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方百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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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无极白玉般的脸庞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一个简直是花痴的婢女竟撞上来!他那极端嫌恶的举止丝毫不漏地被朱艳抓到,朱艳心里大乐,但商无极立时很有风度地侧身拱手致歉,“多有失礼了!但姑娘这么美好的身段很难不令人心猿意马。”明明心头极为轻蔑,却说得好像他多么乐意碰到了朱艳的胸部。
他这话一出口,在座的宾客都暧昧地笑了。这里的人都是酒色财气样样精通,商无极的一句话无疑拉拢了他与这群人的距离,众人的眼光不住打量这丑婢女傲人的身段,华美衣着下人人皆有狎戏之心。
很高明嘛!朱艳笑了笑,她的笑平时也许倾国倾城,但现在在浓浓的妆掩盖下则彷若扯开血盆大口,她用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心声音娇嗔道:“谢谢公子的垂青,我叫小艳。”她再看似不经意地动了动她的头,造成脸上的粉大有“风雪欲来”之势。
众人皆侧身窃笑这婢女的丑怪,只有商无极勉强保持风度“真诚”地望着朱艳的眼睛,却意外闻到朱艳身上脂粉味掩盖下有一股淡淡的芍药芬芳。
原来不见得只有美女才会吐气如兰,商无极心里嘲弄地下了这个结论。
他对朱艳微笑地点点头,示意他记住了。朱艳的把戏耍完,她心满意足地一扭腰、一摆臀,还对商无极眨了个充满白粉的媚眼,缓缓退下,神态之恐怖确实让商无极的双面人功夫遭受极大挑战。
“这婢女可真是「奇货可居」啊!”待朱艳退到门帘外,秦王爷嘲讽地笑道。
“可不是吗?温温,你们嬷嬷怎么会让这种女子上船?岂不是降低你们画舫的格调?”北方大富彭海大手不正经地扯着身旁那名美人温温的衣裙问道。
温温人如其名,是这里的当家花魁,娇柔典雅,她柔声笑道:“你们别取笑她了,小艳虽是傻大姊一个,可什么都会做,擅料理、擅缝纫,还能充当保镖。几次宾客酒醉闹事都是她帮忙处理的。”
“丑女自然得多作怪,才能在这世上生存哪!像我们温温什么都不用做就惹人怜爱啦!”王公子起哄道。
“您这是在取笑奴家什么都不会吗?”温温娇嗔。
“温姑娘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请弹一曲「江心月」吧!叫王公子舞一下,来惩罚他的失言。”商无极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击掌称好。
“看来也只有此法可弥补我对温温的失礼了。”王公子很愿意配合,其实也有意展现一下自己身为名流的风雅。
于是温温命人拿出琴来,她开始琤琤琮琮地弹琴,王公子先是一鞠躬道个歉,接着拿出扇子有板有眼地舞起来。
无趣得很!商无极心底冷笑,其实叫温温弹琴,是因为他应付这些人应付得有些烦了,所有的人都是他手上的傀儡,今日若要人往东,人绝不会往西。
商无极一边品酒一边掩盖眼底的余光,为了七日后天下第一布庄“鸿图”要顶让的竞价市集,经过一晚的折腾,这些人会出哪些价他清楚了,今夜算是没有白来。
跟这些脑满肠肥或是满肚子草包的王公贵族周旋,他真的很没耐心,他比较喜欢在商场上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看他们输得倾家荡产在他门前求饶。但在这之前,他还是必须周旋,伺机取得有利的地位,而偶尔拿这些人的愚蠢取乐也是件有趣的事。
商无极的宿命是往上爬,爬到金钱的最顶端,取得盐铁专卖权,建立一个金钱帝国,然后他才能够见到那个人……“大爷、大爷,您别吐在这里呀!”船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嘈杂声,商无极略微好奇地用手把珠玉门帘掀了一点缝往外瞧,看到远远的另一边一个衣着高贵但醉醺醺的宾客不住作呕,脚步凌乱地到处挥拳。
即使衣着再华丽,底下包的也可能是禽兽,商无极冷眼旁观。
在这艘美轮美奂的画舫上这种丑态时常出现,但因为上这艘船的男子都是尊贵人士,并不方便随便找个保镖把人架下去或是赶下船,因此碰上这种情形时往往很难处理。
“乖乖,你停一停。”刚刚那名婢女小艳出现了,她用极好听的声音诱哄着那名宾客,闪过那宾客乱甩的拳头,顺势将那高大魁梧的身躯搂进怀里。
突然“氨一声,其他婢女边尖叫边花容失色地躲开,因为那名宾客开始呕吐,一古脑儿全吐在小艳身上,难闻的酸臭味就连远处的商无极也略微闻到。
但教商无极好奇的是小艳并没有躲开,她还是搂着那名宾客紧紧的,一边继续诱哄:“乖乖,吐完就没事了!放松一点!”,她轻柔地摸着那名宾客的头,野兽似乎也化为绕指柔,那名宾客奇异地安静下来。
“我带您下去休息。”小艳一边说一边轻易地撑起那大块头的醉汉,那醉汉毫不反抗,像是安稳地躺在母亲怀里一般,任由小艳把他带下船舱。
“哇!小艳好棒喔!”其他婢女们欢呼。
“麻烦你们叫嬷嬷来洒一点花瓣水去去味道,顺便拿件丝质的罩袍给我。”小艳飞快地下命令。
“是!”一个婢女立刻跑去处理。
看到这一幕的商无极十分诧异,没想到那叫小艳的婢女花痴归花痴,处理这事倒很有一手,她判断事务时迅速确实,发布命令时有令人无法违抗的气势,而且懂得教人拿丝质罩袍,显然她对那宾客的观察非常入微,知道那宾客是个贵族,才会如此做。这女子并非等闲之辈!商无极暗想。
“王公子舞得妙!”温温的“江心月”已弹完,王公子漂漂亮亮做了个收尾,其他人盛赞王公子的舞姿,商无极不得不收回自己的心思,继续他们的筵席。
但小艳那名婢女莫名地令他极为在意,筵席一直喧闹到三更,商无极偶尔想起时会留意一下那名奇异的婢女在哪儿,但似乎那名婢女送醉酒的宾客下去后便未再上来。
时至午夜,夜露深重,那深夜的寒意随着水气渐渐往船上袭来,该是筵席结束的时刻,画舫缓缓停泊至岸边,由美女们搀扶半醉半醒的贵客们上岸,有些就直接打道回府,有的则夜宿邬嬷嬷开的华月楼。
对于那些最名贵的客人,邬嬷嬷会让他们挑选今夜陪宿的美人,此时,那油头粉面的王公子正紧搂着不太情愿的温温不放。
“邬嬷嬷,今晚我就要温温陪我!”王公子有点醉意,说话显得特别不客气。
“这……”邬嬷嬷好生为难,温温是这里的花魁,本来是要让最有钱有势的枭王挑选的,怎知被王公子抢先了。
温温也一脸难受,虽说王公子也是有声望的世家子弟,但她心里其实锺情枭王,忍不住用楚楚可怜的目光瞅着商无极,盼望他出声留下自己,只要枭王愿意,这里没有人能违逆他的。
但商无极并不愿意,他无意开口留下温温,即使王公子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商无极仍不想蹚这淌浑水,做一个商人重在人和。
“王公子眼光真是一流,有温姑娘相伴,今夜必定美好,真是羡煞旁人!”商无极一派温和地笑道。
听了这话的王公子极为得意,“商公子所言甚是,那我先回去享受我的春宵啦!”他搂着一脸灰败的温温离开,温温的心彷佛被商无极的话揉碎了。
看着那不识抬举的王公子把原本要献给枭王的温温带走,邬嬷嬷也只好陪着笑脸再建议,“那商公子中意哪一个呢?我跟您推荐我们的琴姬,她是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女,气质美貌都不输给温温。”
“不用了──”正要拒绝的商无极突然念头一转,“邬嬷嬷,你能把小艳叫过来吗?”
“协…小艳?!”鄢嬷嬷大吃一惊,“您说的可是我们的奴婢小艳?”
“正是。能麻烦你把她叫来吗?”商无极摆出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拜托。
“当……当然没问题。”邬嬷嬷勉强回个笑容,这枭王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一边把朱艳叫来。
朱艳听到这个命令,心里的讶异绝对不下于邬嬷嬷,难道她露了什么蛛丝马迹教商无极给瞧出来了?
“商公子,我今晚真的有荣幸服侍您吗?”朱艳再度摆出三八口吻上阵,“奴家真的好兴奋,没想到您竟会对我着迷!但人家长那么大没碰过男人,希望您温柔一点对待人家……”她连珠炮似地讲了一堆,每一句话都适时地喷出飞沫。
她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受不了的商无极终于打断她的话。
“抱歉,小艳,我今晚太累了,不打算带你回去,只是刚刚看到你应付酒醉客人,让我印象深刻,你对这事似乎挺拿手。”商无极给了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哎呀,那是小事一桩,我家里的老爹常喝醉,每次都是我在料理的。商公子,累没关系,我可以替您沐浴──”原来是刚刚处理酒醉的事被瞧见了,看来她的举止得再收敛一点才行,朱艳心生警惕,但表面仍卖力演出。
“谢谢你的好意,下次吧!”难道是他的直觉出错了?面对这样的朱艳,商无极仍带点狐疑。
“下次碍…”朱艳拉长尾音撒娇道,“那下次商公子一定要带人家回去喔!”
“嗯,那我先走了。”商无极心不在焉地正要转身离去,却似乎瞥见朱艳眼里一丝松了口气的神情。
商无极停下脚步,朱艳今晚头一次真正紧绷起来,“怎么──”朱艳话还没说完,商无极迅速用手要往她脸颊上抚去,习武的本能让朱艳不自觉快速闪过。
看到朱艳一闪而逝的惊惶,商无极首次对朱艳漾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只是想说小艳脸上的胭脂有点太浓了,我比较喜欢不施脂粉的女子。”
“真的?那下次为了见商公子,我一定会一点脂粉都不擦。”朱艳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她的慌张只是一瞬问,现在她又是三三八八的小艳模样。
“你放心,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因为我很期待看到小艳你的真面目。”商无极潇洒地望了朱艳一眼,这女子似乎埋藏了许多秘密,但最后没有一样会逃得了枭王的锐眼。
身材硕长的他被夜风吹得衣袂飘飘,书卷气质消散,融在黑暗的夜色里显出一种纯然的男性诱惑,他敏捷地转身下船,迎向来接他的马车。
朱艳继续装傻,用崇拜的神情目送他坐上马车离去,戏不得不演至最后一幕,等到那马车变成遥远的一小点后,她才流露出难得的肃穆表情。
麻烦,这男人不得小觑!虽然跟商无极较劲一定十分有趣,但,任务为重,她应该要换个地方落脚了。
第二章
翌日傍晚,朱艳已把摆在华月楼的随身衣物悄悄收成一个包袱,就等待会儿众女子要上画舫做准备时,趁忙乱中离开。
但春夜来临的时间总是较晚些,夕阳的余晖染红了河岸,在这样亮晃晃的天色中,朱艳若离去会太显眼,只得暂时跟着其他奴婢忙里忙外,静待天色变黑。忙了一会儿,她突然瞧见远处一个身影向停在岸边的画舫急急跑来。
那不是温温吗?朱艳心下不禁奇怪,温温一身狼狈,还穿着昨晚的衣裳,但衣裳已破损显得褴褛,细看之下手臂处的衣袖还沾有血痕,她满脸惊惶,死命地跑过来。
“温姊,你怎么了?”一个婢女迎上去扶住温温。
温温几乎是半瘫在那婢女身上,吓得其他婢女连忙去请邬嬷嬷。
“先扶进来再说。小艳,你也过来帮忙扶!”邬嬷嬷不是没见过世面之人,温温这情景要是被别的画舫上的人瞧见,话可就传得不好听了,当下要温温进船舱内谈。
当朱艳把温温扶进船舱内,温温一瞧见邬嬷嬷立刻掉下眼泪,极为心酸地哭起来。
“嬷嬷晓得,你受了委屈是不是?”邬嬷嬷心疼地拉起温温的手臂,衣袖一滑下,雪白的玉臂竟满布鞭痕,看得朱艳心中一凛。
“那王公子根本不是正常人!”温温哭泣地控诉着。
“我们这行有时总是会遇到这种禽兽,你就当作了个噩梦,把它给忘了吧!”
邬嬷嬷轻轻叹息一声,转过头吩咐朱艳,“小艳,照顾你温姊,替她放个水洗澡。”
邬嬷嬷起身离开船舱,虽然她也有些担心温温的状况,但眼见就要天黑,为了迎接那些宾客还有好多事得做准备。
“你还好吗?”朱艳温柔地轻抚低着头边哭泣边颤抖的温温,本来她要伺机离开华月楼,但在这节骨眼上她无法坐视温温的事不管。
“我好命苦,为什么会被爹娘卖到这里,受这种非人的罪!”温温泪眼蒙胧。
朱艳静静地瞧着温温,温温这性子太多情、太敏感,本来就不适合这样的神女生涯……匆然,一个婢女打开门帘叫道:“不好了!那位王公子带人来了!”
朱艳侧身一瞧,果然,甲板上王公子已带了一群侍从来,侍从们抬着一口红木箱,木箱内满满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