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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及时行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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盹,他就紧靠在我窗口,青白着脸,舌头吐得长长的,要说不是鬼,谁信?」
  阮卧秋皱眉,府内有这人吗?
  「阮爷,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害得人家枉死?」
  「胡说八道!」他骂道:「准是有人装神弄鬼在吓你。」
  「吓我?我在你府里,人缘还算不错,又没结冤,谁会吓我?」
  人缘不错?她这种性子也会有人喜欢?他心里不以为然,却没有说出口,只清楚道:「我说过,世上没有鬼。纵然有,也多半是有人在胡闹,杜画师你不去想它,不去念它,那么,你心中自然没有它了。」
  「不去想它啊……还真难呢。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一晚,没有脸的绿衣鬼想要带走我爹……不然一晚上都想你好了,阮爷。」她打趣,听「正气」再三保证,心里逐渐安稳了。
  他皱眉,没再出口骂她。她的笑声轻溢,像淡淡白雾活跃地飘散在他的眼内,模糊的身形就在其中。纵然有二郎的形容,仍旧无法勾勒出她具体的长相……
  忽然之间,她像整个人倾向他,额面抵着他的肩,他佩愣一会儿,正要开口斥骂,又听她迷迷糊糊地低喃:
  「是三更天了吗……难怪我想睡了呢……」心一安就困了。
  想睡?十指尚彼此交缠,又得寸进尺地拿他当枕来睡。心里溢出怒气,随之而来的是无可奈何。他能硬碰硬,就是无法对一个弱质女流撒手。他懊悔地轻斥:
  「不见过你这种人!」
  「那是阮爷看人就像看镜子,以为镜子里看见的就是全部……」她慢慢合上眼,听见他哼了声,心里安稳了,睡意转浓。
  夜风吹来,他的衣袍不停被某样东西骚扰,他伸手摸索,摸到又细又长的……头发?她的?这么长?她没扎起头发就逃出客房了吗?
  不知为何,心头遽跳。连忙敛神,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想起田世伯说她发尾五颜六色的,不知沾了多少颜料……五指勾拳,将她的发尾掌握其中。
  这女人……明明只是画师身份,何时间竟不经他允许,这么地跨前接近他?心头不快,却没有将她推开,怕她一醒来又说着让他满肚子火气的轻浮话。
  他闭上眼。不用猜也知道若此时他在屋内休息,依她无赖的性子,一定会赖进屋内,闹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窘境!真不知她是真怕鬼到来找他挡鬼,还是故意来闹他!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啊……他就是看不顺眼!思及此,不由得松开手,任她发丝乱飞扬。
  他凝神专注,当作肩头没有人靠着,当作身边坐的不是女人,而是二郎。
  只是,夜风阵阵,带出她身子的香气,纠缠着四周,连带着他也被闻了一整夜,久久不散……
  ◆  ◇  ◆  ◇  ◆
  「少爷,我帮你更衣吧。」
  「……不,房里有人,不方便。」压抑的声音飘飘浮浮的,揽进她的梦间。
  哎呀,果然一语成真!竟然一整个晚上都梦到他,反面没再想到那个绿衣鬼……他简直像门神,将恶鬼驱离她的梦境之外。
  「杜画师在睡,不会瞧见的。少爷,你一向爱干净的。」是凤春的轻声细语。
  凤春啊……大好的青春都耗在他身上,他却没情没义,真是吃亏;要她,她一定死巴着他不放,至少也要从他身上捞回实质的报酬才是。
  「那就晚点叫二郎换。凤春,府里头有没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十五、六岁?没有啊。」
  「府里一定有这个少年,你仔细想想,这几年有没有买下哪个卖身的孩子?」他肯定的口吻,让杜三衡掀了掀眼皮,透着眼缝瞧见有个男人的背影又直又挺的。
  这背影跟她爹的完全不同。她爹的背呻吟宽厚,却像随时会消失一般。她的爹信鬼神,而这曾当过官的阮卧秋却从不信……
  也许昨晚毫不考虑地向他求助,正是知道他不信鬼神,藉由他的嘴,让自己也跟着坚信世上没有鬼神之说吧。
  「啊,难道是他?」
  凤春状似自语,他耳尖立刻问:
  「谁?」
  「……是小小姐身边的一个奴才,六年前来的。因为少爷不喜外人接近,所以他一直留在小小姐身边做事,很少出冬楼。」
  「这府里就他一个少年?」
  「是,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二郎,去把那孩子叫来。」
  「少爷,你叫他做什么?他已经孤苦无依了,你要辞退他,那可是很没良心的事啊!」
  「要你去就去,由得你在这里多说话?」他开始怒了。
  这人,真是动不动就发怒啊!
  她慢慢闭上眼,听见二郎的脚步声离去,接着凤春像在房内房外的一切。
  「少爷……这书……这书是你的吗?」凤春脱口,捡起长椅旁的书。
  「啊……好。」凤春极为尴尬地将这本《花妖传》放进书柜里。就算她不曾看过,也知道这本《花妖传》是时下最流行的淫书。八成是小二买来念给他听的,可是就算少爷有兴趣听上千百遍,也实在无法靠淫书繁衍后代啊……思及至此,心里更坚定早日替他找妻子的打算。
  脚步声迟疑缓慢地走到床边。杜三衡张眸,瞧见他一脸若有所思,半垂眼「看」着她。突然之间,他摸索着床缘坐下,对她伸出手——
  她瞪眼,看着修长的五指落在颊面,然后他眉头深锁,沿着她的颊面摸到鼻梁,再慢慢移上眼,她连忙闭上眸,感觉那手指在她眼皮下游移,最后才收回。
  如果盲人借着摸脸,就能勾勒出一个人的长相,那她一定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他的脸庞流露出恼意,像漫不经心地轻声问:
  「凤春,杜画师生得什么模样?」
  「杜画师?」凤春讶道,不料到自家主子竟然对她的长相有兴趣,「她……跟她的声音相比,她长得不算好看,可也不丑。」
  「这么含糊?」他喃道:「跟二郎说得完全不同。凤春,她的发尾是不是五颜六色的?」
  「是啊,少爷,我常瞧见杜画师的发尾老沾着颜料。上回我明明帮着她洗那头长发,隔天不知道是不是作画的关系,她一出秋楼,又沾上一堆颜色呢。她也挺有趣的,看起来明明有点精明相的,偏又好像挺迷糊的。」试着在他面前为杜画师多说点好话,免得老是不对盘。
  杜三衡又偷掀了眼皮,目不转睛瞅着他。他神色复杂,正摸着他自个儿的嘴唇,像忆起什么……哎哎,千万别忆起,害她也跟着想起昨晚唇上的灼热。
  「少爷,陈恩来啦。」外头二郎在喊道。
  阮卧秋立刻起身,凤春搀扶他走出楼外。
  杜三衡翻身而起,身上衣物尚完好无缺,四周是再熟悉不过的环境,每天她来作画,就坐在远处的椅上,而阮卧秋正坐在现下她躺的床上……
  唇角勾笑。果然是他的床,难怪老觉得像一入睡后就直梦到他,原来枕上被里,全是他的气味。
  摸了摸唇瓣,想了一会儿,听见外头细碎的交谈,连忙下床走到门口。
  「你吓她?」阮卧秋沉声问:「你跟杜画师是结了什么仇,要扮鬼去吓她?」那语气十分的不快。
  杜三衡缓缓露出半张脸,从门外看去,正好与那名少年对上眼。
  「杜画师?」显然任何人一接近他,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她暗自大松口气,嘴里轻啜一声,慢步走出来,掀唇笑道:
  「原来如此,害杜某昨晚吓到差点魂飞魄散了呢。」
  阮卧秋一听她语气恢复正常,犹如平日的轻浮,不由得轻哼一声。
  「你什么时候来府里的?」他转向那叫陈恩的少年问道。
  「我……奴才是六年前来的,爷儿。」
  六年前?那也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凤春怎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卖身入府?阮卧秋一向依赖凤春,知她绝不会在自己背后恶搞阮府,多半是心软——
  蓦地他听见杜三衡走到自己身边,心里有些烦乱,这女人非得这么靠近他吗?
  回头必叫凤春暗示她,别在身上弄那么重的味道,让人闻了就心烦!
  他皱眉,对着眼前的陈恩问道:
  「既然你是六年前来的,跟杜画师并无交集,你装神弄鬼什么?」
  「我……」充满怨恨地瞪了杜三衡一眼,在转向阮卧秋时,眸里充满激动、迷恋,连声音都颤抖着:「奴才瞧爷儿似乎很讨厌杜画师……所以、所以……」
  「所以就扮鬼吓她?赶她出去?这是谁教你的?」阮卧来薄怒骂道:「你是要我这当主子的丢人现眼吗?」
  「我没有我没有!」陈恩大声喊道:「爷儿,我只是想让您快乐点……」
  「哎呀!~」杜三衡看了陈恩一眼,打岔笑道:「阮爷,你瞧,连一个小小的家仆都知道你动不动就发怒了,你这脾气该改改才好。」
  他心知她出来打圆场,咬牙道:「杜画师,这是阮某的家事,既然你已知道是有人扮鬼吓你,你也可以回房休息了。今儿个不必作画,你尽管去做你的事吧!」
  「是是是,我知道阮爷一看我就气,再看我就想骂人。反正,等阮爷的肖像画完了,杜某自然闪得远远的,阮爷就算想气想骂人也难了。」她笑道。
  又在嘻皮笑脸了!阮卧秋哼声不再搭理她,耳朵却仔细倾听,听她又足又实的脚步声慢慢地离开。
  在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像在看什么——
  她在看谁?他?陈恩?
  心里又开始恼了。她的一举一动,竟然能让他这么注意,而偏偏他眼盲,在他的黑暗中,杜三衡始终像个鬼祟的影子,躲在层层的迷雾后头,让他瞧不真切!
  他可以依着凤春少女时期的模样,勾勒出她三十岁的长相;可以从二郎十岁左右的稚气脸庞,想象他十八岁活泼讨喜的外貌,只要是他曾见过的人,多半可以揣测个七、八分,唯有她——
  他一无所知,无从想象!
  那脚步声又在动了,逐渐远离,伴着她的轻朗却刺耳的笑声!
  「爷儿,你别怒别恼,全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敢啦!」那陈恩颤声叫道,以为他额冒青筋,是气自己扮鬼之故。
  阮卧秋沉默,闭上眼半响,才道:「凤春,叫这孩子先回去,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避开了凤春的扶持,自行摸索走回房去。
  ◆  ◇  ◆  ◇  ◆
  画求亲的人像啊……
  明明是天亮,她却习惯性地点起油灯,慢慢地磨着墨,思索半响。
  虽然她爹是西洋与中原画法兼俱,但不知是不是他年少时就跟西洋人学画,画里西风甚重,中原画法在他画里逐渐隐没。自幼,她也被教导着如何学线法画与阴阳分野的画法,只是,在这方面的才气终究远不及她爹啊……
  她闭是眼,想象阮卧秋的相貌。
  初来阮府的头几天,只觉他生得俊秀,又有副坏脾气,明明是瞎子,眼神却专注到好几次以为他逮到她偷懒;后来却慢慢发现他脾气虽坏,骨子里藏着却是正气与明白是非的观念,今早他会叫来那孩子,也是要她亲眼看见那是人,不是鬼吧。
  明明就是与她不对盘,还是会顾及到她日后会被这事影响。这么正直的人,难怪会只当了几年的官就遭人陷害,真是可惜啊。
  不自觉地又摸上唇,要让他知道那晚他不小心碰到的是她的唇,他一定脸色发青到不知该不该负起责任吧?
  「唉,当时要装冷静真不容易呢。」她舔了舔唇,温热清爽的触感犹在。第一次这么不小心教一个男人给轻薄了,没有满肚子怨气,只觉得挺好玩又回味无穷。
  不介意再被轻薄一次,尝他唇间滋味。哎啊呀。他若知道了,一定骂她不知羞耻后愤而离去吧。这就是彼此间最大的不对盘啊,他瞧她轻浮放浪,巴不得将她骂回娘胎,重新教养;而她,瞧他太过正直,与自己性子天差地远,一见他又恼又怒,心头就好乐,乐得好想再看他火大的样子呢。
  倘若自己早生几年,也许就能瞧见他为官的模样,到底是像二郎中里说的英明神武,还是另有一番风貌?
  ◆  ◇  ◆  ◇  ◆
  再张开眼,笑意灿灿,提笔沾墨,毫不迟疑地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猛然有人持续敲门,愈敲愈大声,吓得她突然回神跳起来,差点掀了砚台。
  「杜画师!杜画师!」
  是凤春!「凤娘,快请进。」真是,吓得她心口怦怦直跳着。
  「杜画师,你还好吗?我敲了许久……你在画画?」
  「我是在画啊,凤娘,既然你不愿自己吃了阮爷,我也只能配合帮你画上求亲图了。」杜三衡笑道。
  凤春闻言,先是一怔,而后眼神闪避,绽笑道:「少爷值得更好的姑娘。杜画师,自从你来之后,少爷老找你磋,让你受委屈了。」
  「哪儿的话。阮爷与我不对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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