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根论人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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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根论说文集
水天同 译
献书表
谨呈
英吉利海军大将巴金汉公爵
公爵阁下
所罗门有言“美名有如香膏”窃意我
公令名将流芳百世一如斯言盖
公之荣华与功迹既尊崇而卓越
公之建树亦远大而长久也拙作论说文集今将出版矣斯书为拙作中最流行者或以其能切合世务直达人心也愚曾于篇数及内容皆有所增加故斯书不啻新著焉职斯之故窃敢以我
公之名冠之卷首聊表戴德之忱与感恩之意云尔
此书有英文本拉丁文本二种皆以
公名冠之者窃意拉丁既为天下之共同语言则拉丁文本或
可永垂后世而不朽也愚昔曾以拙著伟大之复兴献于
今上又以亨利第七本纪(今亦由愚以拉丁文译出)及自然史
之一部献于太子今更以此数篇论说献于我
公凡此诸作皆愚借上天之恩惠己身之奋勉殚精竭虑而成
而非己力之所能及也谨以为献并祝
天佑
最忠诚服从之仆人弗兰西斯·圣奥本斯上
一 论真理
善戏谑的彼拉多曾说:“真理是什么呢?”说了之后并且不肯等候回答。世上尽有一般人喜欢把意见变来变去,并且认为固定了一种信仰即等于上了一套枷锁;在思想上和在行为上他们都一样地要求意志底自由。并且虽然这一流的各派哲学家已成过去,然而仍有些心志游移的说者和他们同声同气,——虽然这般人比起古人来血气薄弱一点。但是使人们好伪说的原因,不仅是人们找寻真理时的艰难困苦,亦不是找寻着了真理之后真理所加于人们底思想的约束,而是一种天生的,虽然是恶劣的,对于伪说本身的爱好。希腊晚期哲学学派中有人曾研究过这个问题,他不懂得伪说之中有什么东西竟会使人们为伪说底本身而爱它,因为伪说既不能如诗人之所为,引人入胜;亦不能如商人之所为,导人得利。我亦不懂得这是什么缘故:可是“真理”这件东西可说是一种无隐无饰的白昼之光,世间的那些歌剧、扮演、庆典在这种光之下所显露的,远不如灯烛之光所显露的庄严美丽。真理在世人眼中其价值也许等于一颗珍珠,在日光之下看起来最好;但是它决够不上那在各种不同的光线下显得最美的钻石和红玉底价值。搀上一点伪说的道理总是给人添乐趣的。要是从人们底心中取去了虚妄的自是,自谀的希望,错误的评价,武断的想象,就会使许多人底心变成一种可怜的、缩小的东西,充满忧郁和疾病,自己看起来也讨厌。对于这一点会有人怀疑么?早期的耶教著作家中有一位曾经很严厉地把诗叫做“魔鬼底酒”,因为诗能占据人底想象,然而诗不过是伪说底影子罢了。害人的不是那从心中经过的伪说,而是那沉入心中,盘据心中的伪说,如前所言者是也。然而这些事情,无论其在人们堕落的判断力及好尚中是如何,真理(它是只受本身底评判的)却教给我们说研究真理(就是向它求爱求婚),认识真理(就是与之同处),和相信真理(就是享受它)乃是人性中最高的美德。
当上帝创造宇宙的那几日中,他所创造的头一件东西就是感官底光明;他所创造的末一件东西就是理智底光明;从那以后直到如今在他工作完毕而休息的期间内,他底作为全是以他底圣灵昭示世人。最初他在物或浑沌底面上吹吐光明;然后他由人底面目中吹入光明;到如今他还在往他的选民面目之中吐射光明。有一派哲学在别的方面都不如他派,可是有一位诗人为这派哲学增光不少。这位诗人曾说:“站在岸上看船舶在海上簸荡是一件乐事;站在一座堡垒底窗前看下面的战争和它底种种经过最一件乐事;但是没有一件乐事能与站在真理底高峰(一座高出一切的山陵,在那里的空气永远是澄清而宁静的)目睹下面谷中的错误、漂泊、迷雾和风雨相比拟的”;只要看的人对这种光景永存恻隐而不要自满,那末以上的话可算是说得好极了。当然,一个人底心若能以仁爱为动机,以天意为归宿,并且以真理为地轴而动转,那这人的生活可真是地上的天堂了。
从教义中的真理和哲学中的真理再说到世事上的真理。即使那些行为并不坦白正直的人也会承认坦白正直地待人是人性底光荣,而真假相混则有如金银币中杂以合金一样,也许可以使那金银用起来方便一点,但是把它们底品质却弄贱了。因为这些曲曲折折的行为可说是蛇走路的方法,蛇是不用脚而是很卑贱地用肚子走路的。没有一件恶德能和被人发现是虚伪欺诈一般使人蒙羞的。所以蒙泰涅在他研究为什么说人说谎算是这样的一种羞辱,一种可恨之极的罪责的时候,说得极好。他说:“仔细考虑起来,要是说某人说谎就等于说他对上帝很大胆,对世人很怯懦”。因为谎言是直对着上帝而躲避着世人的。曾经有个预言,说基督重临的时候,他将在地上找不到信实;所以谎言可说是请上帝来裁判人类全体的最后的钟声。对于虚假和背信底罪恶再不能比这个说法揭露得更高明了。
二 论死亡
成人之怕死犹如儿童之怕入暗处;儿童底天然的恐惧因故事而增加,成人对于死的恐惧亦复如此。当然,静观死亡,以之为罪孽底工资,通往另一世界的去路者,是虔诚而且合乎宗教的;但是恐惧死亡,以之为我们对自然应纳的贡献,则是愚弱的。然而在宗教的沉思中有时亦杂有虚妄和迷信。在某种苦行僧底自戒书中你可以看到一种言辞,说是一个人应当自己思量,假如他有一指底末端被压或被刑,其痛苦是如何;由此再想那使人全身腐败溃灭的死亡其痛苦更当如何。实则有多次死亡底经过比一肢之受刑其痛苦尚轻:因为人体最生死攸关的器官并不是最敏于感受的器官也。那位仅以人间哲学家及世人之一的资格说话的古人说得很好:“与死亡俱来的一切,比死亡更骇人”。呻吟与痉挛,变色的面目,朋友哭泣,墨绖及葬仪,诸如此类都显得死底可怕。值得注意者,是人心内的各种感情,无论多么薄弱,没有一种是不能克服对死亡的恐怖的;既然一个人身旁有这样多的侍从,都能打败死亡,可见死亡不算是那样可怕的敌人了。复仇之心胜过死亡;爱恋之心蔑视之;荣誉之心希冀之;忧伤之心奔赴之;恐怖之心先期之;不特如此,我们在书中还读到奥陶大帝自杀之后哀怜之心(感情中之最柔者)使得许多人也死了,他们之死是为了对他们底君上的同情并且要做最忠心的臣子的原故。此外塞奈喀还加上了苛求和厌倦两事。他说:“试想你做同样的事已有多久!不止勇者和贫困者想死,即厌倦无聊者亦想死亡”。一个人虽然既不勇敢,也不困穷,然而为了倦于屡次作同一的事,也会寻死的。同样值得注意者,是死底来临在豪杰之士底心上所引起的改变是如何地小,因为这些人好象到了最后的一刹那仍然是依然故我似的。奥古斯塔斯大帝死时还在赞颂他底皇后:“永别了,里维亚,请你终身不要忘记我们婚后生活底时光”。泰比瑞亚斯至死仍然作伪,如史家泰西塔斯所谓:“泰比瑞亚斯底体力日渐衰退,但他底作伪如故”。外斯帕显死时还说笑话;他坐在一个凳子上说:“我想我正在变神哪”。加尔巴临死作壮语说:“砍罢!假如这是有益于罗马人民的”。一边说着一边伸颈就死。塞普谛米犹斯·塞外拉斯死得爽快。他说:“假如还有什么我应该做的事,快点来吧”。诸如此类。那些画廊派的哲学家把死底价值抬得太高了,并且因为他们对于死准备过甚,遂使死在人看起来更为可怕。“他把生命底终结算做自然底恩惠之一”。说这句话的那人比较说得对的多了。死与生同其自然;也许在一个婴儿方面生与死是一般痛苦的。在某种热烈的行为中死了的人有如在血液正热的时候受伤的人一样,当时是不觉得痛楚的;所以一个坚定的,一心向善的心智是能免死底痛苦的。但是,尤要者,请你相信,最甜美的歌就是在一个人已经达到了某种有价值的目的和希望后所唱的“如今请你让你底仆人离去”。死还有这一点;就是它打开名誉之门,熄灭妒忌之心。“生时受人妒羡的人死后将受人爱”。
三 论宗教一统
宗教既是人类社会底主要维系,那末要是它本身能居于统一底真正维系之中,自然是一件很好的事。关于宗教的争执和分裂是异教徒所没有的恶事。原因是异教徒底宗教并无任何固定不移的信仰而只有仪式和典礼。他们教会中底主要宗师和长老乃是诗人,从这个就可以想到他们底宗教是什么样的一种宗教了。但是真正的上帝有这种性质,就是他是个“忌邪的神”;因此他底崇奉和宗教便决不容有混杂和伴侣。所以我们想关于教会底统一说几句话,所说的是其结果如何;其界限如何;其方法如何。
统一底结果(仅次于得上帝底喜悦,而得上帝底喜悦是至善至美的)有二,一是对教会以外的人的,一是对教会以内的人的。对于前者,无疑地异端和分裂是各种丑事中之最丑者;真的,这两桩事甚至比伤风败俗还坏。因为,如同在肉体上创伤或割裂是比一时不良的体液为劣,在精神上亦复如此。所以再没有比“统一底破坏”更能使在外者不入教堂,在内者急欲出外的了。因此,到了这种情形的时候——就是,有的人说“看哪,他在旷野之中”。又有人说:“看哪,他在密室之内”。那就是说,有的人在异端的秘会里找寻基督,又有人在教堂的外表上找寻基督——在这种时候我们底耳中须常有那句话——“不要出去”。那“外邦人底宗师”(他底使命底特性使他对于在教会以外的人特别地在意)曾说:“假如一个异教徒进来,听见你们七嘴八舌地说话,他难道不要说你们是疯了么?”再者,那无神论者和世俗之人听见宗教之中有如许冲突矛盾的意见,他们底意见比上面所说的异教徒底意见必然好不了多少;这种情形使他们要离开教堂,去“坐在亵慢人底座位之上”。 有一位“亵慢底大师”在他底幻想的丛书中间列了这样的一本书名:《异端派的摩尔舞》。
这件事在这样严重的问题中提出为证,似嫌不庄,然而它把那过失之处表现得很好。因为异端诸派真是各有其不同的态度和卑鄙模样,这些态度不能不使世俗轻薄儿和下流的政客心生讥笑,这些人本来就是易于污蔑神圣的事物的。
至于宗教统一对教中人的结果,那就是和平;和平是有无限的福祉的。和平树立信仰。和平燃起仁心。教会底外观上的和平纯化而为内心的和平。它并且把写读争论文章的工夫移到写读忏悔和敬神的著作方面去。
关于统一底界限,这种界限底真正位置是极重要的。在这个问题上好象有两个极端。在某种激烈派看来,所有的调和的话都是可恨的。“耶户,是和平么?你与和平有什么相干?你转到我后面罢”这一派人是不问和平但问党派的。反之,某种老底嘉派的人和不冷不热的人们以为他们可以把宗教上的问题用不南不北,亦南亦北的手段和巧妙的调和来迁就解决;好象他们要在上帝与人类之间公断似的。这两种极端都是应当避免的;避之之道就在以基督自己为基督徒手订的盟约中那两条相反相成的条文切实并清楚地解释那盟约。这两条条文就是“不帮助我们的就是反对我们的”和“不反对我们的就是帮助我们的”。所谓以这两条条文解释基督底盟约者,就是说,要把宗教中基础的实际的要点同那些并不纯粹属于信仰的而是关于意见、教派、居心的问题的要点真实地辨别与分开也。这在许多人看起来也许是件小事,并且是已经做到了的。
但是这件事要是做的时候党派之见少些,那末拥护它的人就要更为普遍了。关于这个我只可以小规模地贡献这点意见。人们应该注意,勿以两种争论分裂上帝底教会。一种是当所争之点过于微细,不值得那热烈与争执,这些热烈与争执都是因为有辩驳才引起来的。基督教中的早期著作家中有一位曾经说过:“基督底外衣确是无缝的,但是教会底衣服却是多色的”。因此他说:“让这件衣服有变换之处,却不要有分裂之处”。原来“统一”与“划一”是两件事啊。还有一种就是所争之点是很重要的,然而争论到了后来趋于过为微妙或幽晦,以致这种争论巧慧而不切实了。一个有判断力和了解力的人有时会听见一些无知识的人表示不同的意见,然而他心里很明白这些人底意思其实是同一件事,但是他们自己是决不同意的。在人与人之间判断力不同之处既有如此的情形,那末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