺地

    自视极高的神气,却是说不出的讨厌。

    周铁鹪几时受过旁人这等羞辱?心中狂怒,嘴里却只哼了一声。汪铁鹗叫了起来:“小

    丫头,跟我大师哥说话,可得客气些。”袁紫衣知他是个浑人,也不理睬,对周铁鹪道:

    “拿出来,放在桌上。”周铁鹪愕然道:“什么?”袁紫衣道:“铜鹰铁雁牌。”一听到

    “铜鹰铁雁牌”五字,周铁鹪涵养功夫再高,也已不能装作神色自若,大声道:“啊哈!我

    门中的事,你倒真知道得不少。”伸手从腰带上解下一个锦囊,放在桌上,喝道:“铜鹰铁

    雁牌便在这里,你今日先取我姓周的性命,再取此牌。”袁紫衣道:“拿出来瞧瞧,谁知道

    是真是假。”周铁鹪双手微微发颤,解开锦囊,取出一块四寸长、两寸宽的金牌来,牌上镶

    着一只探爪铜鹰,一只斜飞铁雁,正是魔爪雁行门中世代相传的掌门信牌,凡是本门弟子,

    见此牌如见掌门人。原来鹰爪雁行门在明末天启,崇祯年间,原是武林中一大门派,几代掌

    门人都是武功卓绝,门规也极严谨。但传到周铁鹪、曾铁鸥等人手里时,诸弟子为满清权贵

    所用,染上了京中豪奢的习气,武功已远不如前人。后来直到嘉庆年间,鹰爪雁行门中出了

    几个了不起的人物,该门方始中兴。袁紫衣道:“看来像是真的,不过也说不定。”原来她

    适才和王剑英一番剧斗,虽然侥幸反败为胜,内力却已大耗,这时故意扯淡,一来要激怒对

    手,二来也是歇力养气。周铁鹪见多识广,如何不知她的心意?当下更不多言,双手一振一

    压,突然跃上凉亭之顶,说道:“咱们越打越高,我便在这亭子顶上领教高招。”须知他的

    门派以魔爪雁行为名,自是一擅鹰爪擒拿,二擅雁行轻功。他跃上亭顶,存心故居险地,便

    于施展轻功,与对手作一番生死搏击,同时令她无法取巧行诡,更有一着是要胡斐不能在危

    急中出手相助。在周铁鹪心中,袁紫衣武功虽高,终不过是女流之辈,真正的劲敌却是胡

    斐。他那知擒拿和轻功这两门,也正是袁紫衣的专长绝技,他若是见过她和易吉在高桅顶上

    斗鞭时那一路惊世骇俗的轻功,也不会跃上这凉亭之顶了。

    胡斐见了他这一纵一跃,虽然轻捷,却决不能和袁紫衣的身手相比,登时便宽了心,转

    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袁紫衣故意并不炫示,老老实实的跃上亭顶,说道:“看招!”双

    手十指拿成鹰爪之式,斜身扑击。

    拳术的爪法,大路分为龙爪、虎爪、鹰爪三种。龙爪是四指并拢,拇指伸展,腕节屈向

    手心;虎爪是五指各自分开,第二、第三指骨向手心弯曲;鹰爪是四指并拢,拇指张开,五

    指的第二、第三指骨向手心弯曲。三种爪法各有所长,以龙爪功最为深奥难练。周铁鹪见她

    所使果然是本门家数,心想:“你若用古怪武功,我尚有所忌,你真的使鹰爪雁行功,那可

    是自寻死路了。”当下双手也成鹰爪,反手钩打。

    众人仰首而观,只见两人轻身纵跃,接近时擒拿拆打数招,立即退开。这一晚四场激

    斗,以这一场最为好看,但也以这一场最为凶险。月光之下,亭檐亭角,两人真如一双大鸟

    一般,翻飞搏击。蓦地里两人欺近身处,喀喀数响,袁紫衣一声呼叱,周铁鹪长声大叫,跌

    下亭来。

    周铁鹪如何跌下,只因两人手脚太快,旁观众人之中,只有胡斐和曾铁鸥看清楚了。周

    铁鹪激斗中使出绝招“四雁南飞”,以连环腿连踢对手四脚,踢到第二腿时被袁紫衣以“分

    筋错骨手”抢过去卸脱了左腿关节。他这一招双腿此起彼落,中途无法收势,左腿虽已受

    伤,右腿仍然踢出,袁紫衣对准他膝盖踹了一脚,右腿受伤更重。旁人却只见他摔下时肩背

    着地,落下后竟不再站起。这凉亭并不甚高,以周铁鹪的轻身功夫,纵然失手,跃下后决不

    致便不能起身,难道竟是已受致命重伤?汪铁鹗素来敬爱大师兄,大叫:“师哥!”奔近前

    去,语声中已带着哭音。他俯身扶起周铁鹪,让他站稳。但周铁鹪两腿脱臼,哪里还能站

    立?汪铁鹗扶起他后双手放开。周铁鹪呻吟一声,又要摔倒。曾铁鸥低声骂道:“蠢材!”

    抢前扶起。他武功在鹰爪雁行门中也算是顶尖儿的好手,只是不会推拿接骨之术,抱起周铁

    鹪,便要奔出。

    周铁鹪喝道:“取了鹰雁牌。”曾铁鸥登时省悟,抢进凉亭,伸手往圆桌上去取金牌,

    突然头顶风声飒然,掌力已然及首。曾铁鸥右手抱着师兄,左手不及取牌,只得反掌上迎,

    哪知这一架却架了个空。眼前黑影一晃,一人从凉亭顶上翻身而下,已将桌上金牌抓在手

    中,喝道:“打输了想赖么?”正是袁紫衣。曾铁鸥又惊又怒,抱着周铁鹪,僵在亭中,不

    知该当和袁紫衣拚命,还是先请人去治大师兄再说?

    胡斐上前一步,说道:“周兄双腿脱了臼,若不立刻推上,只怕伤了筋骨。”也不等周

    曾两人答话,伸手拉住周铁鹪的左腿,一推一送,喀的一声,接上了臼,跟着又接上了右腿

    关节,再在他腰侧穴道中推拿数下。周铁鹪登时疼痛大减。胡斐向袁紫衣伸出手掌,笑道:

    “这铜鹰铁雁牌也没什么好玩,你还了周大哥吧!”袁紫衣听他说到“也没什么好玩”六

    字,嫣然一笑,将金牌放在他掌心。

    胡斐双手捧牌,恭恭敬敬的递到周铁鹪面前。周铁鹪伸手抓起,说道:“两位的好处,

    姓周的但教有一口气在,终有报答之时。”说着向袁紫衣和胡斐各望一眼,扶着曾铁鸥转身

    便走。向袁紫衣所望的那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怨毒,瞧向胡斐的那一眼,却显示了感激之

    情。

    袁紫衣毫没在意,小嘴一扁,秀眉微扬,向着使雷震挡的褚轰说道:“褚大爷,你这半

    个掌门人,咱们还比不比划?”到了此时,褚轰再笨也该有三分自知之明,领会得凭着自己

    这几手功夫,决不能是她敌手,抱拳说道:“敝派雷电门由家师执掌,区区何敢自居掌门?

    姑娘但肯赐教,便请驾临塞北,家师定是欢迎得紧。”他这几句话不亢不卑,却把担子都推

    到了师父肩上。袁紫衣“嘿嘿”一笑,左手摆了几摆,道:“还有那一位要赐教?”殷仲翔

    等一齐抱拳,说道:“胡大爷,再见了。”转身出外,各存满腹疑团,不知这武功如此高强

    的少女到底是甚么路道。胡斐亲自送到大门口,回到花园来时,忽听得半空中打了个霹雳,

    抬头一看,只见乌云满天,早将明月掩没。袁紫衣道:“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

    福。想不到胡大哥游侠风尘,一到京师,却面团团做起富家翁来。”听她一提起此事,不由

    得胡斐气往上冲,说道:“袁姑娘,这宅第是那姓凤奸人的产业,我便是在这屋中多待一

    刻,也是玷辱了,告辞!”回头向程灵素道:“二妹,咱们走!”袁紫衣道:“这三更半

    夜,你们却到哪里去?你不见变了天,转眼便是一场大雨么?”她刚说了这句话,黄豆般的

    雨点便已洒将下来。胡斐怒道:“便是露宿街头,也胜于在奸贼的屋檐下躲雨。”说着头也

    不回的往外便走。程灵素跟着走了出去。忽听袁紫衣在背后恨恨的道:“凤天南这奸人,原

    本是死有余辜。我恨不得亲手割他几刀!”

    胡斐站定身子,回头怒道:“你这时却又来说风凉话?”袁紫衣道:“我心中对这凤天

    南的怨毒,胜你百倍!”顿了一顿,咬牙切齿地道:“你只不过恨了他几个月,我却已恨了

    他一辈子!”说到最后这几个字时,语音竟是有些哽咽。胡斐听她说得悲切,丝毫不似作

    伪,不禁大奇,问道:“既是如此,我几回要杀他,何以你又三番四次的相救?”袁紫衣

    道:“是三次!决不能有第四次。”胡斐道:“不错,是三次,那又怎地?”两人说话之

    际,大雨已是倾盆而下,将三人身上衣服都淋得湿了。袁紫衣道:“你难道要我在大雨中细

    细解释?你便是不怕雨,你妹子娇怯怯的身子,难道也不怕么?”胡斐道:“好,二妹,咱

    们进去说话。”当下三人走到书房之中,书童点了蜡烛,送上香茗细点,退了出去。这书房

    陈设甚是精雅。东壁两列书架,放满了图书。西边一排长窗,茜纱窗间绿竹掩映,隐隐送来

    桂花香气。南边墙上挂着一幅董其昌的仕女图;一幅对联,是祝枝山的行书,写着白乐天的

    两句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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