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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博览群书2004年第09期-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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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两年半的艰苦奋斗(尤其是杨克定、冯春田、杨健霑三位同志不避寒暑、夜以继日,付出心血最巨),《论衡索引》于1985年底定稿。但到1994年中华书局正式出书却经过了九个春秋。这期间吕叔湘先生和《论衡索引》有关的两件事情,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一件是吕先生是第一位把这本工具书用于汉语词汇史研究的学者。记得《论衡索引》打字本刚出来,吕先生就给我写了一封信:
  湘清同志:
  有一件小事奉恳。我正在写一短文,谈“物”字做“世人、外界”乃至“众人、人”
  讲,如“物议”、“恃才傲物”等等。这一意义在魏晋以后多见。我想了解一下两汉有
  无此项用法。听何乐士说,《论衡索引》的稿子还没交出版社,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查一下“物”字各条之中有无这样用的例子。琐事相求,甚用不安。谢谢。
  即颂日安!
  
  吕叔湘启
  
  1986.8。16
  吕先生信中说是“小事”,我却感到意义非常。当时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本书还没出版就派上了用场,而且是我国语言学大师要用它,令人鼓舞。我很快查了书稿,发现“物”字在先秦古籍中虽罕有作“人”讲的,但在《论衡》中单独出现多达四百多次,却没有明显作“众人”、“人”字讲的。我给吕先生写了信,还抄了部分例句。后来,吕先生在他晚年的著作《未晚斋语文漫谈·十二‘物’作‘人’讲》中,曾谈及此事。(吕叔湘《吕叔湘文集》第328页,商务印书馆,1993年版)
  第二件事情就是吕叔湘先生亲自关心并鼎力帮助《论衡索引》早日出版。中华书局哲编室早就决定接受出版这部书。为了编审这部书稿,哲编室梁运华先生等付出了辛勤劳动。但当时“学术著作出书难”已成普遍社会问题。为此,1986年10月我给吕叔湘先生写信请求帮助。很快我就收到吕先生的回信。,他在信中说:“你10月4日的信和附件,昨天到我手中。赔本的书,出版社要求补贴,近年时有所闻,中华亦非特殊。周念《论衡索引》曾列入“六五”规划,现已完成,似可向“七五”规划申请出版补贴。“七五”规划 (小组)本月二十九日起开会约一星期,地点在京西宾馆。你的申请书可送京西宾馆全国社会科学“七五”规划办公室转语言组。”正是在吕叔湘先生直接帮助下我们顺利获得出版补贴,从而保证这部书得以及时送厂付印。
  吕叔湘先生曾说过:“词典工作大有可为,夸大一点说,是不朽的事业。”(吕叔湘《吕叔湘文集》第222页,商务印书馆,1992年版)编写《论衡索引》的初衷,是编纂《论衡词典》。由于工作变动,我没能继续做这项工作,每每想起,深感遗憾。令人高兴的是近些年来汉语史专书索引和词典不断问世。我们相信,有志于这项“不朽的事业”的人,定能把一部高质量的《论衡词典》编纂出来。


关于施咸荣先生
■  潘小松
  景端先生来电话说今年11月份南京和北京的同仁打算开一个施咸荣先生追思会。突然想起我们这些“身边的”的晚辈倒是将老先生遗忘得可以,各自只顾在名利场刨食了。上一次脑子被施咸荣三个字占据是因为看了施公子亮的小说《黑色念珠》,那里面有施先生的影子。我只是到现在也还没有明白黑色念珠象征什么。顷在网上看见胡亚非怀念李慎之老所长的文章,里面当然提及施先生。那时的社会文化室和美国系现在想来恍如隔世。我其实知道施先生的时间还要往前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人民文学出版社出过一套外国作家简介“小册子”,其中一本是《莎士比亚和他的剧作》,著者是施咸荣。我到现在也认为这本普及性的读物比他后来写的美国黑人文学论文好。是在施咸荣先生去世后,大部分人才知道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莎士比亚全集》“序言”是施咸荣的手笔。假如记忆不错,《中国大百利·全书·外国文学》卷的“莎士比亚”词条也是施先生写的,起码他是参与了。我在院外事局美大处工作的时候,施先生因出访来办手续,我跟他讲起山东大学外文系他“兼职教授”的学生们对他的仰慕,并且提起《新华文摘》上转载他写的黑人音乐的文章,老头听了很高兴。这大概算我们交往的开始。“富布赖特”访问学者身份一年后结束,他从美国回来,带回四十箱书,送了我一盒“肯特”烟,送了我一本他的英美文学随笔集《西风杂草》(漓江版)。再后来,我拿了一本美国畅销小说《花边》(LACE)问他能不能收在他主编的“漓江外国文学通俗文库”。他过两天来找我说,有一些色情描写恐怕不易通过。我真的佩服他的英文阅读速度。听我后来的同事倪峰说,施先生有背诵英文字典的硬工夫。等到1990年我自己拿了“福特”资助去波士顿当访问学者时,施先生突然来找我,问我有没有兴趣翻译《花边》。我因为心猿意马婉言谢绝了。现在想来有点遗憾。其实在美国那一年是有工夫完成翻译的。我错过了一次与前辈的合作机会。
  我今天在美国研究所工作,说来起因也是施先生。记得当时问他美国所是否要人,他回答说要啊。随后便是拿自己的小文章由施先生引见去拜会资中筠所长。施先生帮腔说我研究的东西很难。等我如愿以偿真的进美国所之后,施先生已经病倒了,再次见面是在八宝山的遗体告别式。我听说此前是有基督教徒仪式的,只是不知怎样进行的。施先生早年就读教会学校上海圣方济学院,知道他这个经历也就容易理解了。
  我知道施咸荣先生是《麦田里的守望者》和《土生子》的译者是最近几年的事;关于《等待戈多》是这两天才知道也出自他的译文。他的翻译作品有数百万字 (一说有八百万字)。施咸荣等前辈学者于外国文学翻译与研究在新时期有开拓之功,人们仍在阅读他与另几位学者合写的《美国文学简史》。《战争风云》等作品当今四十岁以上的人该记得当年排队购书的盛况,这批翻译作品有施先生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工作时的心血。外国文学翻译与研究九十年代之前的辉煌正是因为施先生等老一辈学者翻译家的辛勤耕耘。我们今天纪念施先生正是因为此。
  我庆幸自己的精神生活因聂鲁达而增添了色彩。我最大的遗憾是正准备采访他时遭遇了狂风暴雨。当聂鲁达用更深沉的目光观察中国大地时,我只能在一个偏远的农场,在昏暗的油灯下,在饥饿和疲劳中,读着这位智利诗人的《葡萄园和风》——这本刚刚出版的中译本,是我老母亲用从极低的生活费中抠出来的钱买来寄给我的。


你的紫丁香哪儿去了
■  哈 米
  巴勃罗·聂鲁达,这个遥远的智利人蓦然闯进了我心扉,正当我跨入青春门槛之际。我的血液,我的隐藏的激情,一下子被燃烧起来。我从没有读过这样的诗句,它跨越了普希金的柔情、涅克拉索夫的沉郁、徐志摩的悠闲和李商隐的哀怨……以海洋的气势、崇山的重量、日月的光华,迎面向我袭来。诗人用宏伟交响乐的旋律、瀑布似倾泻出来的华美语言、奇峰突起的独特比喻,叙说事件,表达意象。我有一个感觉:聂鲁达时时像中国画家那样,似乎随意在宣纸上泼墨,让墨汁漫无边际地渗透开去,然后沿着那墨迹勾勒出奇妙的画面。他甩出节奏鲜明的铿锵诗句(译成汉语仍然感觉得到它的音乐性),让它们野马似的满旷野奔驰,又自如地驾驭它们奔入预定的轨道,吸引读者按诗人的意图去关注大地,关注人类。
  我最先接触到并让我倾心的,不是他诗歌中《伦敦小调》式的宁静哀伤,而是贝多芬《光荣颂》式的雄浑激昂。初读《伐木者,醒来吧!》《逃亡者》等诗篇所引起的心灵激荡,半个世纪后的今天感觉依然!
  聂鲁达那绵长、激越似潺潺溪流的诗句,让人不得不一口气读下去而回味无穷。某些段落至今我还能背诵:
  让和平属于未来的每一个黎明,/让和平属于桥梁,属于酒,/让和平属
  于追求着我的诗章,/它在我的血液里升腾……/让和平属于我兄弟的衬衫,
  /让和平属于书本,像一个无形的印记盖在上面……/让和平属于作着游击
  战的/伤心的西班牙,/让和平属于威俄敏州的小博物馆,那儿最可爱的一
  件东西是/一只绣着心房的枕头……/让和平属于面粉,属于一切/等待出生到世上来的小麦,/让和平属于一切寻求着隐蔽的灌木丛的情人……/我不愿意鲜血/再度浸透面包、豆荚和音乐。/我盼望人们和我一起去:/那矿工,那小女孩,/那律师,那水手,/那洋囡囡的制造者,/一起到电影院去,出来/喝一杯最红最红的酒…… 1904年7月12日出生的聂鲁达生平所经历的,是一个动荡与灾难,压迫与反抗,流血与呼唤自由、和平的时代。外交官和曾经被追捕的流亡者的生涯,让这位共产党诗人足迹遍天下,感受着世事风云和各国底层百姓的苦难、希望。地球上的鲜血、战火、革命,悲鸣、怒吼、抗争……无不血肉交融地糅进了他的诗篇。因而被一些人称为“政治诗人”,对他的艺术评价也一直存在两派意见。而率先打动我年轻的心的,正是这些与世界动脉相沟通的激情浩荡的“政治”诗章。直到在爱伦堡的一篇文章里,读到引用自聂鲁达20岁时出版的诗集《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中的片段,我才惊讶聂鲁达夜莺似的柔情和忧伤:
  
  在风暴的早晨,/在夏季的中心,/云,像挥别的白手帕/在疾风中飞扬。
  /阵阵的风激动着/我们沉默的爱情……/这是走的时候了,这是凄凉无情的
  时辰,/黑夜踏进了时间历程里……/我被抛弃了,像黎明时分的港口……/
  这是走的时候了,我被你抛弃!……
  这意境、画面、氛围,这“黎明时分的港口”的绝对天才的比喻,如此强烈地拨动了我心弦!以致几年后,我借“港口”这妙喻写下12行仿聂鲁达的句子寄托自己失恋的哀伤,题目就叫《港口》,至今还保存在日记本里。
  对聂鲁达情诗倾倒的远不止我这个当年的中国毛头小子,早在许多许多年之前,拉丁美洲一大批中产阶级的夫人小姐公子就是这位爱情诗人的痴迷者。当发现游击队、反抗、独裁者、西班牙、鲜血、人民、矿工这类字眼突然闯进聂鲁达的诗行时,他们迷惑了!聂鲁达在《解释一些事情》这首诗中作出了解释:
  你们会问:你诗里的紫丁香哪儿去了?/点缀着罂粟花的形而上学的词
  藻哪儿去了?/还有,那轻扣出/鸟声和节拍的雨点哪儿去了?//你们会问:
  为什么在我的诗里/不再诉说梦、树叶,/和我的国土上的巨大的火山?/你
  们看,/鲜血满街流,/你们来看一看吧,/满街是血啊!
  聂鲁达说的是西班牙内战时佛朗哥的屠杀和人民的反法西斯斗争。诗人的脉搏是与人类的命运共振的。他怎能在儿童的血满街流淌时再热衷于歌唱夜莺?
  于是,他从缠绵的情歌转向了血腥的现实,人民的疾苦和愤怒融进了他的诗章。他在45岁完成的篇幅浩瀚的《漫歌集》(又译《诗歌总集》),就是这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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