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_2007年合订本txt-第3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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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声音。
是的,声音,从我们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到咽气前的最后一声呻吟,都离不开声音。正是声音,让这位舞台上的庞然大物真正成为辉映古今的巨人;正是声音,穿透了一切时代的粉墨油彩,告诉人们文明背后灵魂颤动的真实;正是声音,帮助这位黑发男子战胜了自己的卑微、渺小、丑陋和庸俗,在两个八度以上的整个音域里,在千千万万男高音视若畏途的“高音C”的领域里,缔造了真正的王者!
让我们暂时回到摩德纳寂静的乡下,温暖的炉火在壁炉里静静地燃烧着,童年时代的餐桌旁,六岁的帕瓦罗蒂第一次为参加家宴的来宾们引吭高歌,稚嫩的歌唱引来满堂哄笑,人生的第一个音符就这样在觥筹交错的杯子上跳跃,仿佛暗示,他壮美的歌声从此再也不能和厨房与美食分开了。
回到动荡不安的六十年代,全世界的青年都在这个十年里蓄谋着一场对父辈的革命。在阿基莱?佩里的国际声乐比赛中,正是26岁青葱年华的帕瓦罗蒂,因成功演唱歌剧《波希米亚人》主角鲁道夫的咏叹调,荣获一等奖。数年后,他的声音征服了另一个傲慢自大的天才卡拉扬,被指定为威尔第《安魂曲》里的男高音独唱。舞台上的序幕终于徐徐拉开,大汗淋漓的他奔走其间,为自己,也为一个即将属于他的光辉时代,拉开了另一场宏伟革命的序幕。
回到1972年,越战的炮声犹在回旋,水门事件的丑闻正在桌下暗中进行。在灯火辉煌的纽约大都会歌剧院里,帕瓦罗蒂终于迎来了一生中最为壮丽的时刻,与澳大利亚女高音萨瑟兰合演唐尼采蒂的歌剧《军中女郎》,他连续唱出9个带有胸腔共鸣的高音C,“当最后一个高音吐出的时候,感觉就像自己飞了起来似的。”——多年之后,接受采访时仍对当时记忆犹新。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标志着高音C之王的正式诞生,人们有理由为此欢呼鼓掌,有理由为此热泪盈眶,有理由为此彻夜难眠,有理由就为了这样一个声音——从此忘记或者就此宽恕这个王者的种种缺陷——无论是过去式的,还是将来时的,因为这是一个天才应该得到的荣耀和特权。
这是一个天才应该得到的荣耀和特权,——因为正是这个人从天上盗取了火种,和地上的人们一起分享那永生的奥秘。
蓝色的波河终归大海,西西里岛上的橄榄始终青翠,那波里的歌声不会沉寂,苏莲托橘园里的曼陀林又在月夜下弹奏。明天,太阳将照样从东方升起。
啊!多么辉煌,
灿烂的阳光!
暴风雨过去后天空多么晴朗,
清新的空气令人精神爽朗。
啊,多么辉煌灿烂的阳光!
还有个太阳比这更美,
啊,我的太阳,
那就是你!
啊,太阳,我的太阳,
那就是你!
那就是你!
是的,那就是你,驾驭着金色的马车,和天上的神、和静穆的光阴、和历史上伟大的天才,和所有那些因为丰富而痛苦的灵魂在一起。请再一次用你“那被上帝亲吻过”声音放声歌唱,歌唱这一轮壮丽的太阳和更加壮美的生命!用你不可战胜的力量,让所有的声音迸射出明亮、晶莹的光辉!
英雄归来!英雄凯旋!英雄没有死,他骑着歌声的翅膀又回到了人民当中来!在人们的欢呼和热泪里,在千万双飞舞的手臂上,大街小巷,人们奔走相告。高高的城墙上,自由的旗帜随风飞扬,没有国别,不分种族,一切的一切,都溶入这欢乐的海洋,庆祝着这美的胜利。
铁血宰相晚年的醒悟
◎郝铁川
德国统一后,俾斯麦一下子成了人们无比崇拜的民族英雄,这促使他欲望的烈火熊熊燃烧。他根据自己的“身段”,定做了1871年德意志帝国的第一部宪法,把宰相规定为“一人(皇帝)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独揽者。他只对皇帝一人负责,不对议会两院低头,议会不能提出对宰相的信任或不信任的决议案,各部大臣事实上是由宰相任命。宰相不仅是皇帝之下的帝国最高行政长官,还是议会的领袖。因为他兼任联邦议会主席,监督议会工作,皇帝公布帝国法律时,须由宰相副署。这种政体既非标准的议会内阁制,又非典型的君主立宪制,集中体现了俾斯麦的意志。
但是,俾斯麦的权力毕竟来自于皇帝对他的信任,取决于皇帝的好恶。这样他就难逃人类历史上皇权与相权演进规律的制约。中外君权与相权的关系主要具有两大特点:一是由于相权源于君权,宰相人选必然会随着君主个人的喜怒哀乐而不断变化;宰相权力也必然会随着君权的不断加重而削弱。二是宰相作为百官之长、政府首脑,在长期运行中必然形成一些稳定的习惯规则,必然具有一些相对独立的自主性。这种自主性难免不与皇帝的多变性情发生摩擦和对抗,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宰相凶多吉少。
俾斯麦的铁血政策之所以能够呼风唤雨20年,最根本的是靠威廉一世的信任。然而,且不说古今中外的皇帝与宰相都很难做到亲密无间、持之以恒,更何况像俾斯麦这样极度自负、专横的人!好在威廉一世是个性格软弱,为了事业不计个人得失的君主,能够宽恕俾斯麦的野性。每当威廉一世不听俾斯麦的意见时,他就以辞职相威胁。他曾得意地对别人说:“当我以辞职恐吓的时候,老头子就会流着泪说:‘现在连你也不理我了,我怎么办呀?’”然而,皇帝不可能都像威廉一世这般模样。1888年6月,近30岁的威廉二世继位。年轻气盛的新皇帝不能忍受俾斯麦的趾高气扬,一场权力之争就开演了。
普鲁士过去有项法令,规定内阁大臣不得越过宰相直接向国王反映情况。俾斯麦一直用这项法令禁止大臣与皇帝的接触。威廉二世要俾斯麦立即废除它,俾斯麦则坚称这条法令必不可少。图穷匕首见。不久,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陆军将军奉皇帝之命,登门询问俾斯麦,那项法令何时取消,俾斯麦傲慢地答道:“这个阁令不能取消!”第二天早上,汉克军长带着皇帝的命令来了,要他立刻取消旧的阁令,“不然的话,皇帝要你立刻辞职,而且必须于今日下午两点亲自入宫面呈!”俾斯麦则声称“我身体不好,不能出门,我写信给皇帝。”当天下午他召开内阁会议,强调他辞职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皇帝要大权独揽了。他竭力鼓动内阁全体大臣与他一起辞职,逼迫皇帝收回成命,继续让他执掌国政。然而,过去大臣们敬重俾斯麦是因为皇帝厚爱俾斯麦,如今眼见皇帝要赶走俾斯麦,他们还能不识相?于是便用一句“全体告退与普鲁士传统不相吻合”拒绝了俾斯麦。
开完会,俾斯麦回到家,才知道他刚才不在时,皇帝又派人登门催促他递交辞职书。夜深了,俾斯麦正要沐浴入睡,内阁厅长奉皇帝之命敲门质问为何还没看到他的辞职书。俾斯麦此时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客气地说道:“我做了28年的官,为国家做了很多事,我要在历史的审判台前表白我自己!”随后他便口授辞职书,第二天早上略加润饰,将它送入了宫中。皇帝根本不睬俾斯麦信中的哀求与表白,马上批准了他的辞职。念及舆论的压力,皇帝本想重用一下他的儿子,可俾斯麦遗传给儿子的死要面子的秉性,使他与父亲一起打道回府了。
威廉二世并没有放弃对无职无权的退休老臣的防范。他派密探监视到夫里特利士鲁看望俾斯麦的人,以致许多胆怯的客人为躲开密探,只好在布肯下车,换乘无人监视的本地火车并步行一段路。凡寄给俾斯麦的公函,威廉二世都要到邮局亲自拆开审查。在1897年庆贺威廉一世百年冥寿时,二世向先皇的许多旧臣表示诚意,但却只字未提俾斯麦。
这时的俾斯麦终于明白了,离开了皇权的支撑,他什么也不是;对皇权的制度约束是必不可少的。他在回忆录中写下了最后的忏悔和期盼:“我过去的尽职行为也许恰巧是造成德意志走向衰落、没有骨气的原因。现在我们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巩固帝国议会,使它不再退化。若是继续放任它的退化,前途不堪设想,危机即将到来。我赞成真正、普遍、独立的选举,赞成民主共和政体。也许上帝会赐给德意志新的光荣时代,但这个光荣时代必将以民主共和为根基。”
晚年的俾斯麦经常徘徊于森林小道,酷爱森林,直言树林是他的祖先。在宦海沉浮一辈子的他此时大梦方醒:“森林里有自由的空气、温暖的阳光以及和煦的微风,那里就是我最后的休憩之所。”1898年7月30日,他最后的愿望实现了。
梨一样的苹果
◎耿青
米哈朵夫是一位出色的小学图画教师,能飞快地调出各种颜色,闪电似地画出各种线条。尽管他爱发脾气,但所有的孩子还是特别喜爱上他的图画课。他在苏联这个偏远的小城中教了一年又一年图画课,直到翘起的小胡子中出现了一根根令他叹息的白毛。
他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的范图评价学生的图画作业,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
像以往一样,米哈朵夫翘着有些俏皮的小胡子走上讲台,教学生画苹果。他在黑板上飞快地画了大大小小十几种苹果,然后让孩子们每人选画一个自己喜欢的苹果。
米哈朵夫绕着教室看了一圈,小胡子快活地抖动着,他满意极了。孩子们画的苹果简直可以拿到莫斯科参加展览了。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课桌上。这是刚刚转到班里的尤里卡,他的父亲是西伯利亚的护林员,因病调到小城工作。似乎是故意捣蛋,尤里卡画的苹果又长又圆,蒂部尖尖的,并且涂满了梨黄色。可以说,他画的根本就不是苹果。
米哈朵夫的眼睛眯缝起来,同学们都知道,这是他发作的前兆。
米哈朵夫没有发作:也许这个从西伯利亚来的孩子根本就没见过苹果。他压住火气问孩子:“你画的是苹果吗?”孩子回答:“是苹果。”“我看倒有些像梨。”“是的,老师,有些像梨的苹果。”米哈朵夫告诉那孩子,苹果是扁扁的,圆圆的,应该用浅黄,再加上一些鲜艳的红色。他的口气非常温和,他希望用老师惯用的说理、感化方法,使尤里卡放弃这个像梨的苹果。但这个孩子压根就没在意他的温和,他告诉老师,在西伯利亚大森林里,一棵苹果树和一棵梨树各自被雷劈去了一半,两棵树紧紧靠在一起,长成了一棵树,上面结的就是这种像梨的苹果。并说他还吃过这种苹果。他是世界上惟一吃过这种苹果的人,因为,这两棵树只结了一个苹果,后来,两棵树慢慢烂掉,都死了。
专注倾听的米哈朵夫从故事的结尾上感到了嘲弄的味道,他终于忍不住咆哮了:“两棵树长成了一棵树,只结了一个果子,然后死了,那么——”他“嚓”一下撕掉了那页像梨的苹果,“你就必须乖乖地画我的苹果”。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这个从西伯利亚来的土头土脑的小男孩可怜巴巴地缩在墙角,但他仍执拗地坚持:确实有这种苹果,我吃过这种苹果。
米哈朵夫使出老师们最后的也是最有效的一招,他把尤里卡赶出教室:要么你拿出你所说的那种苹果,要么,你就乖乖地画我的苹果,画出黑板上所有的苹果。否则,你就再不要进教室上课。
如他所料,第二天孩子拿着画满了苹果的作业乖乖地走到他面前。使米哈朵夫吃惊的是,这些苹果比所有学生的苹果都画得好,只是在每一个圆润鲜艳的苹果边都洒满了斑斑点点的泪渍。
如果尤里卡是一个爱说谎的孩子,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但无论米哈朵夫怎样明查暗访,尤里卡从不说谎。米哈朵夫虽然一如既往地上他的图画课,但是那两撇可爱的小胡子似乎是患了感冒,再也不会欢快地抖动了。
爱发脾气的米哈朵夫好像是真的病了。他莫明其妙地自言自语,烦躁地跺脚挥手。可是,无论他的手挥得怎样有力,总也赶不走缠在脑袋中的像梨的苹果。无论他是多么不愿意,那些泪渍早已像一块块苦涩的盐斑深深印在他的心上了。
他知道,他必须弄清到底有没有像梨的苹果。他来到护林员家里,但这位昔日的护林员也只是听儿子说过在森林里吃过一个像梨的苹果。护林员没见过这个苹